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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娘子从未如此想杀一个人,眼睛眯了起来,趋近徐氏,一脚踹上了她的膝盖,两个太监把她按跪,筠娘子端起桌上的杯盏,狠狠的砸上了她的脸,徐氏被正中眼睛,杯盏口扎上她的眼睛,血流如注。
徐氏疼的直嚎,眼前血光一片,筠娘子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就像掐住一只待宰的鸡:“从我八岁你就一而再的毁我名节害我性命,我碍着你了么?我告诉你徐氏,程琦在你眼里是天上有地下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孬种!他哪有周内司一半的好,呸,他也岂配跟周内司相提并论?……徐氏,你作甚不都冲着我来,他一个病入膏肓的瘫子碍着你什么了?你害我,我尚能留你一条贱命,千不该万不该你连内司都碰!”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呵,你挖我的心肝是罢……”总有一天她要把徐氏的那块心肝肉给千刀万剐了!筠娘子一想通,收回了手,又恢复到一贯的端庄,朝崇庆帝跪下道,“臣妇冒犯龙颜,臣妇有罪。”
“内司夫人与周内司鹣鲽情深,人之常情。”
徐氏早已明白了待宰的命运,唯一的期盼就是程琦平安,此时醍醐灌顶,冤冤相报,他们怎么可能放过程琦?徐氏的右眼已经疼的没了知觉,左边的老眼泪流不止。筠娘子轻蔑笑道,“一个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罢了,你真以为自个得逞了?我告诉你徐氏,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内司早就跟我说了他的打算呢。”
周司辅不免诧异:“周内司与内司夫人心意相通,这才能教恶人绳之于法,果真是夫妻连心其利断金。”
筠娘子闭上了眼睛,心里涩疼难捱,半晌才悠悠道:“徐氏和范参政联手置我和内司于死地,靠的无非两点,罗盘以南做北、吹号引匪。而这也正是我和内司破局的关键。徐氏你处心积虑,却不知内司就是在你眼皮子底下换了方向!一路向南是触礁漏水,然后是水匪突袭。若是一路向北呢?北段有朝廷官员严格排查,江流通畅。徐氏,你真以为眼下我们是在南段么?南段多暗礁水匪,又是雾期,陛下的船会下南段么?你连自个如今的境地尚不自知,亏得范参政用了你这等蠢人!我知道你们都嫌弃内司身上的脓疮,内司的手碰过的东西你们还敢碰么?你会以南作北,殊不知只要内司包手的羽缎里面嵌了一块磁石,近处的磁场碰撞,指针想往什么方向偏,自然能往那头偏!既然走的是阳关路,这引匪的号角非但不能引匪,反而是我和内司获救的助力!当时的触礁,根本不是触礁,而是旻王殿下的船身相碰,雾霭遮天蔽目,只要有人这么嚎一声,你自然就会信了!不得不说,旻王殿下的速度还真快呀,为了置我和内司于死地,他自然顾不上辨别方向了!这也正是我和内司走这一遭的目的,帮助朝廷铲除匪患!内司心系社稷百姓,心存大义不安于小家,我这个做内人的,自然夫唱妇随!”
崇庆帝赞许:“不愧是周内司,这才是文人该有的傲骨节气!朕自当封赏!内司夫人一介女子明理贤惠不说,难得有舍身取义的气魄!妙人!”
“陛下明鉴,匪患祸害一方百姓,而恶官祸及一国百姓。区区匪患,在恶官面前,那也是大巫见小巫了!内司要想保全身也只能平匪患,而除恶官可就要以身犯险了!这也正是我与内司顺徐氏歹意坠江的缘故,只有让徐氏以为她毒计已成,有和妃诱导,她才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是么?和妃大义灭亲之举,臣妇身为震撼!恕臣妇直言,范参政谋害朝廷命官、勾结水匪,罪大恶极不说。范参政还有谋逆之嫌,陛□体康健治世有方,他居然敢在陛下的眼皮底下夺我宋家青瓷拉帮结派,二殿下是不是皇储,他一介臣子好大的胆子,这是要给陛下做主意么?谁给他的胆子?恕臣妇直言,谋逆之罪,罪及九族!和妃娘娘也说了,臣妇的舅舅本就是莫须有之罪,他意图程家家业,这难道都是二殿下怂恿的么?如若不是,他把禹州首富收拢于自个手中,这是要干什么呢?王皇后与范家交好,王皇后牝鸡司晨,陛下仁慈不连坐,依臣妇看范参政这是要效仿另一个王皇后么?哎呀,臣妇可没有暗指和妃的意思!臣妇一点浅见,有时候越是对恶人仁慈,就是变相的残害百姓,惩奸扬善,方得太平盛世!臣妇以死谏言!”
“啪!啪!”周司辅鼓掌,“眼下周内司生死未卜,内司夫人说的,正是周内司的心声。陛下明鉴!”
范家倾覆在即,范参政心里都在咆哮,不!不!就差那么一步,他就成功了!他死也不甘呐!范参政怨毒的眼光恨不能把和妃撕了,“我的好姐姐,你以为你帮助周内司立了功,临时转舵,在陛下跟前邀了功,就能免了牵连么?”
对这个庶姐,范参政一向看不上,当初王皇后一直不孕,看她是个好拿捏的性子,便把她送进了宫,盼望着能生个庶皇子也成。谁料这个榆木脑袋里面就没争宠二字,偏偏让惠妃捷足先登生下了大皇子!后来王皇后也有了嫡皇子,和妃也早就没了用处。这女人进宫,不图子嗣,又不图宠爱,她到底图个什么?
范参政已形同疯狗,恨不得咬死和妃这块朽木!范参政癫狂道,“是宫廷医方书,以水煮牛膝,滤去渣滓而得的汁水。又以蜜和水银、朱砂研成膏状。这味药是民间禁传的秘方,徐氏从哪来的这味药,是你……是我的好姐姐透露出来的!陛下可莫给这个整天念佛的贱人骗了,她心大着呢,范家所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她?为她能当上皇后母仪天下呐!哈哈!哈哈!”
和妃端坐不动,只是掐佛串的手动的飞快。
和妃早就看透了范家的人情、看透了朝堂皇宫的权利倾轧,饶是如此,她这么多年谨小慎微何曾得罪过这个弟弟,被这般狠咬一口,心下无尽的怆凉。
两天前的大皇孙生辰当晚,她方得了范参政置周内司于死地的消息。
周内司能瞒过众人整整六年,又岂能小觑?
她不想管,可是她跟范家就是连根带枝的关系,一损俱损!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单独叫了周姑夫人,把这消息透露了出去。
只有周家在皇上跟前求了百里加急的旨意,就没这桩事了!
她等啊等,等的焦心如焚。
结果却等来当夜皇上的临幸,皇上一直说她贴心,把周内司的来信与她说了。
她惊骇的不行,周内司早就有了万全之策!
已经来不及了!皇上便说了,要带她和范参政一道坐船游雅岷江呢。
范参政其实是不着急的,只以为皇上是一时兴起。
何况皇上的船要是敢游南段,被水匪狙杀了,那岂不是更好?
殊不知他范家早已是周内司的囊中之物!
她为何要相助周内司对付范家?不,她帮的不是周内司。
她记得皇上在一夜缠绵后,搂着她的腰说,“只要范参政在的一天,旧学就跟百足之虫一样让朕挠心。朕从未把你当范家人看过,你明白么?你将朕的后宫打理的很好,朕都明白的。”
不!不!
情爱如梦幻泡影,她岂会相信?
促使她下定决心的是,次日何嬷嬷说,“娘娘,这里有周内司给娘娘送的信。”
她拆开一看,信上只有四个字:旻王必死!
和妃掐佛串的手一顿,望向崇庆帝,眼睛里面是空无一物的冷清,“陛下告诉臣妾,是不是王皇后犯了罪、我范家犯了罪就都得死,而惠妃的庶皇子,就是犯了滔天罪名,陛下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陛下仁君,不如说陛下是慈父来的好罢!”
旻王倏然犟脱太监的辖制,梗着脖子,目眦尽裂道,“我不要你的施舍!我认了,通通认了,我就是想要宋筠娘,闵秀宫不行,咱就在船上来!你最好连你这块骨血也给剁成八大块!你留着我,我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呵,我还从来不知道我有个父皇呢!诚如宋筠娘所言,惩奸扬善,方得太平盛世!你想做仁君,我就偏偏做尽坏事,偏偏让你不得太平盛世!我恨你!”
崇庆帝一巴掌甩上他的脸,勉力压住澎湃的心绪,半晌才道,“她是内司夫人,不是小娘子!你疯够了没有!惠妃那么好的女子,怎么生了你这个孽障出来!来人,旻王缺人教习,回头朕给他府上送上几个大儒!”
苏公公为难的看着崇庆帝,他可不觉得就凭他们能辖的住旻王!崇庆帝不忍的摆手道,“拖下去五十大板,旻王府严兵把守,朕叫他插翅也难飞!”
“惠妃那么好的女子……”和妃喃喃自语,“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凭什么她生的两个儿子都好端端的?凭什么我连要孩子的权利都没有!”她的人生,还有什么?
和妃从袖中掏出一把利刃,当着众人一刀捅腹!崇庆帝明明来得及制止,却也只是由着她。和妃眼神涣散,痴痴的笑了起来,“陛下,臣妾的心里从来没有佛祖,只有陛下。”
“陛下知道惠妃姐姐怎么会在生产时得了疯症么,宫廷里的秘药可不是都在里,陛下想知道,百年之后记得来地下找臣妾……旻王出生那天,天有异象,神婆说是妖怪所致……呵,若妖怪不是妖怪,若周内司本就不是周内司,陛下又该当如何?”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言也毒。
血,到处都是血。徐氏怔怔的望着血泊里的和妃,血已经流了半张脸,她癫狂的笑了起来,使出毕生的力气,犟了出来,拔、出和妃腹上的利刃,向筠娘子扑了过来!
周司辅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徐氏的手,手肘被扭得咔嚓一响,那把红透的刀,直直的捅进了徐氏的腹中!
“母亲!”门外传来程琦的一声痛呼!
徐氏最后凄厉的目光看向程琦,这个她最疼爱的儿子呀,看他安好,徐氏的一只眼里流露了慈爱的欣慰。徐氏什么都没说,就在周司辅猛的拔、出利刃时,一口鲜血喷出,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苏公公赶紧招呼人把徐氏拖了下去。
程琦都看见了,从徐氏被筠娘子砸坏了眼睛,他就已经躲在门外了。他是想过母亲死,连梦里都唤着表妹,可是真当看到这一幕,他心里只有彻骨的寒冷。他知道,他们都输了,表妹在船上都是骗他的,一切一切都是假的,原本被设计命在旦夕的表妹其实是条食人的毒蛇!他从未如此恶心过自己,明明和母亲一起同谋,看着母亲落败,只想着明哲保身!
程琦跪了下来,“陛下明鉴,我不知家母……”
程琦的话里都在抖,哆嗦的说不下去了,崇庆帝和蔼道,“行了,朕都知道了,你大义灭亲挺身相救内司夫人,朕自当嘉奖!”言罢还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你的学识,朕有所耳闻。五月大举,好好备考!”程琦整个人一懵,受宠若惊连连谢恩。
崇庆帝又似是无意问道,“周司辅,你不是与朕说,程罗两次托人示警……”
周司辅赶紧敛眉将程罗的功劳娓娓道来,崇庆帝朗声笑道,“都说商人奸猾,这程罗倒是跟他父亲的德行有的一比!他志在行商,又是日后继承家业的人,朕总不能赏个官给他当当罢,这样罢,朕就亲自做主许他一个庶转嫡!”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程琦猛的抬头,瞳孔一缩。只见崇庆帝笑眯眯道,“朕还知道,程琦跟你父亲断绝了父子关系,这才对嘛,富贵汤里怎么能养出清流?官商本该泾渭分明,你以后可是要担负大任的人,朕的意思,你明白了罢。”
周司辅屈身道:“陛下圣明。”
“好!好!”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