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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大堂屋里哭了一回,寻李薇大舅舅过来商议,如何差人去给京里头报桑,以及给何文轩送讯儿。商议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使了孟家跟来的两个管事儿,急急忙忙的去了。
乡村里的老惯例,正月里不能动土,李薇大舅舅也一心想要等三弟弟回来,自是也不肯早早将老娘入了土。每日都到村头看一回,计算着周濂和柱子两人的归程。
刚出了年界,周濂护送着孟颜玉和孩子回来,一起回来的还有柱子,他将原来周濂教的话,与何氏学了一遍,道,“李大娘,先前我去送信时,梨花姥娘还好好的,不敢报凶信儿,只说老太太身子骨不好,请梨花小舅舅回来。可是德州那边儿的事儿,确是紧要关口,莫说是何舅舅不能轻易离开德州,那一省的官员,都不准擅离。来时,我也没碰到孟府去报讯儿的,这还是到家中才知晓梨花姥娘……不若我现在快马赶去,再去给何舅舅报讯儿?”
何氏摇了摇头,“辛苦你了,柱子,回家过年吧!孟家人已去了。梨花姥娘二月初八才下葬,文轩得了这个讯儿,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得赶回来吧?”
贺永年在一旁忙道,“是呢,娘,母丧丁忧。小舅舅得了信儿,定能赶回来的。”
可李薇知道,那孟家人根本没去德州。小舅舅多半儿是回不来了。
转眼出了正月,众人一直等着的何文轩,仍是未有丁点儿消息,这期间,周濂又将秋生派了出去。
天气一天天渐暖,定好下葬的日子也一天一天临近,李薇大舅舅气得发疯,暗怪何文轩便有天大的事儿,老娘都不在了,怎的还不回来?又私下与李薇二舅舅几个商议着,是不是要下葬的日子再往后挪一挪。
二月初三这日,武睿去镇上买冰,李薇和春杏在东屋陪送孟颜玉,顺带照看两个孩子。孟颜玉坐在炕头深思了一会儿,幽幽的道,“梨花,把实情与你爹娘和舅舅们都说了吧。你姥娘这么放着也不是个事儿。又叫大哥大嫂几个心里头怨她,七七没过,你姥娘也有知呢,说不得听多了抱怨,在下也怨着他呢。”
春杏并不知道外面的详情,这几天看何氏焦急上火忧心,也怨了何文轩两句。此时听孟颜玉话中有话,急了起来,“舅母,小舅舅到底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
李薇看了看孟颜玉,忙按春杏的胳膊,“四姐,你别急!”
这时武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她想了想,向孟颜玉道,“不若叫年哥儿和四姐夫来吧,到时候也多个人劝说大舅舅几个。”
孟颜玉点了头。
李薇出去呢武睿和贺永年进来。对贺永年轻声道,“小舅母要与爹娘舅舅说实话。”
贺永年顿了片刻,点头,“也好。天气渐暖,看好的日子将近,再多留姥娘,倒扰得她不安生了。”
春杏和武睿面面相觑,孟颜玉叫几人坐下,开门见山的将何文轩的实情说了,“他在那里面儿若是得了信儿,也不知是怎样的心如刀割呢。眼瞧着算好的日子就到了,以我之见,还是早入了土的好。入了土,你姥娘也得安宁,再送个信儿给他,他心也能安些。再者,乡绅富户们天天有人来,借祭拜之名,行贿赂之实,推来阻去也实在烦忧。以你小舅舅现在的情况,断不以再沾染上一个扰民敛财的罪名!”
春杏和武睿惊得好半晌没说出话来,李薇和贺永年开解了一会儿。他和武睿去找李海歆李薇大舅舅几个,李薇请了何氏与小姨和两个妗子来。
孟颜玉缓缓的将何文轩的事儿说了,何氏只觉头顶有几个春雷,轰轰隆隆作响,震得她双目发直,口不能言,许久,她才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么说,文轩他下了大狱已有四五个月了?”
孟颜玉点头,眼圈微红,却反过来劝何氏道,“大姐,他现在没什么事儿,只是还不能出来。我不忍心看着大家这样盼他。叫娘不安,也让他在那里面牵肠挂肚。”
何氏抱孟颜玉哭了起来,道,“这样的事怎么不早些与我们说,偏你自己扛着……”
李薇和春杏在一旁劝着,李薇小姨哭了一会儿,站起身子道,“我去和大哥说,不等他了。”
何氏忙叫住她,“好好说,别让爹知道了。”
李薇小姨眼睛红红的走了。
李薇大舅舅几个也没想到何文轩迟迟不归,竟是这样的事儿,一时间都怔住,又听贺永年说他未定罪名,住的也不是牢狱,心中才安定一些。
李薇大舅舅抹了下红红的眼圈,叹道,“我只当他当官迷了心窍,不顾老娘了。罢了,早些送娘入土吧。”
商定完毕,一家便紧着忙起来,二月初八,村郊柳色返青,李薇姥娘的棺柩入了土。这一天,一天家子老老少少皆着重孝哭送。
※※※※※※※※※※※※※※※
几天后,李薇一大家重回李家村。孟颜玉却不打算再回京,要代何文轩为母守孝,照顾公公。
李家姐妹四人,连李海歆夫妇,和丫头婆子们,浩浩荡荡十来辆马车从街上穿过,惹得李家村的村民们都叹,李家现如今的大排场。
李王氏一早起来,到村中小货栈去买东西,被人拉住,在街头与人说闲话儿,听见有人惊叹,转头望去,长长一大溜红漆大马车在村民们艳羡的目光中弛来,经过她身边儿停也不停,径直向村东而去。
她不由黑了脸儿,街头还有几个挑事儿妇人,说些怪话儿,惹得她更加不快。拿了买了一包针线,掂着小脚一阵风的回了家。
李海歆和何氏这近两个月里,没一天松快的,两人也都上些年纪,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身上都倦得很,都靠在车厢里歇息,再者,心情也都极压抑,哪有什么心情往车外瞧,外头赶车的小厮虽然有几个见过李王氏的,也都知李家村子东头,不妨她会在街中的小货栈的那边儿。
就这么着,李王氏便恼儿子儿媳摆谱,有意在外人面前给她难堪,那一长溜马车竟没一个人停下与她说话的,不但让她借不着光,还让人取笑了。
回到家气愤的向李家老二道,“你大哥大嫂回来了,去叫他们过院来!”
李家老二因想要将莲花送到汪府为妾,中秋时李海歆回来,被他狠狠的训了一通,这会儿才不去讨什么没趣儿,便不动。李王氏更恼,转身喝斥春林,“你去瞧瞧,现在你们一个个都跟他一个鼻子孔出气,不把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中!”
李家老二心头烦,站起身子晃着出了院子。
春林媳妇儿在西屋向春林使眼色,叫他莫去。春林立在院中立了一会儿,还是转身去了。
何氏到了家,将孝衣褪去,只是这孝裤子一般的人家都是老娘下葬后,再穿几个天,才会脱下,黄麻桑鞋更是要穿够三年才许脱下。
李薇看见,奇怪的问了一回,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讲究,看看自己脚上刚换掉的鞋子,有些赫然。
何氏慈爱的笑笑,招她走近,“不碍的,你是外孙女,挺着大肚子去哭她一场,就不枉她往常那般疼你。鞋不鞋的,不穿也罢。”
李薇依着何氏坐下,劝了两句,便摸着肚子向何氏笑道,“娘,我的这小包子,安生得很,这一个多月里一点也没折腾我,将来呀,这个的性子定然比四姐家的那个好。”
春杏在外面听见,抱着女儿进来,瞪她,“我们家的性子怎么不好了?”
李薇正要说话,只听外面有人喊“大伯娘”。
春杏返身挑了帘,略皱了下眉头,回头道。“是春林!”
李薇“咦”了一声,“他消息还怪灵通呢,我们才刚到家呢。”
外面春柳已在问春林什么事儿。他说了句嬷嬷请大伯和大伯娘过去,便匆匆走了。
李薇听见眉头一皱,嘟哝道,“她又有什么事儿?姥娘家的事儿她又不是不知道,娘才刚回来,也不让歇歇!”
正说着,李海歆进来,“娘让过去呢,不如我们现在去一趟吧。”因着梨花姥娘这事儿,今年年节确实没给老李头这边儿用心准备。她又是大年三十去的,何氏与李海歆都在何家堡,这边的礼节哪里还顾得上。
再有梨花姥娘去了后,李海歆在那边象亲儿子一般的忙活着,何氏也感激他,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反驳的话。不过是身上累些,忍忍罢了。
何氏站起身子,“行,去看看吧。”一面说着,一面穿了大袄子,与李海歆两个出了院子。李薇生怕李王氏又出什么妖蛾子,向虎子打了个眼色,虎子飞快的跟着爹娘身后去了。
李王氏派了春林去了后,自己坐在屋里头,想想今年过年时,老大一家儿儿女女女婿外孙子的一大群,都在何家堡聚着,周濂年哥儿睿哥儿还有几个管事儿的,骑着高头大马,风一样的从村子里穿过,威风得很,惹得村民们更是叹何氏的好命,女婿个顶个的好人才,家里有了事,女儿女婿丫头婆子下人管事儿一大群的帮衬着。
又有那些乡绅富户们,更是借着梨花姥娘的丧事儿,流水价的往何家堡送东西,虽然都被挡在门外,到底是赚足了面子的。
这些让她羡慕又带气儿,再有老大一家只顾忙着岳母娘的丧礼,连年节礼也没好生送,今天这一遭又当众打了她的脸,愈想愈气,气愈积愈多。
一张脸憋成黑紫色,胸口兀自起伏个不停。
正气着,透过窗子瞧见院中有人影儿晃动,再细一瞧,登时气儿更不打一处来,从炕头跳将下来,一阵风似的拉开屋门冲了出去,冲着来人大声叫,“谁让你把孝衣穿到我家里来的?啊?你是成心诅咒我死不成?!”
堂屋门发出的巨大声响让李海歆和何氏吓了一跳,再听这话,何氏低头扫过自己的孝裤和鞋子,心头一阵刺痛,李王氏又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多年积压的委屈,在这个时候她哪里还能忍得住,可她一向不擅长与人吵闹对嘴的,沉了脸儿,拉着虎子转身便走。
李海歆比何氏更怒,沉声道,“娘,你这干啥?”说着转身也走。
李王氏本是聚在心头的气儿因何氏穿了孝裤,找了这么一个借口,大喝出声之后,立时开始后悔。但被李海歆这么一喝斥,她又嘴硬起来,大声道,“我干啥?你说我是在干啥?你们两个眼里还有没有爹娘?这刚过完年的,春桃娘穿孝裤来,不是成心诅咒我?”
何氏顿住脚步,斜了李海歆一眼,才看向李王氏,又缓缓的走了回来,走到离李王氏五六步远的地方,突然一拍虎子,道,“家去叫你四个姐姐姐夫都来!”又转向李海歆道,“去叫大伯和三叔吧,我有话说。”
李王氏被何氏这突然作派弄得一愣,随即又大声嚷道,“春桃娘,你想干啥?让你女儿女婿来给你撑腰,吓唬我这个老婆子?”
何氏本正脸色沉着,听了这话,居然笑了下,“吓唬你?你是婆婆,我怎么敢吓唬你?!”
李王氏被她笑得毛毛的,犹自嘴硬。李海歆也凝了眉头,拉何氏道,“孩子娘?!”
何氏斜了他一眼,“你只管去找大伯和三叔来。”又转向春林道,“你爷爷在哪里,去叫回来吧!”
李海歆这会儿品出些味儿来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何氏,忙拉她,“有什么话先回家再说,你这……”
何氏只是不动。李王氏心里头也怯了起来。大儿媳现在这副神态,真如当年海青要换走梨花时一般无二。不知道心底是打了什么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