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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枫一气呵成,眨眼功夫就挣了二十文钱,除去喜纸的两文本钱,也还挣了十八文,让石榴瞧了不禁咋舌,她刚才卖了那么些东西才挣十五文呢。
待大爷走了,石榴景仰地望着钱枫,“还是读书人有用。咦?不对,你没读过书,你咋会编这些?”
钱枫随意地翻开手里的书,“我刚才不是一直在这儿看书么,我就是从这里面抄下来的。”
石榴更好糊弄,钱枫这么一说她就信了。钱枫心里直感叹,在这里就是好混啊,说啥都有人信,写啥都有人称好,痛快!
可能是刚才那位大爷回去跟左邻右舍说这儿写喜联便宜的事,没过多久又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要写喜联,一个是要写春联,说是为过年准备的。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呢,这个人也忒心急了吧。
到了傍晚,钱枫已经挣了一百文二十文钱,看来是因为年前成亲的人多,他要的价钱又低,再加上有些人心急要写春联。
石榴的东西也卖得差不多了,挣了五十文钱,加起来比上回挣的还要多出不少。可是天色已晚,已经有点黑天了,上回是半下午就起程回家的,到家就已经很晚了。现在这个时候若是再回家,怕是要接近凌晨才能到家。
钱枫觉得挣了钱就没必要苦着自己,便带着石榴一起去找客栈住,因为还有好些东西没买,给人带盐的事还没办,还要找裁缝铺做棉袄,那担箩里还剩小半篮鸡蛋也可以留着明日早上卖。
最让钱枫期待的是,他想带石榴去看戏,梨园是晚上开场子的,白日大家可没功夫看。
花二十文住客栈,再花二十文吃晚饭,钱枫便带着石榴去找梨园了。石榴一路上兴奋不已,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进过梨园呢,只是小时候看过几场戏,那是县里的戏班子去乡下搭台子唱,一人收一文钱就可以看一整日,但这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梨园门口有一位小伙计收钱,他瞅了一眼钱枫和石榴,面无表情地说:“一百文一人,你们两个就是两百文。”
石榴张大了嘴巴,暗道坏了,今夜是看不成戏了,这价钱简直是贵得离谱。她把钱枫那句常说的话给记住了,对小伙计嚷道:“你打劫吧,这么贵谁愿看啊!”
钱枫失笑,石榴不仅学会了他的话还把他的语气都学得活灵活现。
本来钱枫也是看不惯这位小伙计脸色的,打算调头走人,但他知道石榴对看戏十分向往,她从小到大应该没见过啥好玩的,这回一定要让她玩尽兴了。
钱枫也是个自来熟,他笑眯眯地上前勾肩搭背,“小兄弟,一百文一定是雅座的价钱吧,我们既然来了就打算进去看。咱们第一次见面也算是有缘,我常来县城做买卖,以后你有啥事找我,哥罩着你!”
小伙计是个好哄的人,他这是第一次见人这么亲热地跟他搭讪,他也热乎地叫起来,“哥,有八十文的平民座,也有七十文的边座,所剩的票不多了,老板让我留着卖给有钱人,我偷偷卖你们两张,你可别进去跟老板说。”
钱枫拍拍小伙计的肩,“好兄弟,够意思!”他掏出一百六十文钱,“来两张平民座的,边座就不要了。”
小伙计没想到钱枫这么爽快,要知道平时来看戏的人几乎都是有钱人,有头有脸的才买雅座,一般有钱人也只买平民座,钱枫这样的人竟然不愿要边座。
小伙计把两张写着“平”字的纸票给了钱枫,暗道,这位哥们不会是个败家子吧。嗯,应该是败家子,越看越像,走路的样子都像,不过这不打紧,这位哥讲义气,以后有事会罩着他。
石榴揪着钱枫的袖子,“不行啊,咱们……”
钱枫还不等石榴说完,就把她给拽进去了。石榴见左右无人,便说:“咱们挣一百七十文,却花了两百文。上回挣了八十一文,花了……”石榴一时没算出来,“给我买的是一百三,给芍药买的是八十,那就是……”
钱枫应道:“两百一。”
“对啊,两百一,每次花的都比挣的还多,长久下去,岂不是越花越穷?”石榴虽然想看戏,但她更想顾着家。
钱枫搂着石榴的胳膊左晃右晃,“好婆娘,你不听我的话啦?”
石榴瞧着钱枫这模样真好玩,特别像松球跟他娘撒娇,便点头快速答道:“听!”
“那不就得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挣钱就是用来花的,咱们又不是每回来都要看戏,只不过今日来瞧个新鲜。钱攒在那儿也是躺在钱袋子里睡懒觉,拿来花就派上用场了不是?你刚才吃猪蹄开不开心?”
石榴回味着那香味,嘻嘻笑道:“开心。”
“客栈那间房你满不满意?”
石榴一个劲地点头,“满意,当然满意了,比咱家的屋要好多了。”
“那你想不想跟着我进去看戏?”
“想!”
“那就赶紧进去啊。”钱枫拉着石榴进去,石榴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被钱枫的话给绕晕了。
进了一道拱门,钱枫才发现这钱花得太值了,里面有亭子有假山,各种各样的灯笼挂了满院,地上都是铺的青石板,来到这里大半年了,还是头一回瞧见像样的娱乐场所。
石榴刚才是绕晕了,现在是看晕了,眼花缭乱的,根本看不过来。
这时还有小伙计上前领着他们进第二道拱门,这里有一个大池塘,里面养了火红色的金鱼。因为戏还没开场,许多客人都趴在栏杆上看,石榴乍乍乎乎地嚷道:“这是小鲤鱼,小鲤鱼!”
钱枫小声道:“这叫金鱼。”
来的客人也有不少是第一次进来,都赞石榴踩钱枫,说:“这位娘子说得对,这就是小鲤鱼,好像也叫红鱼。”
“就是。金鱼是什么鱼,金疙瘩做的鱼?这位小哥你咋还没自己婆娘识货,想金子想疯了吧?”
接着有不少哄笑。
钱枫呵呵笑道:“是,是,我真的不识货,做梦都想金子,见了鱼也希望是金鱼,呵呵……呵呵……”钱枫感觉自己都快呵笑傻了。
大家见他一模憨傻的样,都哈哈大笑起来,还有人特意围过来瞧钱枫。钱枫感觉自己这时特别像平时的石榴,而石榴像平时的他,站在旁边一副得意忘形又开心的样子,能哄得石榴这么有存在感真心不容易啊。
进第三道拱门才是看戏的地方,戏台子搭得挺大,布置得还算华丽,其它三面都是看戏的座位,还是上下两层楼的。
石榴看呆了,一直噎着嘴不说话,若不是钱枫扶着她,她差点一脚踏空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小伙计收了票,领着钱枫和石榴坐在戏台子正前方的第二排,桌子上还有茶水和瓜子、糕点。
小伙计走后,钱枫小声地对石榴说:“你瞧见了吧,两旁是边座,坐在边上看戏不舒服,需斜着身子,而且只有茶水没有瓜子和糕点。咱们这个位置多好,正前方,看戏带劲!”
石榴四处张望,兴奋又紧张,嘴里不停地说:“真好……真好……,那一百文的雅座在哪儿?”
钱枫指了指头顶,“在咱们楼上呢,他们居高临下地看,而且人也少,没有旁人打扰。”
石榴瞧过了瘾,想伸出手来拿糕点,又缩了回去,“我能……能吃么?”
“当然能吃,这都是咱们花了钱的。”钱枫拿一块递在石榴的手里,钱枫自己也拿了一块。
石榴朝临座一瞄,发现人家都把糕点吃完了,比她还心急,她这才大口吃了起来,“钱枫,这糕点真好吃,是啥做的?”
钱枫前世吃的东西多,一口就尝出来了,“应该是栗子糕。”
“栗子也能做糕?”石榴觉得够新鲜。
这时他们听到一阵热烈的掌声,往台上一瞧,见有一位小丑上来了,在上面搞怪,伸舌头歪脑袋的,大家都一阵哄笑。
石榴笑点最低,所以她笑得最欢,后来搂着肚子直喊疼。小丑终于下去了,钱枫不再担心石榴的肚子了,因为这时上来的是一位旦角,她一开唱,钱枫就知道她唱的是《窦娥冤》。
令钱枫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里大多数人是没读过书的,可是他们都能听得懂戏,就连石榴也能听个半懂,还跟着窦娥流了好一通泪。钱枫跟她水平差不多,也只能听个半懂,至于为什么大部分人全都能听懂,他真的想不明白啊。
好些人都是泪流满面的,来看戏的大部分是男人,只有少数妇人,还都是跟着自家男人一起来的,姑娘家一个都没有。
妇人们听着流泪,男人们也跟着流泪,石榴也流泪,除了钱枫,这里简直成苦海了。钱枫感慨,这些人代入感也太强了,他没觉得这位旦角唱得有多好,更没觉得她演得有多逼真,相反她还时不时摆弄衣裳出了戏。
石榴看入了迷,钱枫感觉她都快忘了身边还有她的男人了。
钱枫捧一把瓜子在石榴手上,石榴才恍过神来,抹掉眼泪,朝钱枫呵呵一笑,小声地说:“这戏真好看!”
“好看你也别只顾着哭了,吃点东西,都说大虐伤身,小虐怡情,这台戏太伤身。”钱枫可不敢说,他之所以流不出眼泪来,还有一个原因是有好些词他没听懂。
他在石榴面前向来是无所不能的,是她崇拜的偶像,钱枫可不想让她失望。
《窦娥冤》完了后是《醉打金枝》,这个是带有喜剧色彩的。刚才大家还哭得唏哩哗啦,现在又捧腹大笑,个个都跟变脸似的。
在这个古代,看戏是大家平时十分难得的娱乐,一般人家一年也难得舍得花钱来一回,所以个个都十分投入,情绪高涨。
直到戏都结束了,好些人都不舍得离开,石榴就是其中的一个。钱枫笑问:“咋了,你想在这儿过夜啊?”
石榴大口大口地喝着茶,“这是小伙计刚才换的热茶,我得把这一壶都喝完,这可是咱们花了钱的。”
瓜子和糕点的份量都很少,早就吃完了,石榴这是连茶水都不肯放过。钱枫也不催,就坐在那儿瞧着,还顺便帮着喝几口。
其他客人有在喝茶的,也有在院子逛荡看风景的。
石榴咕咚几下把茶水喝完了,然后跟着钱枫在院子逛亭子看假山,“钱枫,刚才戏里那位公主住的地方是不是和这个院子差不多?”
钱枫摇头,“差太多了!”
“公主住的还没这里好?”
“我是说这里差多了,公主出嫁之前住的是皇宫,嫁人后住的是驸马府,比这儿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人家那是奇花异草香满园,亭宇楼阁皆环绕,厅殿多得数都数不清,若是你走进去了肯定绕不出来。”
石榴听得晕晕乎乎,“你咋知道的?”
钱枫一噎,“那个……我猜的。”
石榴纠正他,“不是,是你从书上看的!”
“哦,是是是,瞧我这脑子,竟然给忘了。”
逛了一会儿,时辰已晚,客人们也都走得差不多了。石榴不停地回头,恋恋不舍地跟着钱枫出来了。
走到半路,石榴见前面有一幢两层楼的房子装扮得特别好看,各个窗台上都摆着花盆,还有不少好看的姑娘在门口说说笑笑,楼上也有打扮妖娆的姑娘往下看。
石榴驻足,“这里是啥地方,怎么这么热闹?这么晚了,她们为啥还不睡觉?”
“这是男人花钱买醉、女人卖笑的地方,你别看了。”钱枫拉着她赶紧走,“看了会长针眼的。”
石榴驳道:“我娘说看了见不得人的东西才长针眼。”
“你娘说的太对了,她们就是见不得人,咱们看不得的。”钱枫拽着石榴走,石榴还使劲回头看。
石榴不但不觉得她们见不得人,还羡慕地说:“她们打扮得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