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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垂下眼帘,也学着她的样子,盘起腿,托着腮,回视了过去,笑意盈盈道:“若若,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的确没有必要再去提起。横竖你也知道了,可千万记得要守好自己的嘴巴,不要随便提起这件事情,知道吗?”
顾惜若见状,心里酸涩无比。
方才他在回忆时,脸上明明露出那种温柔自然的笑容,跟以往嘴角时常噙着的完全不同。
那样的表情,说明回忆该是美好的,本该是值得拿出来与人分享品味怀念的。
可,如今呢?
本该是与他切身有关的事情,他却能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
那么,在苍帝面前,他是不是连如此表现的机会都没有?
到底要经过怎样的磨折与辛酸,才能在面对生命中至亲之人的死亡时,能够表现出如此淡定近乎凉薄的一面?
她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水汽,就连面前这张脸都模模糊糊的。
只是,她却不敢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来,连忙把小脑袋埋了下去。心里也知道他如此嘱咐的心意,自然是极力的配合着,重重的点起头来。
段天谌眼里微微闪过一丝亮光,伸手摸上她柔软的发顶,含笑着道:“至于这鸾佩,你就收着吧。本来是母妃留给你的,虽不能亲手交到你的手上,终究也是她的一片心意。你记着就好。”
说完,他似乎也有些疲惫了,身子一个后仰,就躺在了顾惜若身侧的软塌上,闭目养神。
顾惜若对了对手指,嘴巴张开又合上,满眼的矛盾和复杂。
其实,她很想问问,为何他的母亲也会被斩首的。
当时,她也问了那年轻爹爹,奈何他也不太清楚其中的内幕,根本就不能给她一个真切的答案。
只知道,一开始云同奉“通敌叛国”,此罪并没有累及云贵妃。
后来,不知为何,在被斩首的云氏满门中,竟然多了云贵妃的名字。
可看到他如此疲惫的模样,心头顿时一阵阵发疼,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揭人伤疤了,是以没有敢开口询问,只想着等哪天有空,再和他一起去墓前上柱香什么的。
不过,在看到手里的鸾佩时,顾惜若的注意力也顿时转移了。
虽然段天谌说,礼尚往来,不用再送什么,可她捏的小泥人和这块鸾佩相比,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顾大小姐从来都是个讲究礼尚往来的好孩子,你给她一记拳头,她绝对会还回来,数目上,绝对是只多不少。
因此,在送出不等价的礼物时,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想要再给他送个划算的,坚决不能让这个苦命的孩子,在她这里——吃亏!
一时间,安静的马车内,那双灵动贼亮的大眼睛在不停的发射着夺目耀眼的光芒,暗暗搜寻着她所能送出的“昂贵”礼物。
忽然,她的视线停在了某人手中的泥人身上,眼睛一亮,猛地拍了拍额头,把某个正在闭目养神中的人都惊得睁开了眼睛,
她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摇了摇手里的鸾佩,指着他手里的小泥人道:“段某人,母妃的鸾佩实在是太珍贵了,我觉得我有必要再重新送你个礼物。你不是觉得这个小泥人不好看吗?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和精力,要不重新给你做一个吧?这次做的,绝对要比现在这个好很多,绝对让你满意。”
闻言,段天谌眼里划过狐狸般的光芒,唇角勾出一抹堪称为狡猾的弧度。
说句实在话,她的泥人做得实在是很好,怕是苍京里最巧手的人来做,未必都能将颜色光线等处理得那么精妙绝伦。
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她有了这种错觉,但将错就错也是再好不过。
主动送上门的福利,哪有不要的道理?
不但要,而且得狠狠的“剥削”一番。否则,等下一次某个无良女再良心发现主动服务,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指不定头发都发白了,他都没能好运的遇上。
不想,见到他不回答,顾惜若顿时急了,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和诚意,连忙扬起下巴,举起右手信誓旦旦道:“我保证,我给你无限期的做小泥人,做到你满意为止。你手里的这个,是我好久不做之后的第一个试验品,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要相信我的能力啊,总会做到让你满意的。怎么样,这样好不好?”
段天谌嘴角的弧度加大了些许,一手枕着头,拿起小泥人看了看,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勉为其难道:“那好吧。只是,若若,你也不要太勉强,做不好就做不好,没什么大的关系的。你不必有任何负担!”
“不勉强不勉强,为王爷服务,是我的职责所在嘛!”某女继续拍着小胸脯,说得那是一个气壮山河义正言辞,只是不经意间瞥到某人贼贼的笑容时,心里忽然有些发毛。
她怎么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索性,顾大小姐也不在乎坑不坑的,更是没功夫去分析谌王爷的心思,从他手里夺过小泥人之后,径自在脑海里规划着下一个泥人的模样。
这个小泥人,取材于大婚之日书房详谈时段天谌的模样。
当日,就是因为那句“没关系,够用就好”,让她将那时候的他深深的记入了脑海里。
而这次,她一定要做个更加好的,取材更壮阔雄浑的。
嗯,在山路里仰头一瞥的那个背景和形象,很是不错,不如就做那个吧?
可是,要真的把树木什么都做出来,不是那么简单的,这过程中,她的衣食住行该怎么办?
方才她自己都说了,工作是自愿的,可雇主方面,是否要提供食宿啊?
于是,后知后觉的顾大小姐终于反应过来了,倏地偏过头,神情里带着一丝不自然,嘴唇翕动了好几下,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若若,怎么了?可是想到了做什么样子的?”段天谌心情甚好,眉目含笑的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顾惜若看到他那两个小酒窝,心里顿时有些痒痒的,试探的伸出手去戳了一戳,而后像是被烫到一样,唰的拿开,结果却发现某人根本就没有阻止的意思,甚至还有些鼓励的意味。
她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白皙的小手指往左脸那个凹下去的地方戳下去,饶有趣味的玩了片刻,而后才缓缓开口:“段某人,我觉得我应该要有衣食住行方面的要求。”
段天谌挑眉看她,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你得给我吃好的,住好的,穿好的,睡好的,全力以赴为我营造一个良好的捏泥人的环境,这样我才能够全身心的投入进去,将情感倾注其中,将手法用得愈来愈纯熟。这样,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某女白了他一眼,手下的动作依旧不停。
段天谌被她戳得有些痒痒,连忙握住她的手指,定定的盯着她,饶有兴味道:“若若,你说说看,何为吃好的,住好的,穿好的,睡好的?说出来,就算是为了我的小泥人,我也一定不会吝啬的。”
他还真是看不出,他的王妃竟然如此可爱——傻得可爱!
整座谌王府都是她的,她居然还会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真不知道顾硚是怎么教她的。
而且,亏得之前她还信誓旦旦的说要为他服务,不曾想,这服务还是有条件的。像这般毫无见好就收的退让意识的人,估计也就只有她一个了。
顾惜若却不知道他的想法,见到鱼儿上钩,心里自然是大喜,咧嘴偷乐了下,兴高采烈的道:“今日,我在山洞里吃到了一只很好吃的烤鸡,而且对烤鸡的做法很感兴趣呢!”
“这好办,今晚府里不做晚膳,直接在院子里架起柴火,让你去切身体会一番。”
“还有,那日我回将军府吃到了十分鲜美的西瓜,那瓜肉简直是太好了,至今想来我都要流口水了!”
“可以,回头我就让青擎去将军府问问,到底是什么瓜种,给你找回来,让你一次吃个够。要是觉得不解馋,还可以在王府里辟出一块地,专门给你种瓜。”
某女双眼顿时大放光彩,觉得段天谌可真是太可爱了,如果不是顾及着所谓的形象,她或许就要跳起来,惊喜的尖叫一声。
不过,顾大小姐向来都不懂得见好就收的,这不,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后,愈发得寸进尺起来,扬着眉,笑意嫣然,“段某人,我觉得你那张床不错,可不可以跟你换换?”
语毕,她顿觉腰间一紧,头顶光线一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整个人就被某人压了下去。
她愤恨咬牙,却见那张俊脸突然凑了下来,一股独属于他的阳刚气息将她笼罩在其中,整个人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他俯身,额头抵着她的,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略显喑哑的笑声,甚是愉悦道:“要床,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有报酬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透着一股沙哑,眸光幽黑深邃,比海平面更平静,却似乎在她看不见的海底里波涛汹涌。
顾惜若眨了眨眼睛,看着突然放大在自己面前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着迷有些晕眩。
之前还不觉得有多困,却在定定的盯着他的眼瞳时,困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拍了拍小嘴,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呵欠,有些不悦的推了推某人愈来愈近的脸,一掌正好拍在了他柔软的嘴巴上,闭着眼睛,径自嘟囔道:“段某人,我困了,不和你玩了。有什么事儿,等我醒来再说啊!”
说着,她头一歪,均匀的呼吸声顿时传了出来。
呃——
段天谌顿时傻眼了,许久的维持着那个姿势,忽然不知道该有什么动作。
这女人,也太会挑时间了吧?
他无奈的苦笑,随之翻身躺在她的身侧,凑上去,想要看看她是否在装睡。
却发现那张小脸上满是疲惫,眉头也紧紧的拧了起来,根本就没有一点装睡的痕迹。
许是知道她累坏了,他连忙拿过滑落身下的软毯,轻轻的盖在了她的身上。
侧着头,用指腹轻轻的摩挲了下她的脸颊,感受着其下柔腻光滑的肌肤,嘴角顿时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片刻后,却见他微微抬起顾惜若的小脑袋,将自己的手臂枕在下面,另一只手则横在她的腰间,彼此相拥着,闭目养神。
……
狭窄的山道上,杂草集结,灌木丛生,稍不注意就会被斜曳出路边的荆棘绊倒。
言畅捂着胸口,站到一处高地上,极目远眺,却发现流云浮游于天际,四周树木层叠,荒凉偏僻,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他皱了皱眉,大步走到蒙面人身旁,有些担忧道:“主子,此处位于深山之中,人迹罕至,一时半会儿估计也走不出去。是否需要寻处地方歇息会儿,再做打算?”
尽管他的声音里极力掩饰起那一抹焦急,可蒙面人是什么人,自然从他的话中分析出了此刻不太妙的处境。
不过,在此之前,他多少都猜到了一些,却见他嘴唇颤抖着,整个身子几乎要缩成一团,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可。正因为地处深山,人迹罕至,才更需要快点走出去。多留在这里一会儿,变故就会越多。”
尤其此刻他还中了名叫天极冰的寒毒,毒性霸道,发作起来也是痛苦万分,说是生不如死都不为过。
该死的,顾惜若那个女人还真是够狠心,不仅刺到他的腰腹,让他行动如此不便,居然还在烛台上抹上了寒毒。
居然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翻出一层浪来,他还真是小看她了。
言畅闻言,眉心顿时拧成了一团疙瘩,眼里写满了不赞同。
可因为担心着他体内的寒毒,也知道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