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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物不宜久放,常爷若不嫌弃,便趁新鲜用了吧。”
“如此巧夺天工之物,食用岂不可惜,还是孝敬关二爷的好。”
客套两句,宜悠也没有强求。她却不知,随着今日买米面的众人归家,她所做模型迅速传遍整个县城。城中巧手妇人倒是不少,可有此灵巧心思者唯她一人。
借此沈家花卷又是一阵好卖,民众心理就是如此,见那小屋子好看,想着二物出自同一人之手,本来看惯的花卷,如今也觉得精巧、好吃几分。
当然这是后话,此刻常逸之正抬头看向牌匾,向她说着乌木与柏木的不同。
“你且看此处,乌木花纹……”
说到这他不由顿住,整块牌匾面上无甚大问题,可若是仔细看去,两侧花纹竟是与中间不一致。
“明远,你且取梯子。”
歉意的朝两人拱手,常逸之爬上梯子,从口袋内掏出一西洋镜仔细端看。而后,他眉头越来越紧,待到下来时,他只愤怒的吐出一句:“岂有此理。”
“常爷,木头年轮如此深,怕是得上百年了。”
“不是上百年,是上千年。”
常逸之温和的解释道,攥起的拳头却暴露了他的戾气。
如此风姿不凡的常爷本就更神秘,于牌匾上动手脚的人确是更加让人捉摸不透。前世五谷斋被抄时已是富甲一方,既然今日已开始算计,为何直到几年后才动手。
想来想去,她只觉那幕后之人竟如逗弄爱宠般。见他从无到有,费劲全数精力打下一份遮风挡雨的事业,而后推波助澜将其摧毁。
这般想着她只觉不寒而栗,如此从高处摔下,其痛苦自不言而喻,跌倒之人多数更可能一蹶不振。如若真是如此,那此人心思也太过恶毒。
作者有话要说:本想让沈福海跑蛮族做奸细,想了想还是算了。
常逸之这事不是无关情节,是主线啦!
第61章 V章
看着“三合板”牌匾下愤怒的常逸之;宜悠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汲汲营生;几年间终于爬上高位;却被一朝打回原形;生死不由己。那种彻骨的失落;当真比刮骨疗毒还要难受。
这般想着她便不自觉透出一丝怜悯。本来经过多番历练,宜悠喜怒不形于色的基本功已然练成。可常逸之是谁,周边气氛的变化他一清二楚。
“让二位见笑,如此纰漏实属不该。常某改日,定当备过府道谢。”
虽着商贾布衣,但他身姿挺拔容貌清秀;举手投足间一副超脱凡夫俗子的名士之态,旁人见了自不会生厌。
李氏攥紧袖子;她本是一村妇,自出生起从未出过云州,何曾见过如此谦谦君子。宜悠稍有抵抗力,听出话中送客之意,忙从善如流的拱手告辞。
“如此,不劳常爷远送。”
送二人下台阶,常逸之远路返回,第一件事便是命人新做一牌匾。而后他坐于后堂,皱起眉头。
嫡母那边何等张狂,他已经退至如此,竟还是被一再陷害。乌木中夹着米粒厚的一层千年松柏,再刷以桐油,若不仔细注意还真看不出来。
凝眉,他却是陷入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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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朝堂的地方便有各种争斗,世家与寒门争,文臣与武将斗。朝上衣冠楚楚之人,看起来文雅,私底下关起门,那手段不差后宅妇人狠辣。
常逸之托生于名门世家侍妾之腹。此世家不同于魏晋名士之风,只是一些个前朝和本朝大利益集团往自己脸上贴金,随手抓这么个好名。若是换个合适的称呼,叫权贵似乎比较合适。
有个面上柔弱实则心地狠辣的老白莲花嫡母,他一出生便注定是个悲剧。果不其然,前些年常家一派所处老牌权贵集团,对上贫苦出身的廖将军。
出于天然对立,廖将军自然被掐下马。无奈近年北方蛮夷再次雄心勃勃,于边关烧杀抢掠。名将又不曾遇到那“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之事,未到不惑的青壮年,起复自是板上钉钉之事。
可起复总得有个缘由,总不能说今上昏庸,不辨忠奸,当年廖将军刀口舔血的把蛮族打回老家,回朝后一盆冰碴子浇下来,解甲归田。
莫说此事非今上所为,便是他脑抽,那也不能背黑锅。如此,冤有头债有主,当年蹦跶得最厉害的几家,如今便要自请罪责。
权贵们总也不是一帆风顺,这些年下来便形成了心照不宣的规矩。但凡出事,此次你背黑锅,明日换我。如此祸福与共又互有掣肘,相互提携关系越发紧密。
然权贵中嫡庶地位天差地别,同样为人母,嫡妻带着万贯家财与身后势力,侍妾一般出身无钱无势,两者之子当然没法比。谁家没个庶子,一旦出事,同宗同族休戚与共。养那么些年,也到你出力的时候。
说了这么多,廖将军之事,当年蹦跶最欢的便是陈、常、王等几家。按规矩,此次刚好轮到常家头上。
本来此事轮不到常逸之,毕竟他美颜,虽是庶子,但于常老爷心中还有几分分量。偏生在这当口,他那与廖家有点七拐八弯亲戚关系的嫡妻亡故,且未曾留下一儿半女。常夫人早看他不顺眼,谁希望一个庶子长得比自家儿子都要好看。
于是稍一运作,克妻克子之名落到他头上,稍作引申便是克家克族。常老爷一重朝堂,二重宗族,三重嫡子,剩余那点关爱,再匀给夫人、嫡女、众小妾庶女。一个不吉利的名声下来,他即可接受这一举两得之法。既为家族除去隐患,又拔除这不吉之气。
常逸之先前在军中任职,从事书吏。如此巧合,现成的理由都不用额外找。如此,祸害根源找到了,是万恶的常家庶长子误报廖将军战功。
这理由看似荒诞,可自大正殿里高坐的今上,到城门口管车马的小卒,大家一水的揣着明白装糊涂。于是一起小人作祟,蒙蔽视听,诬陷忠良的恶名便落在他头上。
常逸有才,早年也曾抗争过,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权贵可不比真世家要脸面,孝道就是一座大山。嫡母虽已年过半百,但哭起来那梨花带雨的气质丝毫不改。他想上进,有宗族嫡庶*压着。他混不吝,嫡母便哭的父亲挥鞭。如今大祸袭来,想着自己生母亡故,妻子又生生被嫡母磋磨至死,年近四十,早年所出一子一女,刚降生时也康健,未过五岁均折在子嗣丰茂的常家。
如此这般他也觉生而无趣,便也不做抗争。罢官停职,待发妻头七满,他便自请脱离本家。常家对此自是高兴,无不应允。拒绝常家所赠钱帛车马,他只带书童明远,两人办好路引,离京一路漂泊至云州。念及此处为生母故里,有山有水民风淳朴,他便驻足于此,打算静下心来做一营生了此残生。
可无奈如今树欲静而风不止,牌匾之事一出,他立刻不做二想。此番做派,过往三十多载他已再熟悉不过。
事已至此,嫡母还是不肯放过他。生养之恩已然两清,如此,也莫怪他不顾家族。
回忆完往事,常逸之起身,原本阴郁的眼中凝集了黑得化不开的阴云。明远远远瞧着,自家爷步子缓慢,竟像极了夫人亡故之时。
当即他默默为京中那一家子哀悼,常家长房侍妾何其多,庶女都排到十三娘,而活下来的庶子只自家老爷一人。
放走老爷,将会是常家最大的失误。往常有宗法压制,且在人眼皮子底下,自家老爷如笼中困兽。如今猛虎出闸,还有人自发来捋虎须,当真比他听过沈姓一族还要作死。
缓缓登至楼上,常逸之换一只狼毫,关门不理楼下生意兴隆,沉吟良久,他提笔写下密信一封。交予明远,命其夹在商队中,务必亲自交于大舅兄手中。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常家那点事他怎不清楚。循序渐进,他倒要看看常家能撑到几时。
扬起唇角,俊逸的脸上染上几抹邪意。低笑出声,封好蜡封正欲关门的明远哆嗦一下,而后欢欣雀跃。忍了这么些年,无奈了大半辈子,老爷总算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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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边,宜悠告辞后拉上李氏,母女二人自路边找到长生同穆宇,便往另一条街走去。
“姐姐,我也要学舞狮子。”长生玩得欢,此刻眼睛却是晶亮。
“舞狮?”
“恩。”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旁边的穆宇却觉不对,忙拉拉他衣袖。
“今早出来时,我交予你的三页大字,可曾写完?”
长生一哆嗦,他只顾着玩,哪曾写那鬼画符的东西。待娘一走,他立马搁下纸笔,拉着穆宇一道出来凑热闹。
收到长生投来的求救眼神,穆宇本能的解围:“二丫姐,上午有热闹看,我们便将写字之事推到下午。”
长生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身后更是抓紧穆宇衣袖。好哥们,实在太给力了。呜呜呜,姐姐越来越可怕了。
宜悠本就对穆宇多三分耐心,处久了待他更是与长生一般无二。虽明知他在找借口,她依旧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圣人曾言:今日事今日毕。你们虽然小,但凡事总得有个打算。这次既然早有计划,那边算了。”
“恩,用完午膳我们便写字。”
长生保证到,宜悠撇撇嘴。先前在云林村,村中喧嚣且没那些讲究。此时搬到县城,她便细心规划一家生活。其中有一点,便是长生每日要午睡。
半大孩子正是坐不住的时候,哪里肯乖乖休息。悄悄偷懒不睡,她岂会不知。
罢了,且随他。若是穆宇还可能坚持住,可长生,提笔不足一刻,他上下眼皮定会粘起来。
李氏自是乐得她教弟弟,如今她却在担忧另外一事。
“五谷斋那般热闹,也不知今日包子卖的如何。”
“娘,五谷斋又不是卖包子,不会抢咱家买卖。前面就到了,我们且瞧瞧去。”
一家三口外带一个穆宇,四人走到包子摊前,立刻瞠目结舌。往常要过午后散集才卖完的八百只包子,如今却是一只不剩。
而推车旁,更跟遭了灾似得,七倒八歪的立着几个空箩筐。
“这是遭过打劫?”
母女俩对视,想法一般无二。
长生却更直白些,直接喊了出来。倒是穆宇,看了看很镇定的说道:“是不是前些时日大家没包子吃,所以今日见到,便多买一些。”
事实证明,穆宇所说完全正确。见到夫人和小姐来,碧桃兴奋的捧起钱匣子,蹦蹦跳跳的跑过来。
“好多、好多、好多钱!小姐,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
而后在稍显稳重的刘妈妈口中,宜悠知晓了事情经过。沈家包子味道好,皮薄馅大量足,从来都很受追捧。
可无奈这段时日为了县衙喜饼,包子数量骤减。每次赶集几乎一推过去,就被几个临近的商户包圆。离得远买不到的,只能站在原地闻闻那香味。
先前半年习惯了赶集…赚钱…买沈家包子搓一顿或者赶集…购置家用…买沈家包子搓一顿模式,一旦少了这东西,一般人还真不习惯。若是时日长,大家也都忍过去,忘记这东西。可偏偏如今时日短,眼见着推车来了,虽然换了人,但还是熟悉的推车,还是熟悉的味道,一众的念头就是——
反正也不差那几个铜板,抢!
宜悠却不知,她无意间搞了一场饥饿营销。
就说话这一会,连续有不少人路过,见包子没了颇有些失望。听闻往后正常每集有许多时,大家又都高兴起来,诚心期盼起后天赶集。
“就是这样,还好有周家娘子帮忙,不然老奴跟碧桃两双手还真忙不过来。”
宜悠自知周家娘子乃是周屠夫媳妇,趁着几人整理推车,她亲自前去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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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氏先前还对宜悠存有怨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