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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桃花仰着头,红着眼眶说:“娘,我哪知道会出这种事,难道我巴不得钱桐摔断腿?”
杨氏气得真想搧葛桃花一掌,可她从未伸手打过儿媳妇,最终还是忍住了。村里不少做婆婆的把儿媳当做出气筒,有点啥事就揪着儿媳打一顿。平时她也看不惯那些人打儿媳妇,谁不是从小媳妇熬成婆的?
她不伸手打人,所以只好骂了,见葛桃花顶嘴,她更是生气,吼道:“那我叫别去你为啥非要去,你眼里还有公婆么?平时我待你可不差,以前钱枫发病被村里人笑话,你给我们老两口摆脸子我们也都受了,该哄你的时候也哄了。你弟弟成亲,你爹跑来问我借两百文钱,现在都有四年了吧,也不见他们来还,说是没钱。没钱就没钱,我也不指望着那两百文钱过日子,那你总得心里有数吧,钱桐烧炭卖炭,起早贪黑,累了一个月才挣两百多文钱,你倒好,一转手就给你娘家一半!”
葛桃花没话回了,她娘家的确是还欠公婆两百文钱没还,钱桐挣这个钱也确实辛苦。
杨氏接着骂道:“你个臭娘们,你要给你娘家钱我也不拦着,你也别猴急着非要昨日去啊,现在闯下祸事了,你娘家能管么?我可怜的桐儿,他……”
杨氏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钱桐心里本来就憋屈,现在躺在屋里听他娘又骂又哭,早就撑不住了,掀起被子就要起来,“娘,你别哭了,我好着呢,这就能下地,等会儿我还能和二弟一起去大姨家呢。”
隔壁的钱枫飞快地爬起床来,只穿着一件薄里衣趿着鞋就冲了过来,摁住他哥,“你疯了,你想当瘸子你昨日该早些说,那就不用送你去县里看病了!你真当甄大夫是说着好玩的,他可没那个闲工夫跟咱们说笑,他也不缺咱们那点钱,你再瞎折腾,那就等着当瘸子吧,你下地啊,把腿上的东西都拆掉啊,我不管了!”
钱枫说着扭头就走,他冷啊,得回屋穿衣裳。钱桐被弟弟这么骂一顿,不敢动弹了。
杨氏也不骂了,免得大儿子又受不住要爬起来,估摸着大儿子还在心疼葛桃花挨了骂呢。这时石榴也起了床,过来扶杨氏坐下,“娘,你刚才骂的声音真够大的,那样容易动了胎气,小仙女会不高兴的。”
杨氏唉声叹气,“石榴啊,我是生你大嫂的气,她不听我的话,害得桐儿摔了腿,我不骂她一顿不解气啊。唉,她要是像你这般听话就好了,你不仅听公婆的话,也听自己男人的话,这样多好,家和才百事兴嘛。可你大嫂呢,她不听她男人的,公婆的话也不听,只是自己想怎么招就怎么招,这样日子不就过得邪乎了么?”
杨氏是故意说给旁边的葛桃花听的,葛桃花涨红着脸,若是平时婆婆这么说她,她早就站起来顶嘴了,现在理亏,她只能忍着。
石榴倒没听出这些门道来,只是安抚着婆婆,“娘,你别气了,大哥是大嫂的男人,是她两个孩子的爹,她不知有多心疼大哥呢,只要她细心照料大哥,肯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石榴说着就去灶屋做早饭,钱老爹知道他婆娘气得没心情做早饭,他只好在灶屋里忙着做。石榴进来见她公爹在做早饭,觉得稀罕得很,因为她嫁过来这么久还真没见公爹做过早饭,“爹,我来做吧,今儿个我和钱枫跟你们在一个锅里吃。”
钱老爹摘掉手上的面团,“好,你来吧,锅里已经煮了粥。我去地里瞧瞧雪都化了没,估摸着再过十几日就可以犁地了。”
钱老爹扛着锄头去地里了,杨氏坐在门口发呆,葛桃花一边做早饭一边熬药,钱桐在自己屋里唉声叹气。
钱枫穿好衣裳,再生了盆火,端到他娘面前,一起坐着烤火。
“枫儿啊,你说你哥现在这样,田地里的活该怎么办?”杨氏刚才骂葛桃花把力气都耗掉了,现在说话都是软绵绵的。
钱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自己不会种田种地,可不能揽着这活,他连自己田地间的话还大多靠石榴呢。若说让坊工们帮着干也行,可是人家是来挣工钱的,使唤他们给自己干活还行,因为石榴怀孕了,到时候不能出大力气,但是哥哥干家里的活也让他们干,这样影响自己在坊工们心中的印象。
他正犹豫着,葛桃花丢过来一句,“娘,这些活我一个人就能干得完,顶多累些。”
杨氏斜了她一眼,“你家分的田地最多,过些日子张里正可能还要给咱们多调些田地,你一个人干得完?”
“能!”葛桃花咬着牙斩钉截铁地说,现在不管能不能,她也得咬牙扛着了。
杨氏叹气,“好吧,到时候你忙活田地里的活,我帮着熬药,在家看着桐儿。刚才我算了一下日子,待桐儿将养了差不多百日我才要生孩子,不耽误事。只是……你家本来就没啥钱,桐儿又不能干零活挣钱,松球读私塾的事不又得耽误了?”
钱枫忽然灵机一动,“娘,大哥他一个月后就可以拄着拐杖下地了,我那儿不还有几十张蚕子么,连簸箕都是现成的,蚕子还得等差不多两个月才出,就让大哥养蚕吧。我上回都跟收蚕的人说好了今年春要去找他呢,养好了可能挣个三四千文呢。”
葛桃花听了顿时两眼直冒光,惊喜地瞧着钱枫,杨氏却摇头道:“这可不行,你上回不是说今年你还要养么,说你山上的活儿不忙,只需看着坊工们干活,你闲的时候还是挺多的。你把这么好的活让给你哥,你自己石头山还不知能挣多少钱呢,那个什么曲大人还想从中揩些油水。”
葛桃花听婆婆这么一说,她的惊喜又给敛住了。
钱枫见杨氏还挺为小儿子着想的,不禁笑了,“娘,你就是瞎操心,我当然是有活要干才这么说的,而且我一定能挣上钱。我得挑选一些心细之人做花盆、笔筒和砚台呢,石桌石凳更要做,这些都是精细的活,得我亲自带着他们干。”
钱枫见松球在旁边玩,便说:“松球,快去我屋把蚕子给你爹瞧瞧,就在我衣橱的抽屉里,那些可都是好蚕子呢。”
“嗳。”松球跑着进去找蚕子了。
杨氏没再说话,小儿子知道帮衬着他哥,这是好事,她也不拦着。葛桃花眉开眼笑的,“谢谢二弟,这样松球今年夏季就能读私塾了。”
此事议好了,石榴跑出来招呼大家吃早饭。,
吃过早饭后就得去大姨家拜年,因为钱桐躺在床|上,他是去不了大姨家的,葛桃花现在也没心思去,只好由钱枫和石榴带着松球和穗儿去。
钱枫和石榴带着两个孩子出门了,杨氏便对葛桃花嚷道:“药已经熬好了,赶紧端给桐儿喝。还有,明儿个石榴的娘家人要过来吃饭,你到时候得殷勤点,枫儿把这么好的活给你们了,得知道好歹。”
葛桃花揉搓着手,“娘,我知道了。”
“对了,你娘家人啥时候来吃饭,你哥嫂和弟弟们来不来?”
葛桃花嗫嚅着嘴,小声地说:“我娘说……他们全都要来,但要过几日,待山上的雪……雪都化了才来。”
杨氏朝她翻了个白眼,“你说你蠢不蠢,你娘也知道等雪化了才来,你咋就不知道?”
葛桃花见婆婆又扯回这个话题,赶紧端着药进屋了,现在能躲就躲,她知道就着这件事,婆婆还不知道要埋怨到什么时候才消停呢。
钱枫和石榴去了大姨家,因为离二姨家不是太远,他们还顺便去了二姨家,再回到大姨家吃饭。两位姨自然要问钱桐和葛桃花怎么没去,钱枫只好实话实说,结果吃完午饭后,两位姨及表兄弟们全都跟着钱枫一起来钱家村,要看看钱桐。
这里的风俗就是这样,哪家有人受重伤或病了,都得来看一看,顺便送些礼。
就因为这样,晚上杨氏和石榴、葛桃花忙乎地转不开身,要招待这么多人吃一顿饭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二日中午,除了石榴娘家的人全都来吃饭,还有一些来看钱桐的亲戚也来了,反正他们迟早要来拜年吃饭,这些亲戚正好两件事一起办了。
林氏和田老爹到了这里才知道钱枫的大哥出了事,可他们只带来拜年的礼,没给钱桐带礼。眼见着时辰还早,田老爹吩咐石伢子跑去镇上买,钱枫拦都拦不信,那就由石伢子去吧。
林氏拉着石榴在小屋里说话,“石榴啊,你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了,别抢着干活,抻着身子可不好,那样你婆婆不但不会夸你干的活多,还会骂你不懂事闪着孩子。做女人的,可得矜贵着自己,你不矜贵自己,别人就更不把你当回事了。”
石榴撇着嘴说:“娘,当初我嫁过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要我多干活少吃饭呢。”
林氏有些脸红,“那个时候我不是担心你公婆和钱枫嫌弃你么,现在我瞧着啊,他们不但不嫌弃,还挺喜欢你的。我生的闺女嘛,自然是好的,哪能不讨喜呢。”
石榴得意地挺着肚子,“他们可都很喜欢我呢,得知我肚子里有娃就更喜欢了,我婆婆整日都夸我比我大嫂好!”
林氏蹙着眉头,“你婆婆当着你大嫂面这么说?”
石榴点头,“嗯,这两日总是这么说,当着亲戚的面都这么说。”
林氏叹道:“你大嫂也挺不容易的,要是一般人哪能受得了婆婆这般放在嘴上比着。还有,你得记着,千万别得罪了你大嫂,你这个没心眼的,哪日惹你大嫂生气了,她害你一把可完了。”
石榴鼓着腮帮子生气了,“娘,你说啥呢,我大嫂不是那种人,她心肠一点儿都不坏。钱枫把养蚕的活给大哥了,大嫂说她夜里没事就多给我的娃做小衣裳呢,她的针线活可好了。”
林氏听说钱枫竟然把养蚕的活给钱桐了,顿时砸舌,“哎哟,瞧你们这小两口大方的,这么好的活怎么说给就给了?”
这时葛桃花推门进来,给林氏端来一杯糖水,笑眯眯地说:“婶,我放了好多糖呢,你喝口试试,看甜不甜。”
林氏尝了一口,笑着点头,“嗯,甜!桃花啊,当初我听你名叫桃花,我就觉得你和石榴有缘分,因为石榴是从桃花村出来的姑娘呀,所以你们才能成为妯娌。你娘家在营山村,离得远一些,以后得了空就和石榴常去我家走走,我们桃花村一到春季可美着呢,我给你炸蚕豆吃,石榴说平时最馋的就是我炸的蚕豆。”
葛桃花觉得林氏说话比她亲娘还要贴心,感激地点头应着。其实她心里苦得很,她的爹娘啥时候能对她说些贴心的话呢,每次她回娘家,只要带了钱,她爹娘就高兴,没带钱就没什么好脸色,至于她在钱家过得咋样,他们从来不问。他们的心思都在儿子媳妇头上,她这个当闺女的哪怕给了钱娘家,在他们心里也永远是个赔钱货。
石伢子从镇上回来了,花了好些钱买礼,还特意找郎中寻问伤了腿的人吃什么好,结果他花了六十文钱买补药,再花四十文钱买了好些大棒骨。
葛桃花见石榴的娘家人做事这么周到懂礼,她心里则更难受了,怕过些日子她娘家人来丢脸。
果然,到了大年初十,葛桃花的娘家人来了。她的爹娘和哥嫂,还有弟弟、弟妹及未成亲的小弟,再加上侄子侄女,一共来了十四口人,把堂屋都坐满了,孩子们还在院子里闹哄哄的。
本来过年就是图个热闹,杨氏和钱老爹倒也没觉得不妥,人家来拜年吃饭是看得起钱家。可是他们心里有些不痛快的是,这么多人来了,就只带两斤糖来送礼。
若说礼轻情义重也行,可他们情意也不够重,得知钱桐摔了腿,他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