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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抿紧嘴唇,他知晓瓜尔佳氏的言下之意,假传圣旨的是他的话,他便彻底同皇位绝缘了,康熙就是再看重他,旁人也不会容忍假传圣旨的阿哥做皇帝。
“爷不想妻儿遭殃,不想……不想……”胤禛停了一会,冷笑道:“凭什么爷得困死自己?不想争只是因为爷想过得更自在。”
胤禛不会想着像胤祥一般被康熙困住十年,“他压不住,如果爷做了,谁能在大殿里压住爷的兄弟?除了爷之外,谁都不行!”
瓜尔佳氏唇边含笑:“所以您做了最正确的决定,抄写孝经时您是一定要在场的,否则压不住皇子行宫必乱,皇上的病怕也是不容易这么快就好了。”
瓜尔佳氏看向胤禛,眸子闪烁着疑问,胤禛听见她似自问,似在问他一般,“热河行宫是皇上需要您,唯有您镇得住,将来如果有一日,大清江山需要您,天下百姓需要您,危局只有您能挽救,四爷,您想怎么做?您还能躲得开吗?”
胤禛彻底地怔住了,瓜尔佳氏喝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瑶儿懒散悠闲度日,是因为她心里除了丈夫亲人之外,谁都没有,说句不中听的话,即便天下大乱,即便民不聊生,只要她在意的人平安,她就能继续悠闲下去,心系天下本不应该落在女子身上,瑶儿可以说是最无情的人,但您呢?您是否能做到?”
“爷的兄弟无论谁坐上皇阿玛的位置,都不会弄丢了大清江山,断不会让天下百姓民不聊生。”
胤禛张嘴抗辩,他的哪个兄弟继承皇位都会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也许做得没有雍正皇帝好,也许没有雍正勤勉,但如何都不会葬送了大清江山,何况如今的情形同梦里不一样了。
“我从未否认过皇子阿哥都很出色,但面对如此优秀的皇子们,四爷道万岁爷为何会将热河行宫托付给您?除了信任之外,更多的怕是万岁爷心里只是认可你,也知晓您放不下。”
彻底经历了那个怪梦,胤禛握紧了拳头,眼睛放出了阵阵的赤红:“谁说我放不下?谁?谁?”
胤禛怎么会放不下?当皇帝有什么好?成为雍正有什么好?众叛亲离,被活活地累死,他看够了独自一人孤独地坐在龙椅上的雍正皇帝,他不想做雍正。
“是四爷您自己,旁人说了有用吗?”
瓜尔佳氏轻声说:“四爷的决定旁人说不得什么,今日我越举说这么多本来不适合,无论您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们这些在您身边的人都会跟着四爷走下去。”
“皇玛法在晕迷的时候,会想着一句话,他安心,即便他再也醒不过来,他也是安心的。”
弘耀一本正经地说道,康熙的心情他了解,在他父皇过世的时候,虽然没有立他最喜欢的儿子,但大唐江山交给他,他父皇是安心的,但他去世时,他却不得安心,儿子们斗不过她,他是忧心忡忡地走的,心中的执念放不下,才会不入轮回一直飘荡着吧。
等胤禛回神时,屋子里只是剩了他一人,安心吗?放不下吗?
第560章 冲突
在胤禛苦思的时候,瓜尔佳氏等人并没远离,她们就站在客厅外的回廊下,弘耀低声问看风景的曦容:“姐说他会想放下吗?”
曦容合上眼睛,反问道:“如果是大唐,你会放下?”
曾经沧海变桑田,他们飘荡了太久,朝代更替早就没有大唐的影子,所以他们对眼前的一切没有过多的归属感儿,所以可以轻易地放下,但胤禛不同,他一直都是大清的皇子,而且算是有心作为,看出大清弊政的皇子,他……他又是个愿意承担责任的人,如何都放不下的。
瓜尔佳氏压低声音:“无论是否放得下,该说的我一定会说,我不想等他错过了机会,错过了一切的时候埋怨瑶儿影响了他,世人很少在自己身上找毛病,出了事情怪罪旁人在大多数,今日说明白了,他放弃了,在别的皇子面前俯首称臣,他如何都怨不到瑶儿身上。”
总归一句话,瓜尔佳氏今日再说透夺嫡之事儿,主要的原因在于舒瑶。她孙子外孙子添了好几个,年岁上过了五十,她也是女人,为人母为人妻,为人祖母外祖母做习惯了,曾经的豪气逐渐地内敛消失,她也不是非要逼胤禛夺嫡,她只是给懒惰的女儿安排好后半生,瓜尔佳氏不想舒瑶幸福了半辈子,临了胤禛怨恨舒瑶磨灭了他的英雄气。
他们顺着窗户见胤禛手盖着眼睛,看似没什么问题,瓜尔佳氏领着曦容弘耀俏声离去,胤禛后背靠着椅子背,盖住的眼前一片黑暗,他仿佛又看到了很多天没有入梦的雍正皇帝,他一个人忙碌着,在忙碌着,不知疲倦不知休息地忙碌着。
他为什么要做这个皇帝?到底为什么?胤禛没见过他享受女色,没见骄奢淫逸,反倒见到他为了朝政咳血,见到了天下人因为他的新政,他即位时的疑云私底下说雍正皇帝名不正言不顺,胤禛亦看到丰盈的国库,看到他扭转了大清的运势,如果康熙不选他,大清朝也许撑不到最后。
雍正皇帝对兄弟狠毒,可成王败寇哪个登基做皇帝的人能轻易地饶恕昔日的对手?能容忍胤禩等人继续影响朝政?能容忍他们联合起来逼皇帝?至于对功臣?飞鸟尽良弓藏,卸磨杀驴是皇帝的本能,以前不少的皇帝做过,雍正皇帝不是没给过他们机会,但不知进退的人,谁都忍不下,他处罚的手段是狠,吃相难看了一点,这也是被胤禩他们逼的,除了雍正自己,他谁都不信。
胤禛嘴唇翕动,为什么,雍正从堆积如山抬头,“朕就是想做皇帝,想做一个比先帝更好的皇帝,让子孙万代的人知晓,先帝传位给朕,是先帝一生做得最正确的决定。”
迷雾再次散去,胤禛有几分魂不守舍地起身,脚下虚浮地走回到熟睡的舒瑶身边,怔怔地看着舒瑶,方才那个雍正皇帝不是梦,是他想出来的,是的,他放不下,如果真能放下的话,他不会再管任何的事情,那个雍正是他心底的魔障,想当皇帝的魔障,他比所有皇子都知晓怎么做一个好皇帝,比兄弟们都适合做皇帝,为何他要跪在新君面前叩拜?
只是如果顺了康熙皇帝的意图,胤禛会觉得以前他的坚持都是笑话,他是想做皇帝,但为什么要再被康熙耍一次?为什么要再郁闷一次?
舒瑶缓缓地睁开眼睛,模糊见看到了胤禛,“爷,困。”
胤禛又爬上了床,将她搂在怀里,轻拍着她后背,“瑶儿说,爷会被皇阿玛……皇阿玛耍?”
“不会。”舒瑶钻进了他怀里,还是这样舒服,太热了都睡不太好,“谁耍谁?”
胤禛勾起了嘴角,吻了吻她的脸颊,“说得好,谁耍谁?”
做皇帝也许同耍皇阿玛报仇,也许并不冲突,雍正死活非要做皇帝,康熙最后才将皇位给他,但胤禛……就是不做,他非要皇阿玛求着他不可,让人三催四请,最好整个天下人都请他做皇帝,胤禛满足地闭上了眼睛……梦里他同样是微笑着,抱着那只猫儿坐拥江山。
康熙圣驾回京城之后,志远和隆科多都没被释放,康熙直接将他们两个关进了宗人府,这一举措倒让关注事情发展的朝臣宗室们吃惊不小,他们怎能关进宗人府?他们又不是宗室?众人纷纷揣测康熙皇帝用意,莫非想将他们当成宗室子弟处置?
处理宗室子弟的一贯方针是高高拿起,轻轻落下,所有人都知晓志远没说错,康熙皇帝回京后也应该知晓了详情,如此一来,康熙皇帝本意是饶恕隆科多?康熙皇帝真不愧是厚待母族,换个人宠妾灭妻,夺岳父的爱妾,用妾应付同僚夫人,康熙即便饶了他的性命,也会削职为民,轮到隆科多身上屁事都没有!
在紫禁城的康熙皇帝沉默了,旁人也不都像志远一样不怕死地提醒康熙皇帝宗人府还关着两个不是宗室的人。
瓜尔佳氏没做任何事儿,去雍亲王府上的次数少了很多,专心在家里照顾着两个有身孕的儿媳妇,顺便等候志远归来。京城如今是诡异的宁静,四儿姨娘原先吓得够呛,但自从她进了一次宫拜见皇贵妃之后,她仿佛得到了某种暗示,重新抖擞了精神继续操持着佟府,比嫡妻还像嫡妻。
康熙皇帝最近又一直歇在皇贵妃处,如此更印证四儿也算是得到了康熙的某种认可,于是隆科多经常会在宗人府看到四儿,并且有些宴会场合,四儿也会到场,旁人对四儿是恭敬的,也是疏远的,这简直是姨娘当家做主的典范,虽然她们心里有不齿,但不敢当面给四儿难看。
康熙皇帝又曾当着朝臣当面说隆科多瑕不掩瑜,忠心可用,虽然隆科多还被关着,但他还是九门提督,康熙并没有免除他的官职,九门提督在京城可是最为显赫的官职,尤其是在太子不立的情况下,哪个有野心的皇子都愿意同九门提督结好,如此一来助长了四儿的气焰。
志远被关押起来,虽然雍亲王领了内务府的差事,但康熙却命令他闭门思过,简亲王也被康熙皇帝找了机会训了一顿,打发到太庙反省,宗人府的事情暂时交给了裕亲王,明摆着康熙皇帝压下了能为志远求情说话的人,这是要给志远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不可。
大臣们一琢磨也对,康熙皇帝忍了志远很久很久了,这回还牵扯到了佟家,万岁爷不爆发就怪了,众位皇子被康熙弄得糊里糊涂的,但此时显然不是得罪瓜尔佳氏和四儿姨娘的好时候,于是虽然皇子的嫡福晋不屑同四儿相处,但为了皇子丈夫的野心,为了隆科多,对四儿姨娘倒也是和颜悦色。
四儿也是个不怕死的,或者说她一路顺风顺水习惯了,隆科多的宠爱,众人的巴结助长了她这份气焰,她老早就看不上瓜尔佳氏,以前她代替隆科多的妻子出门应酬时,所有人都会巴结她,只有瓜尔佳氏不给她好脸色看,只有她敢嘲讽她,四儿一直怀恨在心的,她最为介意旁人说她是小妾,她同隆科多是真爱,凭什么不能成为隆科多的夫人?
于是她明知道瓜尔佳氏会回娘家参加聚会,四儿打着恭贺都统府添孙子的旗号,自动地登门,当四儿进门后,不仅看到了瓜尔佳氏,还看到了好多位皇子宗室的福晋,她们坐在一起说说笑笑,那份天然的亲近彼此的尊重,是四儿永远得不到的,她就是穿得再好,也是侍妾。
四儿没想到志远都被康熙厌弃倒霉了,还有这么多人同瓜尔佳氏相交,皇子福晋几乎都到了,到底凭什么?
瓜尔佳氏同样没想到四儿会过来,捻动了手指,不知死活的东西!最近瓜尔佳氏可是很少动怒了。
方才还说说笑笑的人都停下了,看着四儿慢慢地走进瓜尔佳氏,她未语先笑:“哟,看舒穆禄夫人的架势不欢迎我?”
见四儿想要坐下,瓜尔佳氏平淡地说:“这不是你能坐的地方,妾侍姨娘都在外面,来人,送四儿姨娘去隔间奉茶,远来是客,但你府上没规矩,我们总不能随着你没了规矩。”
姨娘,姨娘,这些仿佛戳中了四儿最痛苦的地方,瓜尔佳氏虽然不给四儿面子,但还少如此给她没脸,四儿道:“怕是不行,我们大人说我就是佟家的夫人。”
“隆科多如果敢将你扶正,他的官职也到头了,娶妻娶贤,让你做佟家的夫人真真是倒霉。”
“你……”
四儿手指着瓜尔佳氏,“你敢侮辱佟家?”
“四儿,你停一停。”
鄂伦岱夫人拽住了她,“这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快点回去,少给佟家惹事。”
“怎么不是我来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