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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簇拥过来的时候,她仍是一如既往的站在人群之后,微微浅笑的注目看着自己。
“爷总算是回来了,一去三年,寒窗苦读,不知是怎么个熬煎,好在终于蟾宫折桂,没有辜负这三年的辛苦,妾身这里给爷道喜了。”兰湘月微笑说完,睫毛轻轻眨了眨,眼中那丝活泼的赞许一闪而逝,却是没有逃过池铭的眼睛。
“多谢贤妻,这三年也苦了你,替我在母亲膝下承欢尽孝,打理三房。”池铭也有些激动,上前轻轻攀着兰湘月的肩头摁了一下,表达他此刻难以自抑的澎湃心情。
一家人欢天喜地进了屋里落座,独有兰湘月站在当地,对刘氏道:“看这个时辰,爷定是赶路回来的,大概没吃饭,我去厨房让他们做点丰盛的,给爷接风洗尘。”
池斌点头道:“正是,恰好也到了饭时,你们也不用回房去了,就在这里等着,外面流水席上也添两道荤菜。”
兰湘月答应着去了,刘氏便看着池铭笑道:“你这个媳妇儿真是极孝顺温柔的人,看看,你回来了,连我都只顾着高兴,竟忘了你没吃饭的问题,倒是她想着,铭儿啊,真不知你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娶到这样贤惠的媳妇,你可要好好待她,若是想着如今中了状元,便翘起尾巴,不把儿媳放在眼中,我是不答应的。”
池铭忙站起身笑道:“母亲放心,儿怎敢做这样忘恩负义的人。”
池镛也忙笑道:“从前三弟没回来,娘是望眼欲穿,如今回来了,怎么没先说想念之情,倒是教训起来了。叫我说,三弟这几年竟脱胎换骨了也似,变得十分沉稳,他也是个古道热肠的性情,娘说三弟娶了弟妹是福气,焉知弟妹嫁给三弟,不是她的福气呢?”
一屋子人忙都点头称是,池铭的目光忍不住又落到萧怜月脸上,却见她痴痴凝望着自己,仍是时不时流下眼泪,顿时便觉着一颗心软的如同春水般,轻轻来回飘荡着。
虽是仓促设这接风宴,然而池家家底丰厚,厨房中所有人一通忙活,仍是整治出了十分丰盛的宴席,一家人欢声笑语,也不必提,用完饭后,又说了回闲话,池铭也说了自己在京城中一些见闻,中状元前后一些事,跨马游街的风光和对家中老少的思念,直说到亥时,池斌方道:“好了,铭儿一路赶回来,只怕早已经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让他回房好好休息。”
刘氏也连忙称是,一家人这才散去,池铭和兰湘月萧怜月自然在一起,三人走在雪地上,身后跟着好些丫头婆子,却是静寂无声。然而虽是无声,但天上明月高挂,地上三人并肩而行,竟是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静谧美好。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后还是兰湘月最先出声,她微笑着道:“爷,前面就是绮兰馆和怜花小筑,不如咱们就在这里分开好了。”
池铭怔了怔,借着月光,他看到兰湘月的脸上仍是一派平静,于是他知道对方说出这句话,并不是要他选择,而是直接就给了他选择,一个对于他来说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池铭莫名的就有些失落,即使他必须承认兰湘月这样做实在是体贴到了极点,三年相思,爱欲成狂,这种时候丝毫不肯争锋,还要把他让给萧怜月,这是多么无私和贤惠的妻子啊。如果不是心里全都是丈夫,只以他的喜好为要,丝毫不顾自己感受,哪里能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池铭非常清楚不是这样的。兰湘月,就像她当日曾经和自己说过的那般:她之所以要嫁入池家,并非因为爱慕自己,只是因为她要做一个衣食无忧的闲妻逍遥度日,她从没有将自己当成过她的男人和丈夫,而只是将自己当成一个好朋友,就如同自己最初也把她当成好朋友一般。
池铭知道自己应该感激,应该庆幸,多好啊,三年多了,兰湘月竟真的遵守诺言,她竟然真的毫无怨言的扮演着一个闲妻的角色,没有生出任何非分之想,任凭自己的青春和年华就这样静悄悄流逝,他能娶到对方,这是多么幸运的事?
然而他没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使知道自己应该感谢庆幸,但事实上真的看到这个女子一脸平静的就把他推去了别人怀抱,在这个他人生中最风光的一刻,她竟一点儿都不打算和他分享,这让池铭竟生出强烈的失落和一丝不甘。
第一百一十六章
难道是因为这三年里,自己每次想起怜月;就也会同样的思念她;所以这份感情竟有些变质了吗?池铭看了一眼萧怜月;看到对方正满怀期盼的看着自己;他心中猛然就升起一股愧疚;他知道这种时候,自己“从善如流”才是最令爱人高兴的;但他还是咳了一声;微笑道:“不用;去绮兰馆吧;怜月也来;我有事要和你们商量。”
兰湘月带着淡淡笑意的面上终于添了一丝惊讶之色;而萧怜月则是当场就变了脸色,本来这黑夜之中,即便是月光下,她的面色变化也不至于就被池铭察觉,然而过度的气愤失望之下,她竟是连五官都微微扭曲了,只觉得自己心心念念盼了三年,最后就盼到这样一个结果,这简直就是在自己心上戳了好几刀,因再也忍不住,咬牙恨恨道:“去绮兰馆吗?罢了,我不舒服,爷有事情商量,就和奶奶商量去吧,商量出结果和我说一声就是,本来我的话也是无足轻重。”
池铭看着她面孔扭曲,接着便甩出这样一番话来,心中叹气,他不是不知道萧怜月的性情,只是一旦爱上,有时候宁愿自欺,也不肯放弃,可是这种时候,对方哪怕是顾忌点自己的心情,便勉强答应了又如何?不管怎么说,兰湘月总是占着个正妻的身份,总不能让她和自己一起去怜花小筑商量事吧?那把她这个正妻置于何地?当日自己可也是曾经答应过她,要给她足够的尊重,这也和怜月说过,她当时答应的好好儿的,怎么真嫁了进来,如今都三年了,却还是这样一点儿礼数都没有呢?
“怜月。”池铭心中有些不悦,不料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就听兰湘月微笑道:“罢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商量?爷去姨娘那里吧,路滑,你们当心些。”
说完便飘然离去,这里池铭怔怔看着她的背影,好半晌才看向萧怜月,沉声道:“你也学学湘月的气度,刚刚这一句话,可让我怎么说呢?难道这三年里你就不想我?若是对我有感情,就这么当众撂我的面子吗?”
“你还说,你这没良心的一走三年,哪里知道我受了多少委屈?如今竟然还来说我。”萧怜月“泫然欲泣”的看着池铭,凄楚道:“若是今晚你不去我那里,我便立时死给你看。'
“罢了罢了,天冷,回屋再说吧。”池铭心中对萧怜月的话不以为然,兰湘月那样的性情,怎可能特意和萧怜月过不去?他还不了解爱人?定是她想方设法想压过人家去,结果吃了哑巴亏,所以一腔怨气都发泄在自己身上,因有心说她几句,然而想到久别胜新婚,怜月性子又一向骄傲,说了也不过是闹不愉快罢了,倒破坏了这好不容易相聚得来的旖旎气氛,于是便把话吞回了肚子里,两人就往怜花小筑而去。
绮兰馆的丫头们心中都有些不忿,看爷之前的做派,分明是要来绮兰馆的,结果姨娘说了几句,奶奶就把人推走了,这谁能甘心。因回来了就叽叽喳喳的,兰湘月却丝毫不以为意,只让人铺床熏被,自己慢条斯理喝了茶,见丫头们还在那里说,她便起身笑道:“行了,都散了吧,赶紧歇着,不然,等爷回来的信儿传出去,必定又是贺客盈门,不知怎么忙呢。至于你们说的事,来日方长,何必争这一时长短?那个情况,我若是不出声,让爷做了夹馅儿饼子,于他面上好看吗?”
众人这才停止了议论,翠竹便叹气道:“从前听过一出戏叫《争子记》的,说是两个母亲争孩子,都说孩子是自己养的,县太老爷就让她们把孩子往自己怀里拽,谁拽过去孩子就给谁,结果亲生母亲听见孩子被拽的哇哇大哭,到底流着泪松了手,让那养母拽了去。奶奶这番做派,可不就是那亲生母亲一般?谁是真正对爷好,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兰湘月不由得有些惊讶,暗道纳尼?原来这个时代竟然也有这样一个故事?不过翠竹啊,你把你们奶奶想的太高尚了,我哪里是牺牲自己?不过是事儿应该这么做罢了,没听说哪个男人出差归来,好朋友倒要霸着他,不许他和女朋友相见的。
正想着,又听芙蓉道:“那戏里还有个青天老爷,最后把孩子给了他亲生母亲,咱们这位爷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转开这个劲儿,知道谁是真为他好,谁是虚情假意。”
“好了,还说?都回去睡吧。小龙也回去睡,明儿早点起来,你爹既是说要来商量事情,估摸着不会太晚。”
于是众人答应一声散了,小龙也辞退了出去,这里兰湘月卸了钗环,丝毫没去想池铭这会儿大概和萧姨娘正在颠鸾倒凤,头一挨着枕头,眨眼间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早上神清气爽的起来,果然,刚梳洗完,还没吃早饭,便听人报说池铭过来了。于是站起身迎出去,见池铭身穿白色缎子夹袄,外面披着黑色的驼绒大氅,真正是风姿潇洒,她便倚着门。用欣赏帅哥的心态看了一会儿,直到对方走到近前,方伸出大拇指笑道:“好样儿的啊,万千举子赴考,竟让你拨得了头筹,真是太帅了。”
“你说话总是让人这样舒服。”池铭也笑了,一面拉着她的手走进屋:“天冷,就这么站在门边,也不怕受了风。”一面说着,就脱下驼绒大氅,然后转回身,深深看着兰湘月,正色道:“当日段明睿中了状元,虽然你没说什么,我心里却总觉着欠了你,没想到如今我竟也有这个补偿的机会,湘月,你和我在一起,我也可以让你做诰命夫人了。”
“诰命夫人?我很稀罕吗?”兰湘月微微一笑:“目前日子我就很满意了,诰命夫人能每个月多领月钱吗?倒是你,不过是刻苦用功了三年,竟然就夺了状元,这真真是不给人活路了,你让那些寒窗苦读一辈子的读书人怎么办?”
池铭咳了一声,憨笑道:“幸运,真是幸运而已,我的才学也未必就比人家好,就如同你说的,我才读了三年书,这真是十分的幸运了。”
两人说着话的工夫,早有人送上茶点,池铭抬头一看,见是梳风,不由得愣了一下,迟疑道:“你也来了绮兰馆?当日不是洗雨过来了吗?”
梳风对池铭是真忠心,却也因为性子使然,对他是最不恭敬的,因听见这话,便冷笑一声道:“怎么?爷不许吗?也不想想洗雨都被撵了出来,似我这种牙尖嘴利一根肠子的,哪里还会受待见?奴婢最有自知之明了,一看见情形不对,就赶紧去太太面前求着来了奶奶这里,这多好?我和洗雨红袖翠竹倒聚齐了,加上林嬷嬷,仍可以如从前一般服侍爷。”
池铭心中又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兰湘月看出他似是有些难过,于是连忙对梳风道:“就你话多,去看看早饭好没好?用完了还要去给太太请安。”因把梳风支出去,她就看着池铭道:“你昨晚说有事商量,是什么事?”
池铭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忽地眉头一挑,诧异道:“这是什么茶?怎么不是茶叶的味儿?”
兰湘月笑道:“是我做的水果茶,你昨晚上没少吃油腻,这水果茶酸酸甜甜的,是你喜欢的滋味儿,又解油腻,所以才拿给你喝,不用品,一气儿喝下去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