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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下还真拿不定主意。就说,先放放吧,田地的草也得紧着拨一遍儿,这些天好好想想,等年哥儿好些了也问问他的意思。若是他同意,忙过这几天儿,再办这事儿。
何氏也点头。
可这事儿没等到夫妻俩儿去开口说话,竟有人主动寻上门儿了。
佟氏丧后的第三日上午,夫妻俩下地回来,看见院中坐着主持分家的五爷爷和大伯父、三叔叔。
春桃领着几个小的坐坐得远远的,看样子他们倒象来了一阵子了。
李海歆与何氏对视一眼,赶紧着上前招呼。何氏也忙放了锄头,进厨房,笑着留着人吃饭。
“老大,地里活儿干得咋样了?”李海歆大伯随口问着。
李海歆应了声说正拨着草,见三叔眼睛一直往东面大杏树底下斜着。
杏树下,今儿早上,他和孩子娘特意把木塌子抬了出来,又让春桃春兰都不用下地,带着几丫头在家陪着年哥儿闹腾几天,让他也熟悉下新环境。
这会梨花被三丫头春柳放在年哥儿背上,正咯咯咯的笑着。
有些明白他们是为了啥事儿来了。心里想着,反正这事儿早晚得说道说道。挑日子不如撞日子。
赶忙往堂屋里让。李海歆五爷爷往厨房里瞄了眼,叫,“春桃娘,别忙活了,有几句话儿要跟你说说。”
何氏自看到这三个人,就知道他们来是有事儿,至于啥事儿倒也能猜着七八分。便擦了手,扬声叫春桃,“我跟你爹下晌时,瞧见北边小沟子里有好些小鱼苗,你们趁着饭没好,拿着竹筐子去捞回来喂鸡。”
春桃应了声。知道她娘是故意支开她们。叫春兰去拿筐子,春柳去拿瓦盆,自己拎了把铁锹,笑着看向佟永年,“年哥儿背着梨花好不好?”
李薇明白大姐的意思,想让自己这个不懂事的小奶娃儿缠着他,好让他不去想那么多事儿。
心里有些得意,瞧瞧,咱虽然不会说话,可是也是顶顶重要的人物。咯咯咯的笑着朝他挥手,做出一副热切想要他抱的模样。
他眼睛闪了闪,轻轻点头。春桃脸儿上笑开了花,忙把李薇从塌上抱起来,放在他后背上。又教他如何摆姿式背孩子。他初次背孩子的笨拙和不知所措,让姐妹几个笑翻了天。
李薇趴在小男娃儿单薄的后背上,小心肝儿“扑嗵扑嗵”直跳,直怕他一个走不稳把自己摔下来。
李海歆本家五爷爷在堂屋当门坐定,就说,家里地里都忙着,闲话儿也不多说了,今儿来就是问问他们这孩子是不是收定了。
李海歆与何氏对视一眼,眉头轻皱着,“五爷爷问这话啥意思。佟家妹子临终前托付的,我和孩子娘当面应着的,那还能有假?”
白胡子老头儿“嗨”了声,抹了把脸,“老大啊,你说这收养孩子这么大的事儿,你咋不跟你爹娘商量商量?”说话间,还斜眼打量何氏的神色。
李海歆三叔叔也说,“再怎么拌嘴,那也是一家人,他们还是你的老子亲娘……”
李海歆大伯咳了一声,说李海歆三叔,“老大两口子忙着没顾上跟爹娘说,现在去说下也不迟,还能说上这么重的话儿?”
李海歆三叔扭过去头,不再说话。
何氏心里头窝着火,把脸儿扭转过去,眯着眼看外面。白花花的日头下,是刚扎好的篱笆墙和还没有得及收拾的破破烂烂鸡舍。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
李海歆本家五爷爷站起身子,“你爹娘的意思,我们也算带到了。其它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李海歆大伯父和三叔也都跟着站起来要家去了。临走时李海歆三叔又说何氏,春桃娘,要强是好事儿,可也不光顾着自己要强,抹了爹娘的脸面。
几句话锥得何氏心口一阵阵的抽着疼。
正说着李海歆大娘娘李郑氏掂着小脚和两个女儿匆匆过来,进院就大声叫,“老头子,回家去!”
何氏站起身子到门口迎她。
李郑氏一把抓着何氏的手,看看她脸色,软声细语开解,“春桃娘,该咋办咋办,想咋办咋办,别人啊,说不着!”
又朝着李海歆大伯子嚷着,“还不回家去。海歆他娘糊涂,你也跟着糊涂?”又指着当院,说,“瞧瞧给老大分的这是啥家?还嫌自己儿子儿媳孙女过得不够惨?!”
海芹海菊一左一右也拍何氏的肩,叫李海歆大伯子回去。说,两个外孙子想姥爷呢。
李海歆大伯叹口气儿,起身走了。
本家五爷爷自李郑氏进来脸色就不好,这会忍不住说她两句,“海芹娘,你这是干啥咧?”
李郑氏笑也不笑,摆摆手,“五叔,没干啥。我就是不想让春桃娘,把我当年受的苦都受一个遍儿……”
又安慰何氏,“你大伯你还不知道,就是耳根子软的。听你娘那么一哭,他就来了。你们别听他的,该咋就咋啊……”
说完也不理剩下的两个,掂着小脚一阵风的追着李海歆大伯去了。
剩下李海歆本家爷爷和三叔两人尴尬的站了一会儿,也就去了。
何氏心里恼恨婆婆见不得自己一点好,见点好儿她就想来插一杠子。也不许李海歆去前院跟他们说道年哥儿的事儿。
用过午饭,略歇了歇,两人仍准备下地。尽管心里头气,可也不能因为这个不管地里活计。草再不拨就埋了庄稼了。
紧出门儿前,春桃从西间儿出来,悄悄跟何氏说,“娘,年哥儿今儿看着好些了。梨花冲他笑,他眼睛还一闪一闪呢。”
何氏心里头宽慰些,交待春桃找些稀罕的带着他玩玩。
春柳听见了就说要去叫大山来玩儿。何氏一想,觉得也好,男娃儿们总能玩到一块儿。
等爹娘走了后,姐妹几人合力把木长塌往西斜的树荫下抬了抬。春柳派小春杏去叫大山来玩。春兰一声不吭的推她下塌,又把她推出树荫。意思自然是要她自己去叫。
春柳嘟哝了一句,“二姐,你想干啥不会说话啊?”把脚狠跺几下,看没人理她,一扭身跑了。
春兰抿着嘴叫大姐去抬日头下大木盆里晒着的水,李薇瞧见,手脚并用,爬得飞快,急忙往佟永年怀里钻,小手指着竹林,哼叽咿呀咿呀的要去。佟永年不明所以,抱起她要往竹林里去。
被春桃喊住,“年哥儿,别过去。梨花这是怕洗澡,想躲着呢。”
春兰把李薇接过来,不顾她的挣扎反抗,三两下把她扒个精光,丢到大木盆里,虽然六月流火天,洗个澡真的很舒服,可是李薇还是想大哭一场。能不能尊重一下小奶娃儿的隐私权……
佟永年看她扁着小嘴儿,黑葡萄似的大眼里流露着十分委屈的神色,不由蹲到大木盆儿,轻声说,“梨花乖,洗澡很舒服……”声音还透着些微暗哑,是他哭伤的嗓子还没有完全好转。
春桃脸上腾然浮上笑意,与春兰对视了下,弯下腰,笑着说,“哎呀,我们梨花最听年哥儿的话了。看年哥儿一说要洗澡澡,梨花就不哭了……”
李薇看着她大姐笑眯眯的脸儿,欲哭无泪。就算是这小男娃儿几天没开口说一句话,也不用这么出卖亲妹子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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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小佟保姆
原本佟氏刚在李家村安家时,村子里的人私下里就狠猜过这母子二人的身世。只不过,那会儿没有大事儿发生,不过是三五个妇人凑在一起说起闲话了,絮叨几句。这次佟氏家里竟然突来了几辆华丽马车,又把人给打死了。原先猜测的那股暗流一下子浮到明面儿上,更汹涌起来。
不几天儿,关于佟永年的身世就传出各种版本。更有人话里话外的套何氏的话儿。何氏自已还一头雾水,怎么去回话儿?当然,即使是知道,她也不会说的。佟氏临终前留下的话,她左右思量着,决在定年哥儿成年前,一是不在他面前提,二是即使知道了也得狠捂着。
猜测得凶猛,何氏与李海歆的沉默,更助长了他们的探究的兴趣……这闲话里儿就又加进去了何氏一家进来。
有猜何氏夫妇得了佟氏多少银子,也有人说亲眼看见佟永年给了何氏多少银子……
也有人说,就不说那没看见的银子,光佟氏丧事儿后,李海歆两口子从佟氏住的院子里拉走两大车东西,红漆木箱子大大小小都有五六个,那个能值多少钱……
何氏与李海歆两口子,只是闷着头不回应。
初秋时节,地里的活计略少了一些。
这天何氏正在家里晒大酱,大武媳妇儿拿着鞋底过来串门子。说了几句闲话儿,放了鞋底子给她帮忙。
“海歆嫂子,”大武媳妇儿往东边瞅了一眼,回过头,小心翼翼的说,“有句话儿我问了,你可别多心。”
何氏头也不抬,揉着簸箕里霉好的豆酱坯子,“那你就别问呗。”满大街传的话,她又不是聋子,怎么会听不到?大武媳妇儿除了问这个,还能问哪个?
大武媳妇儿愣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手里加紧揉着,“好,我不问了。”
大杏树底下,春柳给李薇三两下洗好澡,叫着:“年哥儿,快来帮我把梨花给捉出来……”
李薇小手乱舞,小脚乱踢,愤怒的瞪视着三姐,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人家又不玩具,凭什么任你们拿着逗他开心?
佟永年应了一声,弯腰去抓小腿乱踢的李薇,她愤怒的把水拍得水花四溅,溅了他一头一脸的水花子,他依旧轻抿着嘴唇,眼中没有初见时的羞涩局促,清棱棱的一片,也可以解读为清冷冷的一片。
自他娘去了之后,这快半个月了,没见过他笑一下。话也是问有一句答一句,不问就那么沉默着。最大的脸部表情,就是现在这样的轻抿着嘴唇。
“梨花,你又不乖!”小四姐春杏手里掐一大把青麻叶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小眼睛瞪得溜圆,一副教训人的模样,“你再弄湿哥哥衣裳,叫娘打你屁屁!”小春杏见小妹转过头看她,很有气势的又加了一句,扭着小屁股往院中跑去。
李薇心中嗤了一声,经过分家和佟氏的丧事儿,她的小四姐春杏好象一下子长大了。学着家里人四处护着这个新鲜出炉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的好哥哥,连带把三姐春柳的气势学了个十成十!
使劲儿拍打水面,朝着春杏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梨花,起来了!”佟永年趁她翻白眼的时机,架着她白嫩嫩肉呼呼的小胳膊将她从水盆里捞出来。他下手又快又准,李薇心头郁闷,心说小屁孩好象有抱孩子天赋,她娘不过教过他几回,现在抱得象模象样。
她一念未完,小身子已被春桃手中干爽的布包了起来。
春柳抱起她,笑嘻嘻的看向佟永年,“还是年哥儿下手准,这丫头每次都撩我一身水……”李薇哀叹,三姐,那水大半儿是你自己弄上去的好不好?
嘴里跟李薇说着,“走喽,给梨花穿衣裳喽,穿完衣裳让年哥儿给梳个小揪揪好不好?”
李薇心里翻白眼,不好!但是面儿上,还是顺从了吧。从本质上来说,她是个很容易同情别人的人。这小男娃儿也怪可怜。除了在姐姐们让他把自己从大水盆里捉出来的时候,她十分抵触和反抗,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