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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说。”他脸更红了,垂下眼睑。
温华掩口轻轻一笑,“先恭喜你了,听说是第二十九名?家里都为你高兴呢。”
颜恕抬眼看向她,欣喜中带着些许小心,“你、你高兴么?”
温华扑哧一笑,“这是好事,自然是高兴的。”
闻到他身边淡淡的酒味,突然瞥见他衣角上的几块泥印……她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随即笑道,“你身上都是酒味儿,到底喝了多少呀?我记得祥园通到这边的小门平日里是锁上的,你怎么进来的?”
他闻言一僵,停了一会儿才开口,“唔,他们两个喝的多些……我——出来走走。”说罢,细细的瞧了瞧她的面色,“你……生气了?”
“春泽哥哥……”温华叹息一声,看了看周围,拉着他扭身藏进假山里。
颜恕只觉得手中满是温柔,恍恍惚惚的瞧着眼前婀娜的身形,试探着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见没有被甩开,立即紧紧的攥住了。
温华左拐右拐将他带到假山的中心,这里设有石桌石凳。因此处安静,她有时会带着丫鬟过来,所以除了早晨进园子来洒扫的丫鬟婆子,别人是一概不许进来的。
此处的假山比别处都略高些,正好遮掩了外面的视线,温华挣了挣,却没有挣开他紧握的手,反而被握得更紧了,不禁脸上微微泛红,啐道,“放手!”颜恕却不理会,按着她坐下,自己坐在了她旁边。
不待她开口,他攥着她的手越发的火热了,“我也知道这样有些失礼,可是一想到后天你就……”你就是我的了……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忍不住想来看看你,你欢喜不欢喜?”
温华觉得脸上辣的,小声挣道,“呸,什么浑话也敢说,还不、还不放手!”
他睫毛颤了颤,亲亲腻腻的小声笑道,“不放,就是不放——叫我一声好哥哥——”显然见温华没有生气,便越发的得寸进尺了。
温华又羞又怒,一想到自己竟还为着他这样的无赖而生出几丝隐隐的甜蜜,便越发的羞窘,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啪!——
两人都愣住了。
颜恕摸摸脸颊。
这一巴掌虽然不重,却也吓了她一跳,这才反应过来怎么就毫不避忌的打了他?急忙把手抽出来,转过身去,“谁、谁让你乱说话!”
颜恕很是尴尬,他毕竟不是什么情场老手,刚才的那几句也不过是从别人那里见到过学来的,情之所钟,就有些无所顾忌了,这会儿挨了巴掌才清醒过来,见温华耳根红红的背过身去,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一捋袖口,突然想起一事,急忙从袖口的暗兜里取出个荷包,拿出荷包里的物事轻轻插戴在温华的发上。
温华随手一摸,发觉似乎是一支钗,那股怒气还没下去呢,拔下来便要掼到地上,被颜恕劈手拦住,“不许丢!”
一个眼风扫过去,颜恕立马就软了,“好妹妹,是我错了,我是浑人——这实是好东西,丢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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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 辛苦为哪般
手上的这支簪并非时下常见的样式,通体金色,下部呈弧状,可以紧紧地插进发髻里而不用担心掉落,顶端一只雀儿口衔朱果,那朱果虽然只有绿豆大小,却是上好的红宝石雕琢制成,簪身长四寸重约一两,线条柔和,只看做工便知道必是一件好物件,甚至还若隐若现的传来一丝淡香。
温华瞥了他一眼,似嗔似怪,“谁许你动手动脚了?”
颜恕却不接她的话,笑着从她手里取过簪子,摆弄了几下,竟将那只雀儿竟与簪子分开了,“前儿才得的,我觉得你一定喜欢,”他举起雀儿凑近了指给她看,原来雀儿是做成中空的,其中另有机关——另一端的鸟嘴里有个小孔,“这个有一项妙处——你喜欢什么香,就制成香丸放进去,走到哪儿身上都带着香气,要是用了花粉,说不定还能招来蝴蝶……”
这东西的确新奇,被他这么一说,温华倒来了兴趣,她拿过雀儿重新安回簪子上,捏着簪子转了两下,不由越看越喜欢,摩挲着簪头的金雀儿,点头道,“好啊,改天试一试。要真是能引来蝴蝶,嘻,也挺有趣!”
说着,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定定的凝视着自己,眼睛里藏着温柔的笑意,心里忽然就生出几许慌乱,眼波流转,低头看向一旁。
日头西斜,四周又有假山围着,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两个人静静地站着,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温华低头只管看着地上那几盆长青的盆景,不敢抬头瞧他,颜恕盯着她羞红的耳朵看呆了去,早忘记要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听到他的声音在身畔响起,“听三哥说他用的竹心香丸是你制的?那香气……在书房里用着最好,味道淡淡的又提神醒脑。”
温华嗯了一声,忽然想到自己本没必要害羞,她摸摸脸蛋儿,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那是平日里做着玩的,你既然喜欢,就去和三哥要呗。”
颜恕一愣,见她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摸摸鼻子,“……”
虽然是在自己家里,两人婚前见面终究不好被人看见,她给颜恕指了离开的方向,自己在附近走走停停的待了一会儿,见园中确实无人才放心离开。
回到屋里,雁竹和铃兰正在摆放晚餐,见她进来,忙殷勤上前,“姑娘昨天不是说想吃鱼羹么,厨房的李嫂子说正有极好的鲜鱼,做的与上回的南边儿口味不一样。”
温华笑着让雁竹给她挽起袖子,“口渴了,先弄盏冰镇的梅子汤来。”
雁竹服侍她的时日也不短了,知道她怕热爱喝凉的,便将预备好的不太冰的梅子汤倒了一盏奉上,“如今虽然还热着,到底也是秋天了,这个没放冰,只在井水里湃了半晌。”
温华点点头,几口喝了下去,来到饭桌前看了看今天的菜色,“这个,还有这个,端到一边,一会儿你们吃吧。对了——”她放下筷子,“千冬去把先前制的竹心香丸取二两来送去祥园。
吃好了饭,温华歇了一会儿,便把自己身边伺候的大丫鬟和二等丫鬟们都叫到堂屋里。十二个丫鬟排成三排,以铃兰、雁竹、妙妙、千冬四个大丫鬟为首,后面八个二等丫鬟分别是绵儿、冬玉、秋儿、新儿、雪珊、晨儿、春萱、小楠。
原本她计划只带四个大丫鬟和两户陪房去颜家,可是后来却听说颜恕的两位嫡出兄长娶亲时,大嫂陪嫁二十人,二嫂皇商出身,带来的嫁妆更为丰厚,三位庶嫂进门时也有不少陪嫁,多是六至十人的陪送,颜恕既是嫡子,她陪嫁十二个丫鬟和两户陪房,相比之下就不算招摇了——她嫁入颜府初为新妇,娘家又没有什么背景,免不了遇上些看人下菜碟儿的事儿,嫁妆丰厚些,手头宽裕些,自己和丫鬟们多少也能过得舒心些。
从另一方面来说,颜家是个大家族,不必说颜恕的父亲那一辈的三房兄弟之间各有自己的利益,她嫁的颜恕虽是大房嫡子,却是由三房养大的,况且颜恕的兄弟姐妹众多,以后生活在颜家必然少不了人际关系上的烦心事,她乍进颜家不知水深水浅,还是用自己人才放心些,这些丫头们都是从家生子里挑出来的,又是从她这里领月钱,不怕有谁反了天去,只是担心她们年纪太小,不知人心险恶,被那别有用心的挑唆了去——因此临嫁在即,这一番敲打还是有必要的。
温华定了定神,道,“我对你们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有一点,到了颜家你们尽管去耳听八方,可对别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心里得有数,张嘴之前先想三遍,那边儿人多事杂,和咱们没关系的,不许多管,我只要太太平平的过日子,不管你们平日里有什么口角,是丁是卯说明白了就还是好姐妹,若是有胆子起歹心算计咱们自家人,我可不饶她!”
这样的话在当初进园子的时候便被管事嬷嬷们再三叮嘱过了,只是此次温华态度极其严厉,丫鬟们不敢轻忽,连忙齐声应喏,一个个闭气垂首敛目,不敢多说。
温华目光扫过,微微一笑,稍稍放缓了语气,“只要是守住了规矩,别的事都好说,到时候便是有人欺负咱们,也不必怕他,咱家虽不是什么簪缨世家,却也是享过百年富贵的,把你们自小学得的规矩摆出来,日子久了,烈火中见真金,谁又敢小瞧咱们?”
八月二十日,大吉,宜出行、嫁娶、祭祀、渔猎、买卖……总之,是个好日子。
成亲之前的这天晚上,温华跟着宋氏睡,两人却都走了困,于是索性点起灯来歪在炕上说话,说着说着便抹起泪来。卢氏和梁氏睡得晚,得知婆婆和小姑都未睡下,安顿了孩子们便过来伺候,见此情景亦不免触景生情,直到月上三更才各自回屋熄灯睡下。
温华强迫自己睡了两个多时辰,天未亮就起床开始收拾,沐浴之后匆匆吃了些点心,紧接着便是绞脸梳妆换喜服,打仗似的忙到了辰时末才算告一段落。
请来的喜娘实在是个爱说话的,一会儿夸赞新娘子长得好,一会儿说起今天用的胭脂是哪家铺子出的,一会儿又讲起她从前的见闻,若不是有丫鬟们拦着,她喋喋不休地恨不能一直讲下去,直到丫鬟们请她去喝茶吃果子才算得了清净。
坐了一会儿,温华突然站了起来,“不行!我要更衣!”她一紧张,便想上厕所。
雁竹和千冬刚扶她走了两步,就被推门进来的椿华嬷嬷拦住了,“姑娘这是要去哪?”
温华有些尴尬,没有说话。
雁竹道,“姑娘要更衣。”
椿华嬷嬷看看身后跟进来的喜娘,喜娘捏着袖里兜着的赏银,眉眼弯弯,“您且忍忍,这喜服起了褶子就不好啦!”
这叫人怎么忍!温华脸色一沉,“先脱了就是,一会儿再穿上。”
“哎呀——”
椿华嬷嬷拧了那喜娘一把,把她那声“哎呀”给拧了回去,又使了个眼色叫小丫鬟们扶她出去吃茶。
“这会儿脱了喜服不吉利,姑娘动作轻些,雁竹和妙妙你们俩把喜服前后片儿提起来,千冬你护着姑娘的首饰,铃兰你去门口守着,别让那喜娘再进来了。”
就这样几个人伺候着,温华好不容易上完了厕所,出来以后额头已是出了一层薄汗,连忙用细纱蘸了,又细细的上了层粉才算了事。
温华习惯性的端起茶盏,想起刚才那一场折腾,又放下了,没好气的问道,“这喜娘是哪里请来的!啰里啰唆的,塞了银子都管不住她那张嘴。”
椿华嬷嬷脸一红,“……原先请的那一位偏巧病了,昨儿下午才送信来说病得厉害来不了了,老奴怕姑娘被她过了病气,便没勉强她,打听到这一位也是住永宁坊的,又听说是极懂规矩的,才请了她来,谁知……已经叫人再去请好的来了。”
温华心里烦闷,忍着气道,“离吉时还有多久?”
“还有半个多时辰。”
她稍稍松了口气,“若是实在找不着别的喜娘,再用她,嬷嬷你去和她说说咱家的规矩。”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温华心里跟猫抓似的,一会儿猜测是不是出了意外,一会儿又在想是不是颜家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