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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伯母,侄女进城看到了个新的花样子,改天咱们再说说。”
她突然有些愧疚,前不久二丫还教过她独特的刺绣方法。可老三如今的悠闲日子,全赖有个把持着沈家的大哥。先前他们还不觉得,直到这一个月沈家出事,灌溉田地时他们家差点没了水。
落差出来,娘再劈头盖脸的训一顿,让他们务必保证二哥继续独揽大权。
“四丫,你再好好想想。”
“恩,我等着二伯母找人来,证明此事是真。”
一直皱眉沉默的沈福祥走到门边,掀起帘子:“要是没事,我们就不多留二嫂和三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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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两人,沈家再次陷入了低气压。
李氏红了眼:“今年这是沾了什么晦气,大事一桩接一桩。”
“娘,你不用愁。这些年你和爹安于清贫,有个最大的好处。”
驼着背坐在门槛上抽烟的沈福祥回头,吐出烟圈:“什么好处?”
“那就是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二伯那边虽然瞧不起咱们,可要真挑事,他们能找出什么理由。忠孝节义,爹娘可是没出任何差错。”
李氏点头:“那倒是。”
“所以再出什么事,都是二伯他们的错。本来我不想揭开此事,但如今已经没办法了。”
“姐姐,什么事?”
“小孩子别听。”
双手捂住弟弟耳朵,她飞快朝爹娘说一句话。听完后,沈福祥直接从门槛上摔下来。
“这……这……这不能说。”
宜悠摊手:“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娘,你不用再怀疑了。爹听到后第一反应是这不能说,而不是问这是不是真的,就说明他肯定知道此事。”
李氏瞪大眼:“天呐,这要说出来,沈家真得变天。”
“怎么着我也姓沈,如果不是到这份上,我怎么都不会说。”
沈福祥拍拍裤上的土:“二丫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她活了两辈子,沈家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即便当年程氏没跟她说过,一点点蛛丝马迹串起来,也大体能猜出来。
但是这理由她不能说,倒不是不信任娘,而是连她自己也不确定,同样也不知从何说起。好在说出来时,她早已想好了法子能够自圆其说。
“爹你不也知道了,想想大伯捏着的那封遗书。这世上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真的没别的法子?”
宜悠摇头:“爹,我们早晚要搬到城里去,难道你想让全家背上不赡养寡母的罪责?”
沈福祥坐上炕,事情太多,他一时间有些想不过来。闺女是铁了心要搬出云林村,而且这事一出来,娘该如何自处?
尽管早就算到会这样,但宜悠还是止不住的失望:“所以爹,这就是你下、大、力、气去报复二伯,不拦着我把柳姨奶奶的事捅出来的原因。
在你心里,二伯其实不配做这个族长。说难听点,你忍了那么久,不过是想借刀杀人?”
“福祥,你真是这么想的?”
戳灭旱烟,沈福祥拿起斧头走出去,一言未发。
“二丫,也许娘看错了你爹。”
母女俩抱作一团,宜悠想着前世那个崩溃的程氏。先前她也不确定,毕竟是那么荒谬的事,可如今她却完全确定。
这样的沈家,绝对不能再多呆。
“娘、姐姐,长生是男子汉,会保护你们。”
两人中间钻出一颗小脑袋,昂首挺胸硬装大人的模样逗乐了宜悠。长舒一口气,她打起精神来。
“娘,那事今天先不用管。不出明日,怕是二伯母就会自县衙找人来传达那层意思。如果不是县丞夫人的意思,我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如果真是,那也得想办法让她转了念头,甚至对付二伯母。
在那之前,咱们得把这东西做完,毕竟这才是根本。”
“恩,快点做,明天包子不出摊,今天赶工把它做完。”
宜悠也拿起针,“二伯母闹这么一出,咱家少赚多少铜板。娘,想想办法,得让她把这些钱给咱们吐出来。”
“吐出来,吐出来……”
长生跳着重复,乌溜溜的眼中不带一丝烦恼。看着这样的弟弟,宜悠觉得,再高再恼人的坎儿,她也能想办法跨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有人猜对了宜悠把柄,那我就愉快的加更。
第42章 V章
狭窄的房间中,煤油灯燃了整整一晚。天明破晓;宜悠揉揉酸涩的眼眶;吹灭呛人的灯;掩上灯罩。
“娘,你去眯一会,剩下的我来就好。”
“不用;俩人一起做怎么也快。”
拗不过她,宜悠也不再多说什么。
“爹这一晚不知道怎么样,我出去看看。”
昨晚沈福祥出去后就再没进来;柴门没有动静,娘俩也知道他一直在院里。那么大个人;也不会像长生那样;叫人牵肠挂肚;忙碌的二人也没分多少心思。
“姐姐。”
刚好长生醒来,小家伙揉揉惺忪的睡眼,一副迷瞪的模样。宜悠看着他穿好衣裳,打开门栓,侧面冒出来的热气让她大吃一惊。
这么早,厨房怎么会生火?
踏出门一看,地窖的盖板敞着,篱笆墙边高高堆起的柴火也少了一半,厨房中源源不断,生出新的白烟。
有人在生火,反应过这一点,她抬脚走去,迎面刚好遇到走出来的沈福祥。
“爹。”
“二丫忙完了?”
简单的对话,父女俩之间的尴尬消泯于无形。宜悠心里不是不怨,可那时她亲爹,即便他糊涂又愚孝,可总归没害过她。
比上不足,但比起前世看着她两次小产丝毫无动于衷的陈德仁,她爹已经好太多。
“时辰快到了,今个我自己去赶集,你们娘俩歇歇。”
宜悠走进厨房,看到整齐的笼屉垒在灶台上。做完她和娘忙着刺绣,忙到没法分神注意外面的动静。
“爹,都是你自己做的?”
热气越窜越多,眼见包子到火候,宜悠敞开盖。直径三尺的蒸笼里,成人拳头大的包子整整齐齐码放,虽然不如她和娘平素包的好看,但也在水平线以上。
“我一个人闲着没事。”
“……”
突然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包包子是个辛苦活。爹这一锅少说也有两百只,平日全家人忙活半天的活,竟然让他一晚上利利索索的全部完成。
“这,福祥,今天家里可离不开男人,要不我推着去?”
沈福祥抓起褂子穿上:“今天包子少,集又离家近。我推了去卖掉,回来啥事都耽误不了。不卖包子,去城里住咱们花什么?”
宜悠敏锐的抓到了最后一句:“爹,你是答应了?”
“我不答应能行?不过二丫你再想想,这事传到外面去,咱们往后也别想好好做人。”
“女儿肯定不会让咱家那样,爹你是在担心这个?”
沈福祥面露尴尬,他没女儿想得那么好。可他实在怕了妻女所不理,两害相权,他还是得保全自己家人。
“时候不早了,我先推着去。”
目送他的背影,李氏额头的皱纹伸展开,整个人身上阴沉的气息散掉不少。
宜悠攥紧手又松开,爹这是在反复无常中又一次做出了让步,将心中天平从宗族那边倾斜过来。对于他这样的性格,她已经不想再说什么。
“娘,这是最后一次。”
“苦了二丫……放心,娘会一直站在你们这边。”
宜悠拿起柳树下的木盒子,她爹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可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何必去想那些不开心。
“娘真好,今天过后,那边会成为一滩烂泥,爹再也不会有机会犹豫和挣扎。”
李氏一愣,随即释然。纠缠了这么多年,压在她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要彻底被敲碎,挪出去?
想到这她只觉得全身轻松:“二丫来,套上看看。”
“恩,还得把点心做出来,正好能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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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悠亲自去了一趟白石堆,在中间取出纯白的石芯。若非迫不得已,她真不想把这数量不多的好东西用在此处。
“就便宜陈德仁一次。”
质地上乘的白石,煮出的水也格外清透。和面后,她又在水里加入一路摘来的野菊花。此花难登大雅之堂,且味道清苦,即使荒年亦无从问津。
可宜悠却知道,先苦后甜,甜上加甜。陈德仁性嗜甜,蜜糖对他来说早已司空见惯,前世她也是偶然做错一次,才砸摸出此方。
擀面杖一下下挥动,加上麻油,面团被压成一层层,用刀划出一个个的尖。团好后,底下包一层野菊水浸泡的面,放在笼上蒸主。
风箱一下下拉着,过不久面点出锅。外皮面硬,里面软面鼓胀开来,一朵朵牡丹从中绽放,每个花瓣间闪烁着蜜糖晶亮的色泽。
李氏啧啧称奇:“竟能做出如此好看的东西。”
长生在一边老大不乐意:“姐姐,要小老虎,这些花不好看。”
宜悠掀开锅盖,打开第二层,正是普通的馒头和花卷。
“少不了你的,拿去找穆宇玩。”
提着布包,长生高兴地去找他的小伙伴。宜悠用木夹,小心翼翼的夹起来,盛在做好的木盒中。
古有买椟还珠,讽刺之意的同时更蕴含着另一层道理:精致的外观总能愉悦人心。面前点心同样如此,原木色盒子裹在镂空刺绣中,中间烘托着几块糕点,看上去正如春日木棉树,美不胜收。
“娘,等会让县衙的人来瞧瞧。”
“他们会来?”
宜悠肯定的点头:“如果二伯母说谎,定会一早准备周全,那昨天下午就该有人到。如今拖到今天早上,大概真是去县衙找证人。”
“也就说,这事是真的?”
宜悠脸色稍微凝重:“大概应该是,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咱们鱼死网破,管沈家会不会洪水滔天!”
“这孩子,倒学起戏文里的腔调,都依你。”
虽然笑着,但李氏眼中还是有掩不去的阴霾。虽然嫁入这家,但她可不姓沈,她要做的从来只有抱住自己的孩子。
二丫好不容易才转过性子,她这做娘的怎么都要拼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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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俩正说着话,外面传来春妈妈声音:“四夫人、二小姐都在那……”
“恩,我爹一早去赶集,这会还没回来。”
“族长和夫人请你们过去。”
“可是县衙已经来人?”
“老奴也不知。”
宜悠瞪圆眼睛:“哦,沈家还有春妈妈不知道的事?虽说咱家没那么大规矩,可主仆之分摆在那,我问话你就这般推脱?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那双招子长着是用来装饰脸的?”
春妈妈一哆嗦,快速从此家男丁不再无人做主的散漫中醒来:“族内倒是来了几人,衣着很是好看。”
“二伯母唤他们什么?”
“夫人对他们很客气,其他的老奴真不知道。”
宜悠环紧双胸,虽说宰相门房七品官,但程氏现在怎么都是族长夫人,如四丫那般烧火丫头,怎么都当不得她客气。看来县丞夫人,这次可是派来个能主事的人。”
“那咱们走。”
提上木盒,她冰冷的扫了春妈妈一眼。一个没多少胆子的老刁奴罢了,稍微吓唬下就破了胆子,用不着她太过费心。
“四夫人、二小姐先请。”
惊魂未定的春妈妈跟在后面,心里却疑惑着,二小姐那个实心眼的丫头,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上次夫人就栽在她手里,这次会不会也?
“春妈妈,做下人的多嘴多舌,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听县丞夫人说,她府里有项刑法叫拔舌头。壮汉拿烧红了的钳子伸进嘴里,一下夹出舌头来,高温烫平伤口,人一滴血都不会流。”
“老奴知道了,二小姐饶命。”
宜悠满意的往前走着,不知道这一吓,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