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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向左寻上来了。接到喻娘子打的眼色心里明了,没有多提一句。
公子难得主动向老爷子提要求,老爷子一高兴不但送了十个绣娘,自个儿也来了。
不说十个都要塞这里来。一半也够了。
他现在就怕公子要将十个都送来,宫中出来的绣娘本就紧俏,没道理别人家抢不到一个,这小小一个铺子就能网罗这么多,掌柜的更要不信他了。
“向左你随我来,我和你说点事。”
“是。”
去了隔壁小间,庄书晴将几张图纸递给他,“你知不知道会元府哪家铁匠铺子能做出这些工具来?”
向左支起窗户,拿着图纸过去细瞧。确实是很精巧的东西,一般人怕是做不出来。
“我倒是知道一家,掌柜的要是急。我现在就过去一趟问问可好?”
庄书晴苦笑着应下,她自己都不知道急不急,从柳三的情况来说自然是急的,再拖下去问题会更严重,有可能会根本无法手术了。
可她再急也没有用,现在完全没有动手术的条件。就算手术所需器具能做出来,还有很多其他问题没解决。她也不知道这些问题有没有他法可解。
之前几个月为了生存,她根本没时间去想这些事,现在有钱了也有闲想了才发现千头万绪,一桩桩一件件全是问题。
向左匆匆回了白府。
从外面看来白府和平时没有两样,没人想到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此时正住在这里,像个普通的贵人一般。
其实老爷子第一回过来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白府被一众禁卫军围得铁桶一般,不要说人,就是个小猫小狗都休想悄然进出,这可惹怒了惯来自在肆意的白瞻,一个人将所有人都放翻了不说,还对老爷子扬言,“要么你换个地儿住,要么我换个地儿。”
老爷子还就稀罕他那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小样儿,挥退了所有人,带着几个贴身侍候的人就住进了白府,并且往后的几年都是轻装简从。
有意见的人自然有,可老爷子铁了心,谁也没办法,用老爷子的话说,他儿子一个顶千,有他在身边,谁还能行刺他不成!
事实摆在那里,谁也没法反驳,几年下来便成了惯例。
此时两父子正在下棋,一方执白,一方执黑,剩下的棋子都不多了,一眼看去斗了个旗鼓相当,可皇帝心里清楚,他输了。
看着对面气宇轩昂的儿子,他无数次想,若是他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结果会如何!可他心里同样看得明白,若没有白氏的言传身教,悉心引导,他这个儿子不可能这般优秀。
再一次的,他忍不住问,“真不和我回宫?”
白瞻将手里的白子丢回棋笥里,玉质的棋子碰撞,听起来很是悦耳,“那么大点地方有什么好住的,要是我一个没注意将那地儿掀了你面上不好看,还是您以为住在那里面的人会真心欢迎我回去?”
自己眼皮子底下住着的人都是什么德性皇帝哪里会不清楚,只要在他容忍范围内,他随他们闹腾,就当是看个热闹了,但他忘了他能容忍,这个从不知道忍字怎么写的儿子岂会任人欺到头上去,怕是真要像他说的,将那皇宫掀了都是轻的。
“得了,不回就不回,一年到头我也有个地方去,对了,你要绣娘做什么?你府里不是有几个?少了?”
“私事,你别管。”
皇帝气笑不得,“你小子,问我要了人还不许我打听她们的去向,还是你终于想明白了,愿意收几个屋里人了?绣娘都过了最好的年华,我挑几个好的给你送来。”
“不要……”白瞻脑子里闪过什么,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收屋里人?”
“怎么,起心思了?”
“您别说话,我想想。”白瞻站起来来回走了几个圈,皇帝看得眼晕,也不去想他在琢磨什么事,自顾自喝茶,他这儿子想的事通常和他想的不是一回事,还不如多喝几口茶。
这茶叶也不知他从哪儿弄来的,比皇宫用的贡茶还要好,问他也不说,每年给他半斤顶什么事,堂堂一国之君连个茶叶都要省着喝,偏偏他还没有一点办法。
白瞻这会想的却并非多难懂的事,相反,只要往这个方向多想一想心里就有了谱。
怪不得他会对庄书晴的事这么上心,怪不得他会想将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往她面前送,怪不得在他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她护在了羽翼下,原来是想将她收为房里人!
这才对了!
“父亲,我送您回去。”
皇帝差点摔了手里的杯子,一通吹胡子瞪眼道:“我昨儿刚来。”
“已经给娘上过香了,可以回了。”
用杯子砸人皇帝舍不得,左右瞧了瞧,拿起罗汉床上一个枕心就砸过去,“不孝子。”
白瞻淡定的移开一步避开,无比认真的解释,“父亲,儿子成亲是不是得由父母准备聘礼?”
“那是自然……等等,你是说你准备成亲?和谁?对方什么身份?”
“这个你不要管,我送您回去,您将库房钥匙给我,我自己去找聘礼。”
皇帝实在气不起来了,除了这个儿子,他想不出来谁还能将这话说得这般理所当然,并且他听着心里还挺欢喜,没办法,这小子什么都不缺,一年难得听他张一回口要东西。
再者说,若非对自己亲近,他也不会开口,只是这般想着,他嘴角就已经向上弯了。
“要去我库房挑东西做聘礼却不告诉我儿媳妇是谁,说得过去?”
“是我媳妇,我不会抱错就行了。”白瞻说得极顺口,显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不过想到这是自己的父亲,确实有资格知道,也就不瞒着了,“她叫庄书晴,虚岁十四,有个十岁的弟弟正在进学,开了两家铺子。”
“……就这样?”
白瞻一脸莫名的看向父亲,“不然?”
皇帝脸皮抽了两下,“庄家是买卖人?”
“和庄家有什么关系?”
“……”皇帝头痛的捏了捏鼻梁,“陈元在外面吗?”
陈元正和向左说话,听得传唤对向左使了个稍安勿臊的眼色,推门走了进去,“老爷子有何吩咐?”
这白府没什么皇帝,也没有皇子,统一对皇帝的称呼就是老爷子,皇帝听得高兴,他们喊得也顺口。
“你把那庄什么……”
“庄书晴。”白瞻不满的插话。
“好好好,庄书晴,陈元,你把那庄书晴的背景和我说说。”
陈元一看就知道老爷子又被公子折腾了,他非但不同情,还隐隐有些兴灾乐祸,没办法,他们天天被折腾已经习惯了,可看着别人被公子折腾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虽然眼前是皇帝,他也没忘自己的主子是谁。
白瞻手一挥,“没什么不能说的。”
陈元得令,将庄书晴的底子全透了,在凉山县的,在溪水镇的,在会元府的,一点不漏。
做人父母的都有一种自家的孩子千好万好,谁都配不上的认知,皇帝虽然是皇帝,可他对白瞻也有这样的心理。
一开始他还觉得那庄书晴的背景实在太不堪了些,可他毕竟是皇帝,在那个位置坐了多年,什么人没见过,抛开身份不说,这姑娘不比任何世家养出来的闺阁千金逊色。
☆、045章 柳四找茬
聪明人有,可将聪明用得恰到好处的人不多。
这庄书晴算一个。
父母为子女倾尽一切的有,为了弟弟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扔一边的却少见,与其说她傻,倒不如说她看得透。
以她现在的身世背景,没有娘家为她撑腰,嫁进哪样的人家都得被轻贱,不嫁人反倒落个清静,她为弟弟做的庄家人都看在眼里,读书人重名声,她那弟弟以后但凡有点出息都不可能不奉养她。
这姑娘,有股子狠劲,对人对己都是,也怪不得瞻儿会看上。
“你既然知道她和董家有旧,就没想过给董家送个消息?”
“她若有依附董家之意,当时便不会来会元府,而是直接去了京都。”知道自己对庄书晴抱的是什么心思,白瞻话里话外更是带出了维护之意。
“你若和她成亲,有个体面的家世也免得让她被压一头。”
“谁敢压她一头?太子妃?皇子妃?皇后?”白瞻下巴微抬,满满的骄傲,“您回去问问他们,我的人,她们敢不敢,再者我也不会给她们机会。”
自从知道还有白瞻这么个儿子后,皇帝虽然依着儿子的意思没有诏告天下,该知道的人却也都知道了。
一开始不是没人来招惹。在狠狠地杀鸡儆猴过后,现在敢打他主意的已是少之又少了,在他表露出完全无意争那个位置后。谁也不会傻得去给自己竖这么个敌人。
皇帝知道,白瞻有这个骄傲的本钱,吾儿成长如斯,他的骄傲从不掩饰!
不过他要表达的可不是这个意思,“这些人没那个胆子,但是后宅之事你总不能事事插手。”
“后宅之事?后宅她为尊,哪个下人敢给她脸色看?”
“蠢。你当那些在后宅熏陶长大的千金小姐都是纸糊的?她们若要让庄书晴不好过,有的是办法。”
白瞻蠢?他当然不蠢。只是他根本没往这头想过,明白了父亲在说什么,讲的话也就格外不客气,“我不是您。父亲,您需要后宫佳丽三千,我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皇帝被堵得无话可说。
负了人家娘亲一辈子,他还愿意认他这个父亲,并且是别无所图的认他,这足以说明白氏教得好。
轻咳一声,眼角余光看到门外站着的人眼熟,借故便扯开了话题,“可是有事禀报你家公子?”
向左因为公子刚才的话闪了下神。反应过来忙躬身应是。
“进来吧。”
“是。”
甫一站定就听得公子问,“你不在铺子里呆着,回来做甚。”
这话嫌弃得向左都觉得心酸。“公子,掌柜的去了铺子里,给属下这几张图纸,并问哪家铁匠铺手艺最好。”
一听是庄书晴的事,白瞻就已经站了起来,从向左手里拿了图纸去看。“这都是用来做何用的?”
“掌柜的未说。”
皇帝好奇,也起身凑过去看。评价道:“画画技巧娴熟,很传神,不过我看着这剪子好像不同于我们大周朝所用的。”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的事,白瞻都懒得答话,问陈元道:“我记得好像有几个人在琢磨这个?”
“是。”关系到武国,陈元没有细说。
“拿去给他们瞧瞧,立刻给个回话。”
“是。”
皇帝挑眉,“大周朝技艺最好的铁匠自然在工造局。”
“那可不见得。”白瞻同样挑眉,两父子本就长得像,一样的动作做出来越加像得没了边,然气质却截然不同,一风流倜傥,一清俊倨傲。
“比比?”
“不比。”白瞻断然拒绝,君父君父,先为君后为父,他能接受有这么个父亲,却不会全然托付信任,武国虽然他没看在眼里,却也是他手里的底牌之一,不到关键时候没有暴露的必要。
陈元没有说出口的话他知道,那几个人是在武国学了几手,回来就学以致用了,好像进展不错。
他不介意贡献点手艺出来,可他不想被逼问出处。
武国供奉他几年,他不能反给武国带去侵略。
皇帝眯了眯眼,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认回这个儿子后他自是不可能什么都不查,可能查到的东西很有限,白玲珑带着他满天下的跑,有些地方连人都没有,根本不可能查到什么。
这些空白的时间里发生过什么,有什么收获,他一无所知。
但他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儿子,是真的半点不想挨那个位置的边,或者说,他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