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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流水无情,那白禾却是早早的就定了娃娃亲的,她又是个晓得自尊自重的,虽然一向和平羽、温华玩得好,却未曾有过丝毫逾矩。
如今听着温华说得句句在理,平羽无言以对,低着头几乎要钻到地里去。
温华继续道,“她一个望门寡,再嫁也不容易,不如等哥哥你有了功名,托个有声望的媒人去白家提亲,总比现在容易些,又是乡里乡亲的,多半让你如意。”
温华还隐下了一层意思,有了功名再求婚求得容易是不假,可邓家无权无势的,在白家眼里却未必是最好的选择,白禾新寡不到两年,白家书香门第为着名声着想必不会急着把她嫁出去,等再过一段时间,少则半年,多则一年,白家不想再留着白禾这个老姑娘的时候,正是提亲的最佳时机。
再说了,就为着香鸾的事,也得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和白家提亲,要不然被人家知道了,只会以为邓家没有诚意,议亲的时候却让妾侍怀了孕,也太不给白家脸面了。
这些心思以平羽的聪慧如何不明白?只是他关心则乱,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一时想不到罢了,温华也不说破——到底是他造的孽——只隐晦的暗示了两句,便止住不说了,只等他自己想明白。
茫然待嫁女
转眼之间,时间过得飞快,炎热的夏季过去了,八月金秋就在眼前。
颜恕的婚事本该由他的父母操持,无奈他父亲颜明山身为青州同知无旨不得擅离,他母亲大太太颜杨氏又一直陪着丈夫在青州任上,远离京城,素日里颜家大房在京城的事务一向是由长媳大奶奶俞氏掌管,因此这一次的婚事便也由颜如和俞氏夫妻两个代为操持了。俞氏是妇人,家中的事务她处理的井井有条,但却不好抛头露面,因此和邓家接洽的事便只有交给她的丈夫颜如。
颜家约了媒人前来相请,要与邓家商量八月婚娶的事宜。邓知信军务繁忙,本抽不出太多的时间,但因着两位媒人一位是他的上司——万字营的指挥使万素,一位是平羽读书所在的鸿泉书院的徐山长,因此便得了不少方便,请了一日的假,三兄弟一起去了约定的酒楼。
今日颜恕也来了,他一身玉色衣衫,足蹬锦履,腰间一只挂了玉坠的浅色扇袋,这两年他渐渐长开,身条抽高了不少,圆乎乎的娃娃脸也变瘦了,虽说尚不及玉树临风,到底也是翩翩少年。这一见面,邓知信和邓知仁见他对人谦逊又极是斯文有礼,与从前相比似是稳妥了许多,不由暗暗点头,平羽在一旁看得分明,他转头瞧见两位媒人也是一副满意的摸样,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面上却是不显,同颜恕坐在下首,笑眯眯一副好兄弟的模样。众人寒暄了一阵,待上齐了酒菜就步入了正题。
这次主要还是商量迎娶时的礼仪,颜家虽是京城人士,老家却是在南方,这些年移风易俗,多数习惯都随了京城的风俗,但在一些细节上却仍遵从着从前南方老家的习俗,而邓家祖籍晋州,和京城的风俗又有所不同。原本这样的情形最容易生出口角,好在颜家有心相让,邓家三兄弟也不是执拗的性子,只要大原则不出差错,别的都好说,再加上两位有分量的媒人从中说合,事情很顺利的就定了下来。
吃了饭,颜如提出请他们一起去看看修整好的新房——这个提议无可厚非,本在情理之中。到了颜家,又有颜恕的两位兄长,大房的四郎颜功和三房的二郎颜琮前来相见,彼此寒暄一番,一行人热热闹闹的进了园子。
颜如指着眼前修整一新黑瓦白墙,修竹丛丛,笑道,“还有半个多月,若是有哪里不满意的,总还来得及再改。”
邓知信一笑,“已是极好了,有心了,有心了。”
觑着自家兄长和那几人正聊得热闹,颜恕将平羽拉到一旁,悄声道,“去我那里坐一坐?”
两人本就是同窗,平日里也常来往的,只是平羽极少来颜家,多是颜恕和楚濂去他那儿串门儿,这会儿既然来了,颜恕相请,他便也没有推辞。颜恕见未来的妻兄点了头,便赶紧和自家兄长说了一声,殷勤万分的领着平羽去了。
颜如摆摆手,转过脸来摇头笑道,“已经要成亲了,还是这么毛躁。如今园子里的黄菊开得正好,又有家酿的菊花酒,诸位赏脸一起小酌几杯?”
颜恕的院子与新房只有一墙之隔,中间的墙上新开了一座月洞门,此时门上正上着锁。
平羽靠着竹椅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两眼眼前奉茶的丫鬟,见其姿色平平,一举一动又都透着规矩,面上缓和了许多,添了三分笑意,端起茶盏啜饮一口,道,“我瞧你这院子也是不错的,怎的还特地另辟新房?”
颜恕坐下,展开扇子,“原我也说新房就安排在这里,哥哥嫂嫂的意思是这里太窄小了些,我一个人住尚可,等将来温华进了门再在这里住着就不太宽敞了,索性把隔壁的院子修整一番,又在中间的院墙上开了个门——就是那个——以后这里就作书房,倒也便宜。”
说到这里,颜恕笑道,“新房如何你也瞧了,觉得怎么样?有哪里需要改动么?不知道温华喜不喜欢……”
平羽一怔,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你摆弄的屋子她哪里会不满意?”
颜恕强按捺住喜意,“她……她最近好不好?”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温华。
“听说忙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有些日子没回去了。”平羽只说了这一句便住了口,只笑看对方。
“啊……”颜恕被他软钉子似的几句话顶回来,真如一盆凉水将他满腔的期待泼了个透顶,心里满是失望,脸上便带了出来,直看得平羽暗笑不已,好在颜恕性子里就不是个爱给自己找别扭的,很快又振作精神,“先前奉给伯母的药枕用得怎么样?若是觉得好,我这儿还有一个,一时半会儿倒是用不上……想来整日里低头做活儿的人多半都颈项不适——”
平羽笑眯眯的,点点头,接道,“正是,我这几日正觉得颈项不舒服呢——”看着颜恕吃瘪的样子,他突然就觉得心情很好,哈哈笑了起来。
且不说这二人如何你来我往,温华在家里正拿着嫁妆单子一项一项核对,却是忙得团团转。
每次看着库房关闭,两扇加了铁框的大门“哐!”的合上,她就感觉自己离未知的未来又近了一步,才渐渐有了真实感——她……竟然要嫁人了?
婚嫁的日子越来越迫近了,她也会在周围无人的某些时候想到,自己重新活过来难道就是为了再嫁一次么?
最近她常常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之中,这种茫然和她初来这个世界时又有所不同,总觉得人生不过如此,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嫁人生子侍奉丈夫,再看着儿女一天天长大……竟灰心丧气的想到如今情势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罢了,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她不是在给自己预备婚事,而是以一种旁观者的心态来看另一个人——这让她备受折磨。
然而不管怎样,出了门,面对众人,她还是那个恩威并重的年轻的一家之主。
这些日子以来,出嫁要用的金银首饰、锦缎布帛、家具摆设、各类瓷器等尽都装箱,陆陆续续的入了库,俱是她亲自一一验看,这可不是桩清闲活计——她叹了口气,到了出阁那一天场面还不知有多闹腾呢。
原本她还在烦恼若是从柳庄出嫁,就要把这些嫁妆都提前装车送过去,东西太多太过繁琐,又惹人注目,不意前些日子宋氏和梁氏说起柳庄路远,万一颜家请人卜出的吉时太早,这边可能就要半夜启程,她便私下里找了梁氏,请梁氏帮着自己说项——干脆从永宁坊的宅子出阁更省事些,梁氏与她一向和睦,如今她丈夫邓知仁管着温华孝敬宋氏的二十顷田地,更是不会和温华过不去,便找了个机会和宋氏提了。
梁氏伺候宋氏这些年,如何不晓得宋氏的脾性心思?说出来的话倒真让宋氏听进去了(若劝说的人换成刚进门没两年的卢氏,效果如何就未可知了)——这样的建议原本在宋氏眼里是坏了规矩的,毕竟柳庄那边才是邓家的本宅,永宁坊的宅子不过是温华这个养女的私产,在宋氏看来,从永宁坊出阁总是有些不合适。可是听了梁氏的劝说之后,她犹豫了半晌,思来想去觉得二儿媳妇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到底女儿未来的婆家是书香门第大户人家,若是从城里的大宅出嫁,即便有些不合规矩也只是自家人知道,到时候排场摆出来,女儿将来在婆家也有几分面子(免得被人说成乡下小门小户出来的),便没有再像从前那般坚持,何况如今邓知信越来越受到上司赏识,宋氏渐渐开阔了眼界,知晓一味的紧守门户并不能为儿子带来什么。她虽守寡,但如今已经年过五十,平日里出门已无干碍,和儿子们商量过后,便同意了让温华从永宁坊的宅子出阁。
自从宋氏同意了温华从永宁坊出阁,温华便劝说她和哥哥嫂子们需尽早搬到永宁坊住下,然而大哥邓知信多数时间都待在军营里,二哥邓知仁则忙着地里的农事,宋氏便决定先带着两个儿媳和女儿孙儿们进城。
温华知道了宋氏的决定,便急急吩咐永宁坊,将自己居住的正房收拾出来作为宋氏的起居之处,她自己则搬到了西厢房里,又将紧邻的两个不大的院落打理了一番,换上新的摆设和床单被褥,预备迎接大哥二哥一家居住。
这些事都安排妥当,温华放心不少,平日里她将诸多事务交给秦大管家和几位管事,只将账目和人事抓在自己手中,这样她便能够空出时间来绣自己的嫁衣了——虽然别的可以请绣娘来做,可嫁衣……她还是希望能够自己完成。
八月乡试忙
七月初,宋氏由两个儿媳陪着,带着小女儿元元和孙子孙女们住进了永宁坊,然而,宋氏却不愿意占了温华的屋子,推辞再三,温华只好作罢。自打去年夏天温华叫人在永宁坊宅院的后街置办了几座不大的院落,找工匠修整一番便安置了家中一部分仆从居住。这样一来家里便空出来两处小院儿,温华看中了其中一处,将里面的房舍尽都拆除,重建了一座精舍,又修葺了原本略显呆板的假山花池。既然宋氏不住她的房间,温华便将之收拾出来请宋氏搬过去住,宋氏看了一圈,见这精舍紧挨着花园,离女儿的住处也近,兼且冬暖夏凉,十分满意,便带着元元和红儿住下了。
往各个院子里安排人手自是不提,温华又担心妹妹和侄儿们怕生,不适应新环境,特意提前让人从未留头的丫鬟和小厮中选了几个活泼懂事的陪着侄子和侄女们玩耍。元元和红儿都大了,平日里见她们的时候不多,温华想趁着自己还没出阁,可以和她们多相处些时日,然而红儿爱黏着宋氏不愿意离开一时半会儿,她只好把元元带在身边和她一起住着,便是平日里处理家事的时候也多让她在一边看着。
宋氏本喜爱田园之乐,温华让人将精舍廊下的一角开辟出来,种菜已经来不及了,便照着宋氏的喜好弄了些长势挺拔花期又长的盆花摆上,无奈孩子们乍一到了新地方,每日里只顾着到处玩闹,宋氏的精力多放在孩子们身上,其余的时间用来教导温华尚且不够,那些花儿竟是没工夫理会了。
温华核对完数目,合上账册,“家里各处需要修整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