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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柳忙活完,过来逗她,她十分提不起精神配合。春柳一把抱起她,斥她懒丫头,又逗她,想去哪里玩?
李薇想了想,说,“打麦场子。”
春柳看了看天色,背着她出了门儿,边走边嘟哝,“打麦场有什么好玩的?”
李薇趴在她背上,心说,这个时候场子里荒荒凉凉的,谁喜欢去啊,人家是去看连着场子的麦田好不好。
春柳背着她慢悠悠的向村子东头走去。过了小石桥,视野开阔起来。初冬的风,呼呼的刮过,连带李薇借着棉衣棉裤勒得她不舒服的由头,间歇性发作的小脾气小郁闷,也消去了一大半儿。
今年从春上到秋上,雨水一直不调顺。没想到麦子播下之后,却下一场连绵阴雨,麦苗子得了雨水的滋润,长得绿油油的。
李薇立在田地头,笑了起来。春柳看她的小脸终于转了晴,也笑了。
心情很好的着地里的麦苗子给她说,这个是麦子,这个是草,这个是……李薇暗自撇嘴儿,心说,咱是农业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咧,这些能不认得。
迈着小腿往麦田里跑去。这个时候的麦田十分松软,麦苗子也不怕踩,是放风筝的最佳场所。想到放风筝,她昂起小脑袋看蓝得深邃的天空,一丝云彩没有,象一块干净明澈的蓝宝石,偶尔会有一两只或白色或黑色的鸟儿飞过。
她的目光追随着天空之中高远的飞鸟,看入了神,一不小心把自己摔了个仰八叉。挣扎着舞动小胳膊小腿儿,无奈,她娘给做的冬衣实在太厚了,连挣了几下都没坐起来。
春柳把她的笨拙小模样看在眼中,咯咯呼的笑将起来,走过去把她拎起来,又满地的跑着,让她来抓。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日头渐高,何氏给穿的棉裤太厚太热,李薇又哼叽着要回家。春柳打她屁屁,说她会折腾人。
又背着她慢悠悠的回去。
回家到家里时,佟永年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大杏树底下发呆。鸡舍里有母鸡刚下了蛋,正“咯嗒——咯嗒——”的满舍跑着炫耀。
春柳“咦”了一声,叫他,“年哥儿,这会儿咋回来了?”
佟永年身子不可觉察的震动了一下,缓缓起身,手里握着个小小的黄草纸包,嘴角含笑,迎过来,“三姐,上了会课,觉得身上冷,就回来了。”
春柳眉头一皱,抬头看天色,又看他身上,还是早上走时的那身衣裳,忙放梨花下地,责怪他,“冷了回来咋还不加衣裳?”眼睛一转,看到他手上的黄纸小包,眼一眯,双手掐小腰,眼睛瞪得溜圆,大声喊叫,“年哥儿,你又给梨花偷偷买点心吃。”
梨花这丫头愈大愈挑食,天天吃零嘴儿,正经饭不吃,她娘就把蜜角子藏起来,隔几天天才给她吃一个。他倒好,娘给他几个钱儿防着他上午饿了,让他买吃的,都让偷偷给这丫头买了点心。
佟永年听着熟悉的呵斥声,刚才的慌乱茫然,象是一下子散得无影无踪。踏实起来。咧了嘴笑笑,把小黄纸包递过去,“三姐也吃。这是前王村小货栈里新进的点心,可好吃了。”
春柳脸上绷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接过,又催他赶快去加衣裳。
李薇疑惑的看了看头顶的大日头,虽然已进冬天,今日却是个极暖的天气,风吹到脸上也只是微凉……
佟永年眼中带笑,拍了拍李薇的头顶,听话的去屋里加了一件夹棉的厚外衫。刚出东屋,便见春兰背着半筐子甘薯干回来,他忙蹬蹬跑过去,把筐子从春兰背下卸下来,帮着把筐子抬到草屋北间放好。
春兰也惊讶他这会儿在家,又问一回他咋这会儿回来了。佟永年仍说有点冷回来加衣裳了。
春兰叮嘱了一声,明儿再上学,多穿些衣裳。低头扑扑自己的衣裳,看他衣脚下摆沾上一片泥土,弯腰去帮他扑打。
佟永年没躲,笑着,“二姐,中午咱吃啥?”
春兰直起腰,笑笑,“饿了?还有前儿三叔送来的一条子肉,咱娘让咱晌午吃呢。”
佟永年笑着点头,又说,“那咱吃莲花白菘炒肉吧?”
春柳远远听见,笑着喊了一嗓子,“年哥儿也会挑食儿啦?”
春兰也笑,嘴里应着,“好,就吃莲花白菘炒肉。”莲花白菘是白菜的一种。个头粗圆,里叶嫩白,口感清脆,不似李家村常种的白菜,帮上多筋叶上无肉。这是大武兄弟二武从镇上捎回来的种子,大武媳妇儿给何氏送来一些让她种种试试。
何氏便在旁边的小菜园子里种了些,结果大家都爱吃。
佟永年以往是给什么吃什么,从不点饭挑菜的。
李薇自回家见到佟永年,心里头便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听到这儿,愈发奇怪。等他从草屋里出来,直直盯着他看。可,他仍是那副温言浅笑的模样,又看不出哪里奇怪。
便溜下塌去找三姐春柳玩闹,满院子追着她让她抱。春柳笑咯咯的躲着,笑声把鸡舍里的鸡惊得扑棱着翅膀乱跑。
傍晚的时候,何氏一行人回来。四人都是笑呵呵的,走时满满一大车的簸箕簸箩篓子,回来时竟一个没剩。
李薇迈着小短腿儿,扑过去,扯她娘的衣裳,叫着,“钱,钱!”
何氏捂嘴笑,一把把她抱起来,点她的额头,“你个小财迷,你个小精怪,你咋知道爹娘今儿把簸箕全卖完了?”
李薇嘿嘿笑着,去扒拉她娘胳膊上挂着的篮子,每次卖簸箕回来,钱都放这里呢。
李海歆把驴卸下,拉去木桩子上栓好,让春柳拎水来饮牲口。笑着,“咱们家梨花长大不会真成个小财迷吧。”自打今麦收后,卖了粮食,得了两三吊钱,她娘在她眼前晃着,逗她数钱玩儿,这丫头对钱的兴趣大增,除了跟着年哥儿读书认字,剩下的就是喜欢数钱玩了。
春杏跑过来,按住李薇的手,瞪眼,“我卖的钱!”
李薇撇嘴儿,你跟着去也是吃喝玩乐,只有花钱的份儿,还卖钱?!扒得更起劲儿。
春桃笑眯眯的过来扯春杏,拉她去洗手,又跟春兰春柳说,“今儿,小杏是有功劳呢。”
李海歆嘿嘿笑着接话,“是,我们春杏打架打出功劳来了。”
春柳稀奇,赶忙问到底啥事儿。何氏指着喜孜孜的小春杏,“今儿卖到半下午,还有一大半儿没卖。我们几个愁着卖簸箕,她一转眼儿跑去玩了。在街上撞上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子,俩人为争一个样子稀奇的小石头,吵起来,这丫头野性大,一把把人家推倒,把那小男娃儿的鼻子磕出了血。她吓得唇青脸白的回来叫你爹。你爹赶着过去看,把那小娃儿抱到一旁的小饭馆中,借了清水给洗了洗,止了鼻血,这时那家大人也找了来,你爹给人家好一通赔礼道歉,又因只是破了鼻子没大碍,这才算没事。这人家啊,正好是在镇上开着一间杂货铺子,听说你爹原来跟过簸箕王学过手艺,赶到咱车跟前儿一瞧,欢喜得不行,把剩下的一股脑儿全收了。还让咱以后把簸箕编好了,都拉到他那里去,价钱啊,按咱自己卖的算……”
何氏一边说,小春杏一边儿挺着小胸脯。春桃给她洗完脸洗完手,小胸脯已快挺到天上去了。
惹得一家子人哈哈大笑。
李薇心里那个乐呀,扒她娘的钱篮子扒得更欢。
何氏把她放到木塌子上,钱篮子塞到她怀里,拿出最上面的粗布小包,说了句,“财迷丫头。”就叫年哥儿。
佟永年用过午饭便去了他的房间,不见有读书声传来,春兰春柳猜可能是在写字儿,也掬着李薇不让去打扰他。
何氏几人一回来,他就出了东屋,立在门口含笑看一院子人。
“娘,累了吧?”他含笑迎着何氏过去。何氏摆手,“不累。”把手中的小包塞给他,“你快看看,这是你爹在镇上新买的纸。你小舅说呀,这种纸好,不晕墨,写着顺畅……”
“嗯。”佟永年接过,又说,“娘,以前的纸也好。我的字和小舅舅差远了呢。用不着这么好的纸。”
何氏摆手笑着往厨房走,“你爹编的簸箕有人收了,一个月能赚五六百个钱呢。家里的鸡呀产的蛋,一个月下来,也能卖个四五个百个钱儿。咱现在有钱喽~~~~”
春桃春兰在她娘身后吃吃的笑着。李海歆也笑了。看看天色还早,拎着斧头又去了后面的竹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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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神秘的人
进入十一月里,天愈发冷了起来。
太阳象只蛋黄挂在东边天空。四周竹林潇潇,干冷干冷的空气,吸进肺里,都要暖上好半天。
李海歆仍在家里编簸箕。自上次赶集回来之后,中间儿又送去两趟,那姓武的掌柜,果然没有食言,十分热情的接待了李海歆,清点数目后,当时就付了钱。一再说,能编多少就拉来多少。他全要!
李海歆好奇,就问了要这么我簸箕能卖得完吗?武掌柜笑呵呵的说,他妻弟呀,在青莲县城刚开了一家杂货铺。这些货也分给他一半儿。
堂屋的炕烧得热呼呼的,春桃做鞋,春兰绣花,春柳不喜欢干这些,非要跟她娘一块刨竹篾,刮竹片。何氏让她别干,把手干粗了,不如去学些针线活计。她不听。
春杏跑出去玩了一圈儿,呼哈着小手,跑了回来,踢了鞋子跳上炕,一会这里翻翻,一会儿那里瞧瞧。不多会儿就着热呼呼的炕睡着了。
何氏看了看一边坐着乖乖翻佟永年旧字贴的李薇,和李海歆笑着,“春杏明年春上也得让她学针线了。见天疯跑也不是个事儿。还不如我们梨花乖巧。”
李薇朝她娘投过去赞赏的一撇,小春杏确实该管管了,整天游手好闲的。要是她那副小身子给自己。那用处可大喽。
李海歆却说,再停一年也行。让孩子再多玩一年,等等。正说着,院中有人叫。
春柳丢下手中的竹片子,过去开了门,却是许氏抱着刚四个多月的女儿莲花。一声不吭,把房门大开,请她进来。
许氏一进屋门儿就笑呵呵的对李薇说,“梨花,来瞧瞧我们的小莲花。”李薇不动。这小莲花刚生出来的时候,原不叫这个。后来许氏非让李家老二去他九叔那里看看,给取个好名字。于是便有了莲花这个名字。
才刚过满月,许氏抱着她四处跑,逢人便夸自己的女儿乖巧。说来说去,总也不忘直直白白或者隐晦的带出:莲花比梨花好看,比梨花雅的意思来。
大武媳妇儿嫌她爱说嘴,就不理她这茬儿。一直到莲花三四月,她这话儿还在说。便有人忍不住呛她,梨花三个月就会认人能听懂大人话儿,莲花能不?
她这才不甘心的住了嘴。
何氏看了她一眼,“老二家的,有事儿啊?”
许氏双眼放光的盯着堂屋地上,一屋子竹篾子,又转着看西山墙上靠着的一摞子新编好的簸箕簸箩,李薇以为她仍会来个毫无新意的开场白时。
却听她说,“大嫂啊,还真有一个事儿。”
她语气神态虽刻意,却也十分正重。何氏与李海歆都住了手。连春桃春兰在里间儿也停了手,下炕来。
“今天一大早儿,老二去西边帮忙,到那土山包起土修房子。路过佟媳妇儿的坟时,你猜怎么着?”她停了下来,眼睛斜扫一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