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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羽干脆不再搭理她,只顾低头吃饭。
见平羽不理会她,温华也自觉得无趣。
邓知信和秦池骑马,她和平羽坐车,前后还跟了两个伙计,走了近两个时辰方才到达了西城延平门,这西城门共有三个,分别是开远门、金光门、延平门,其中金光门位于正中,平日里是不开放的,人们从西边儿出城入城一般都会选择开远门或延平门。
温华看着这高大巍峨的城墙,心里的震撼非语言能够形容,她嫌隔着纱窗看不清楚,又想着自己此时一身男装,被人看见料也无妨,便稍稍掀起车帘仔细观瞧。
到了城门口,被守城兵丁例行检视了一遍,按照人数和车马数出入城的费用——并没有出现什么勒索或占便宜的事——温华看见大哥将一把钱奉给城门官,城门官看了一眼,点点头,他便将钱都丢进了城门官身旁的一只印着硕大的“税”字的铜箱子里。
进了城,温华左瞧右看,只觉得看什么都稀奇,虽然建筑风格大同小异,但是街道上的行人熙熙攘攘,热闹得很,只是这里不像电视剧上看到的那样路两边都是店铺,反而伫立着许多高墙,常常要走七八百米才能见到两两对称的极宽的路口,不过难得的是,这里的道路横平竖直,东西南北相互对称,那些高墙上用石砖刻着“丰邑”“长寿”“延福”等字,她问平羽,平羽告诉她,这些字都是坊名。
御京城仿照前朝旧制在城中设坊一百余座,每坊东西宽三百余丈,南北长二百余丈,设四门,坊与坊之间以高墙相隔,日夜有卫士巡视,东西各设一市,东城的称为东市,西城的称为西市。
他们此行要去的正是靠近东市的永宁坊。
从延平门入城后直走,经过七八个大路口才到达了永宁坊,自南坊门进入后,秦池便骑马在前面带路,寻到了一条临近主街的巷子,在路南的第二个门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他下马将缰绳交给随行的人,“这会儿时间还早,几位爷要不要先在周围看看?”
左右邻里都是黑漆的大门,门上贴了桃符,青砖的围墙从外面看不到什么,几个人沿着巷子走了两个来回,又绕到了后街,发现这里很是热闹,挤满了形形□的店铺。
此时已经快到中午了,众人赶了半天的路,早就饥肠辘辘,便找了家热闹的饭馆要了一桌饭菜,饭后又让店家上了茶水,同时遣了上次那个伙计去找牙侩赵六。
从二楼的窗口看去,街上的人不少,但大多衣着整齐,细想想,自从进城这一路几乎见不到衣衫褴褛的,温华觉得奇怪,便问道,“咱们一路走过来连一个乞丐也看不见,难道这里竟是没有乞丐的?”
话刚说完,就听见一声轻笑,她心下不悦,暗道我就是不明白所以才问的,有什么好笑的?转过脸看了一眼,见是邻桌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摇着扇子笑眯眯的看着她,她白了他一眼,他却笑得更欢了,甚至还朝温华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别人也都注意到了这名少年,平羽瞧见温华的神色,知她不喜,便主动解释道,“朝廷设尚慈局周济穷困者,再说这御京城是朝廷的脸面,便是乞丐也不至于衣不蔽体。”停了停,又补充道,“待的久了,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说话间,就听“噔噔噔”一阵上楼梯的声音响起,赵六来了。
赵六是个年约二十八九的青年,皮肤微黑,嘴唇上方留着一抹小胡子,显出七分事故十分机灵来,他被伙计引着上前,见在座的有一个二十多岁武官打扮的男子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年轻儒生,便先上前作了个揖,“小的赵六,让各位爷久等了。”
秦池与邓知信相互看了一眼,开口道,“赵六,不会让我家主子白跑一趟吧?”
“怎么能呢?”赵六满面笑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一行人,“秦掌柜你是知道咱的,这东城的牙侩里面我赵六可是独一份儿,不管什么样的要求,包您满意!各位爷是再歇一会儿……还是这就去郑家看看?”
郑家就是他们要看的那座宅子的原主人。
秦池看向邓知信,邓知信道,“这就去吧。”
郑家的宅子已经空了,只留了一个管家和三四个杂役看守着。赵六敲开了房门,跟那位中年管家说明了来意,那管家的视线越过赵六将温华一行人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将他们请了进去。
赵六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带人来看了,他驾轻就熟的引着众人看了各处房舍,又在园子里走了一圈,最后在一处暖亭里停下了,“小的讲了这半天,实在是口渴,各位爷歇一歇,小的去叫人来伺候茶水。”说话间便倒退着出去了。
温华猜想赵六这是给他们时间商量,商量到底买不买,正疑惑着,就听邓知信开口问她,“温华,你觉得怎么样?”
温华揪揪耳朵,迟疑道,“……还不错吧,园子建得巧妙,就是房子还需要重新修整,我看有些瓦片已经碎了,墙也不白了,天花板也该换了,卧室里没有火炕,冬天就太难熬了,好在园子里的池水是活水引进的,要不然死水一潭,清理起来可够麻烦的……”
她絮絮叨叨的讲了一大堆,最后总结道,“这房子也还算不错,既然已经是折价卖了,不如就买下来?”
张氏的心思
周围响起一阵轻笑声,她脸有些红,今天怎么总被人笑?
邓知信握拳掩饰地轻咳了一声,“既然你已经想得这么明白了,我们也没什么说的了。秦掌柜,我看就这么定了吧?”
既然如此,秦池就找了赵六,两人一起连同郑家的管家到官府去办了手续,因为郑家要求买主一定要是有功名的人,便把平羽的名字写在了契约上,同时交付给郑家七千两银子的银票,官府需收的一百四十两银子的税,又给了赵六二十两银子作为中人钱,这才拿到了房契地契和钥匙,这一连串的事直忙到将近傍晚才算了结。
看着夕阳发出昏黄的光芒,温华恍惚间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她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扯扯邓知信的衣角,“这就算是买下了?”
邓知信不是第一次办这样的事,此刻他却很能理解温华的心思,揉揉她的脑袋,“买下了!买下了!别发呆了,咱们没时间耽搁了,再不回去就晚了。”一行人匆匆将宅子看过一遍,确认没有什么不该留下的东西之后,便急急的往回赶,邓知信怕饿着两个孩子,临出城前拐到一家饭铺去买了些饼和肉,让他们在路上吃。
马车行得极快,温华和平羽在车里略吃了几口便因为车厢颠簸而吃不下去了,夕阳挂在树梢上摇摇欲坠,温华双手扶着车厢仍然觉得坐不住,便挣扎着挪到了平羽这边,抱着他的胳膊才觉得好些了。
“平羽哥,我怎么就觉得跟做梦似的呢?”
见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平羽原本的心绪不宁也被冲散了几分,嘴角不由自主的扯开了一点点弧度,“我才是跟做梦似的,莫名其妙的名下就有了栋宅子,你干嘛?有了新宅子还乐意?”
“哪有——”温华嘟了嘟嘴,干脆靠着他,“只是仿佛还在云里雾里似的……平羽哥,帮我想想该怎么收拾收拾那宅子,烂砖烂瓦要换一换,墙面也要重新粉刷,我看有些地方已经发黑了。”
“我还是喜欢睡炕,那里的花木那么多,又有水池,冬天还好说,要是到了夏天,光是蚊子就让人受不了,蚊子又总喜欢咬我——你说,要是把各个屋里都垒上炕如何?不要那种特别大的,只要够睡两个人的大小就可以了,人睡在上面怎么打滚儿都行,这样夏天凉爽,冬天烧起火炕也暖和……”
“啊……还有天花板,他家的天花板真难看,要我说,也不必什么图案,只要干干净净的素色就可以了,弄那些花里胡哨的,夜里醒过来还不得被吓一跳?”她絮叨了半天,见平羽只是眯眼靠着厢壁,便推了推他,“平羽哥,你说鸭卵青的好看还是浅丁香色的好看?”
平羽半睁着眼睛“嗯”了一声,“描了金线牡丹的白绸或者镶了银丝的紫檀色吊顶都是不错的。”
温华如金鱼般张了张口,愕然道,“那得多少钱?”
平羽嘴角露出笑意,“很多。”
“很多是多少?”
温华再问,平羽却不再回答了,只道了一声,“累了,回去再说。”便闭目养神起来。
邓知信和秦池骑马一前一后守着马车,随行的两个伙计都坐在车前,一个持缰,另一个也举着火把,因为路况不好,行进中颠簸的厉害,他们擎着火把便不敢走得太快,回到家时已经是二更天了。
他们在门口下了马车,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邓知仁急忙忙走了出来,“大哥——你们可算回来了,娘一直等着呢——”他忽然止住了话语,邓知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自家娘子也在仆从的簇拥下从另一边儿的院子里迎了出来。
邓知信看看二弟,轻声说道,“两个小的似是睡着了,你先把他们弄进去,我去去就来。”
邓知仁刚想说“大哥不如直接回家歇息”,邓知信已经朝张氏那边走过去了。
邓知仁想到娘亲自从晚饭过后便坐在灯下等着,每过一会儿便让他去门口看看,看看大哥他们回来了没有,一晚上他里外跑了不下十数遍,这会儿他们回来了,合该去娘亲那里回个话。
他迎上秦池,笑道,“秦掌柜辛苦了,还没吃饭吧?饭菜一直在灶上热着呢,一会儿让人给你端过去。”
秦池确是满身的疲惫,他把缰绳丢给身边的活计,“多谢二爷,咱们确实是还没吃呢,路上大爷怕三爷和姑娘年纪小不经饿,给他们买了些吃的,可是这一路颠簸估计也吃不好,这会儿他们定了累极饿极了。”
车厢里一直没有动静,两人来到车厢前掀起帘子,平羽和温华果然一左一右蜷在里面睡着了。
二人叫起平羽,他揉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爬了起来下了马车,一旁的温华却无论如何也叫不醒,叫了半天也只是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有主子的义兄在,秦池不好做主,便问邓知仁,“二爷,您看……”
邓知仁再次推了推温华的小肩膀,见她仍然睡得昏沉,只得道,“我抱她进去吧——这丫头怎么困成这样了?”
“怎么?还没叫醒?”邓知信和妻子说了几句就又过来了,张氏也紧紧的跟在了他身旁。
他见邓知仁摆出一副要把温华拖出来的架势,笑道,“别叫醒她了,今天跑了一天,的确是累坏了,这丫头交给我,你快去和娘说一声吧,我们这就进去。”
邓知信将温华打横抱起,帮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欲往院子里走,却听到张氏在身后不豫道,“爷,叫两个丫鬟来抬进去吧……这成什么体统!”
若是没有后面那句话,邓知信并不反对由家里的丫鬟婆子来把温华搬进去,可张氏说的后面那一句实在不中听,他便没有理会,只将温华抱紧了向后院走去。
偏偏这时候温华在睡梦中觉得不太舒服,两条胳膊挣扎了一下便又往邓知信的怀里扎了进去,还哼哼了两声。
张氏心里妒恨交加,恨不得能撕了温华——这女娃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唇不点而朱,肌肤白皙娇嫩,清秀可人中又流露出几分天然的媚惑,怎能不让她警觉?如今因为婆婆的事已经让丈夫与她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