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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会命令你,你也别想着去命令别人,洗衣帮没有老大,只有新人和老人,老成员也没资格去命令新成员,大家都一样,是平等的。这就是当年那位初代老大定下最高明的一条规矩,本帮只有制度,而没有权力的掌控者,这样就不会有少数人随意更改制度以获取利益的情况发生。谁不满意这个制度,可以离开。
若有人混在帮里从不提供情报或帮助他人,只是混饭吃,那也无所谓,规矩是,帮众们互相监督,确认有这种人,就记在心里,但不可说。因为用嘴说有可能会出现无中生有和恶意造谣。反正你就默默记着那人的脸,哪怕换了关押区,也记住他,久而久之,记住他长相的人多了,那人遭到孤立,也就等同于失去帮派的荫蔽了。
诸如此类……各种具体到“事”的实行办法,形成了一整套完全由潜规则构建的帮派规矩。
而这套东西,恰恰是潮汐监狱中最具凝聚力且最为实际有效的行政制度。这其实是一种怪异的民主,一种在极端环境下,适用于特定的人群的民主。
洗衣帮的成员无法揣测其他帮友的内心想法,每个人都生怕自己被孤立,所以就照规矩办事。他们没有条件,也没有理由去针对或陷害帮友,因为他们根本不了彼此。这就制造了一种相对平等的氛围,还产生了身在集体安全感。
以上大致就是洗衣帮的运作模式了,接下来说说第二个帮派,狱警帮。
这可不是全部由狱警组成的帮派,其主体还是犯人。但既然叫这名称,应该不难猜到他们和狱警间的关系。
狱警帮的老大,或者说幕后老大,是潮汐监狱的看守长,人称“蜘蛛西恩”,他手下有若干名高级狱警,每一个关押区配备一名,他们就是每天站在关押区二楼对下面宣布解散的人,制服的款式与一般狱警不同,有权对基层的狱警下达一些命令。当然,高级狱警彼此间也只知道代号,并且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名同级人士,西恩从不在同一时间召集手下所有的高级狱警,这一点也是典狱长规定过的。
而那些狱警帮旗下的犯人,性质跟二鬼子差不多,他们就是所谓的合作派,心里还期待着有生之年能从这地狱般的地方活着离开,于是就选择为狱警办事。
这个帮派的形成是西恩一手策划的,他觉得在犯人中发展起这样一股势力可以帮助管理,说不定这些人有朝一日会派上用场。
而加入狱警帮的人,得到的实惠也最多,他们打架往往不会被狱警们追究,每天在食堂负责派饭的工作,因此同样能享受非糊状的伙食,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保护。比如某个帮众在自由活动时感觉到有人想要杀了他,就可以站得离狱警近一些,狱警知道他是狱警帮的人,便不会将其赶走。
进狱警帮的门槛设得不高,非反抗组织成员,非政治犯,非精神不正常人士,只要你愿意,就去找囚犯中那些手背上印着蜘蛛纹身的家伙说一声,他们会帮你安排,不到二十四小时,那纹身也会出现在你手上。
不过以上那三条规定,已经足以刷掉潮汐监狱中大部分的犯人了,那剩下符合条件的犯人,基本也就是些纯粹为满足个人私欲而奸淫掳掠的能力者,他们普遍都拥有比较强的实力,所以不适宜关押在世界各地的其余能力者专用监狱里。
狱警帮和洗衣帮看似都是些“良民”,其实两者有本质上的区别,所以向来不太对路。但洗衣帮作为一个以生存为目的帮派,自然是以守为主,不会主动跟对方去摩擦。狱警帮也不敢把洗衣帮的人逼急了,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最后说说第三个帮派,此帮派没有名称,他们帮会的成员既不用记同伴的脸,也不用搞纹身,换了关押区也无所谓,很快就能找到队伍。入帮的条件是三个帮派中最为简单的,只要性取向和自己的性别一样就行。
每天自由活动时间,为什么每个关押区的犯人们都要去底楼溜达?为什么楼上的狱警只站在走廊的角落,而并非来回巡逻?答案就是,在楼上有一群爷们,正在无法关门的牢房中,在连床单都没有的床上,或地上,或墙上……好吧,此处省略一些内容,反正大部分也是语气助词。
这个帮派里有些人是天性使然,当然也有些是进来以后被掰弯的,他们彼此间都有“深入”了解,感情“基”础深厚,可以做到互相信任,同仇敌忾。
其他两个帮派都与他们保持着中立,这种中立或许代表了理解和尊重,亦或许代表了厌恶和排斥,没人知道,也没人提这话题……
潮汐监狱里的三大帮派基本性质大致上便是如此,其余的一些小帮派,都不如这三个来得稳定,关押区的更迭、成员死亡、内部瓦解等等,有多种原因都很容易造成小帮派的消亡。
左道能够混进洗衣帮,可以说是很幸运的,如果没能加入,他可能就只能像监狱中的大部分人一样单打独斗了,毕竟他在龙郡干的事情,使其被判定为阴谋家以及疯子类型的囚犯,狱警帮是不要这种人的,至于那第三个帮派……左道倒是有一次在自由活动时间闲着无聊想回牢房睡觉的经历,结果在经过走廊的时候,被随意一瞥看到的画面刺伤了狗眼,留下了永久性的心理阴影。
※※※
五月十九日上午十时,潮汐监狱。
“点到名的人,直接去那边的门,更换关押区。”一名高级狱警在二楼发表着公式化的演说,逐个报出了犯人的名字。
左道每天都会将自己这个关押区的每一名狱警编号都记下来,他眼尖得很,记性也非常很好,无需凑很近,稍微瞄一下就能将编号记住。据他观察统计,从十六号开始算起,今天是第四天,一般狱警的日更替比例在五成以上,而高级狱警也换过一个了。犯人的日更替比例显然比狱警要低,在百分之二十上下,随机性很明显,因为出现过昨天刚换进来的人,今天又被换走的情况。
“……左道。”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报出来,左道短暂地愣了一下,然后走出了人群,向狱警指的门走去,和他一起的还有十几名犯人。
门旁边的狱警算了算,人数没错,就跟着他们一同进了走廊,他关上身后电子门的瞬间,却闻得一阵颤栗的呻吟。
原来是左道身前的一名犯人被电击轮电得浑身剧烈抽搐,很快就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狱警叹了口气,用制服上的通讯器道:“我是00668,这儿有个人晕了,怀疑是冒名换区。”
交涉了几句后,他身后的电子门由另一侧的狱警开启了,一开门,只见关押区那一侧的狱警正挟着一个站都站不稳的囚犯道:“你那边那个怎么样了?死了没有?”
00668看了眼倒在地上、嘴角淌着白沫的那个犯人,回道:“貌似还死不了。”他不快地嘀咕了一句:“真麻烦。”接着就走过去把那人像拖尸似的拖到电子门旁,重新扔进了关押区,并从另一侧的狱警手中把那名晃晃悠悠的犯人接了过来。
00668抓着他的领口道:“电不死你!”他推了那犯人一把:“走!”
电子门重新关上了。
左道这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触发电击轮,看原因貌似是这两个人串通好,该走的那个留下,另找个人顶替自己去换关押区。
从这情形判断,只要手腕上戴着那玩意儿,恐怕是监狱的系统规定你去哪儿你就得去哪儿了,门关上的刹那,两个电击轮不再符合所处区域的某种电子识别信号,就会被触发。而且……那些狱警的机甲制服性能显然不差,可以单手就拖动一个成年男人。
在狱警的押解下一路前行,左道低头沉默不语。这几天,他的心理负担在逐渐加重,越是了解这个监狱的情况,越是感觉到什么叫滴水不漏。
不止是地理位置和建筑本身的防御固若金汤,这座监狱最为可怕的应属其内部令人窒息的管理模式。这些规则是由历代潮汐监狱的典狱长在经历了无数次的越狱和反抗事件后,累积经验、逐步完善起来的。
从洗衣帮的口中,左道确实打探到了血枭的消息,他也关在普通关押区内,没有加入任何帮派。但所知的情况也仅此而已了,告知左道这条情报的人,也只是在一周前的某个关押区里见过血枭,后来他就被换走了,左道想让他给血枭传话的一丁点希望亦在此破灭。
现在的左道只能期待某天能在洗衣房里遇到一个认识血枭并和血枭同一关押区的帮友,让其替自己传话,叫血枭来洗衣房碰头,顺带祈祷着第二天血枭能和自己被分配在同一个洗衣房中。
当然,这种概率,比较渺茫。
在走廊中行了一阵,00668将左道等一干犯人带进了一个电梯,这电梯像个集装箱那么大,门封闭了以后完全感觉不出移动的方向,只能听见一些机械在运动的声音。
大约过了一分钟,电梯门打开,前方是一条和来时景象一样的走廊,00668压着左道他们出去,很快便来到了一个新的关押区。将他们连哄带赶地送进了目的地,和这儿的高级狱警说了几句,00668便离去了。
左道等人被几名这里的狱警分别领走,准备带去新的监室认认地方。他在狱警的指挥下朝前走去,还没迈出几步,却忽然被一个高大的人影给挡住了,抬起头一看,在这一瞬间,左道真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个什么样的表情来。
惊讶?惊喜?惊惧?
左道终究还是恢复了他似笑非笑、半喜半忧的标准嘴脸:“英雄且慢动手,听贫道一言!”
“喂,废什么话呐,走啊。”站在左道身后的狱警边说边绕到了其旁边,不过他一看到血枭,明显一怔,身体的行动僵了一秒,随即才道:“干什么,血枭,你又要闹事?”虽然血枭的电击轮上刻着切弗·奇里奥斯的本名,但由于其在入狱那天十分轰动,入狱后又引起过不少骚动,所有狱警都知道他叫血枭。
血枭的嘴角泛起狞笑:“没什么,长官,我只是觉得这人有点眼熟罢了。”他侧过身子,让左道和那狱警过去。
狱警闻言,也不多话,扫血枭一眼,便领着左道上楼去了。
两分钟后,左道独自坐在了监室内,那名狱警已经离开,他瞪着双眼,瞅着门口,等待着……
该来的人还是来了,血枭健硕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监室的门口,他缓步走进来,说道:“现在想来,一切都是威尼斯那次,你给我捎来那盘录像带时开始的。”血枭顿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天一的手下?”
“是……不是……不是……是……”左道语无伦次,胡言乱语。
“你脑子跳闸了吗?虽然我比较擅长生物学,但你要是想让我修一下……”血枭的恐吓还未完全出口。
左道的急智便已使其找到了正确的表述方法:“当时不是,后来也不是,但最近是了。”
“哦,那么你是怎么被关进来的呢?”血枭此刻也无法确定左道是不是天一口中会派来接应自己的人,考虑到左道的忽悠能力,他决定先问些别的问题来试探一番。
“嗯……我做了些信用卡,想促进内需,后来……我就自首了。”左道答道:“就这么进来的。”
“你会自首?”血枭这句显然是反问句。
“哈……哈哈……”左道嘴角抽动着干笑了两声,双眼中充满辛酸之色:“是这样,老板……也就是天一让我进来,为了把……”他说到这儿,忽然伛偻着身子,蹑手蹑脚地走到监室门口,贼眉鼠眼地左右张望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