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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爹脸色又黑了几分,我垂下头抿嘴弯唇,这刁钻狐狸,总是在无形之中戳别人软肋的坏毛病倒是丝毫没有改变。
一双银色缎子出现在我面前,接着伸过来一只素白修长的手,我微微抬眼,看见楚清峄拄着手杖,俯身下来欲要扶我,面色沉静,那双凤目深邃复杂,却无适才的锐利。
“起来吧……”
我顺势搭上他的手,却被他紧紧攥住,起身之时,头轻轻蹭过他的脸,却闻得他在我耳畔轻声问道:
“萦儿,你已下定决心了?”
我身子一僵,随即轻声却坚定地道:“是!”
手又紧紧被攥住,攥得我生疼。我似乎又听到了那久违的叹息。
待得我站直后,他才缓缓松手,扭头对爹道:“这苏兄弟的身手本王也是见过的,埋没在锅碗瓢盆之中也着实可惜,本就想问元帅要了此人回京中做大内护卫,如今就当本王送元帅个谋士,可好?”
爹脸色阴沉地瞪了我两眼,我淡定微笑,回他一个眼神,寓意昭然:没办法,谁让女儿我有靠山呢。
他无奈闭眼,最后终究是无可奈何抱拳地道:“那臣就多谢王爷赏赐了!”
“苏萧然,你既一心求战,我命你,定要竭力相助沈将军,破此天罡阵法!本帅一视同仁,以此酒敬你,祝你凯旋而归!”
他又倒了碗酒,划破手心,滴血入内,将酒递与我。
我心头一凛,屈膝而跪下,双手接过那碗,将那血腥与醇香的血酒一饮而尽。
生平第一次觉得心情澎湃,朗朗道:“定不辱使命!”
“来人!将我为苏兄弟定制的披风拿来!”
我惊诧看向出声的狐狸,见一人躬身上前,递上一个精致的木制漆盘,用红色绸缎覆盖着。
这种情形下还不忘这种华丽奢靡格调,还真符合身为逍遥侯爷一贯的喜好。
他朝我微微笑,接过那漆盘,右手轻拂,那红色绸缎悄然而落,出现一件披风,竟是比适才那红绸更加鲜艳的红色,闪得眼花。
这狐狸,他就嫌我命太长,要我成为敌人的目标么?
他将此物递交与我,我迟疑地伸出手,他却将手一缩,然后双手一抖,将那战甲抖开,披在我身上,动作间在我耳畔轻轻呢喃:
“终于,这件衣服还是我为你披上的。表妹,就算在杀敌,也要记得前几日你答应我的。为兄等你回来哦……”
我微微一抖,这感觉,怎么好像他是在为我披嫁衣一般,心中满满感动顿时只余了三分,抬眼瞪他,他却已经退了开去,朗声笑道:“那本侯就祝诸位凯旋而归!”
哥哥看我一眼,随即有人牵了匹黑马过来,我立时领会,纵身跃至马上,勒缰上前,紧随其后。
哥哥神色复杂看了我一眼,终究还是抿嘴未说什么,转了马头,举长枪喝道:
“出发!”
号角长鸣,战鼓隆隆,我骑马跟着大军行进在这黑漆漆的夜里,心情却是澎湃万分。
接下来会如何,我自不去想,唯一要做好的就是尽全力,护好哥哥,破了那阵。耳畔唯有那脚步声和马蹄声,伴着呼呼北风。心中想的是离别时老爹那黯然的神色,还有楚清峄与狐狸的话语。
一定要回来?
呵,我当然是要回来的,若是第一次出征就送了命,那也太对不起我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红披风啊红披风
表哥你预谋很久了吧,嘿嘿嘿嘿
PS:今天在家,等等要出门,留言明日回复
夜袭:深夜暗探 破阵法?疑窦生?
阑山位于燕秦两国交界处,面北有一小城,名唤那林,不过几千人口,却是边境要地,本是我大燕之地,却在半年前被秦国所占。
此地山高谷深,因地处北地,长年为厚雪所覆,小径曲折迂回,莫说行军,便是寻常走路,也是极难。
秦国大军正是以此为天然屏障,并依地势在山谷中布下迷阵,埋伏其中,使得我军次次受挫,停滞于河西良久,。
阑山与我们所扎的大营不过十几里路程,我军来前气势高昂,一鼓作气,还不到子时,军队便以到了离阑山山脚下三里外的屯里空地。
前面只余一条小路,极为狭窄,莫说纵马不可行,连二人并排行进都很难,只可容一人勉强而过。
此时月色朗朗,而前方却是一片漆黑,隐隐带着诡异。我回头瞅了瞅正在休整的队伍,对哥哥低声道:
“此路如此狭窄,看来非得下马前行不可。”
哥哥点点头,遥视前方,面上寒霜不退,将马缰交给身边的小兵,转头对我低声道:“我们去那边走走。”
我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往小路附近的空地走去。
“卿卿,你为何要趟这趟浑水?”
我脚步一顿,随即恢复常色,笑道:“很久没听到有人唤这名字,都反应不过来了。”
“趁现在还没开战,你……回去罢。”哥哥的声音着了几分暖调,多了几许无奈。
我抬首看他,此刻他站在一株树下,树早已落叶,只有光秃秃的枝干,上覆积雪,月色穿过枝干落影于他脸上,半明半晦,看不清神色。
我迈步走到他身前,仰头看他,认真问道:“哥哥,你还记得娘去世那天你答应她的吗?”他不语,定定看我。我轻笑一声,续道:“娘说过,要让我们两个互相照顾,互相扶持,这些你还记得吗?”
他难得的弯了唇角,摸摸我的头,暖声道:
“傻卿卿,哥哥怎么会忘记这些?”
我抿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豪气道:“那不就结了?如今你哥哥有难,我做妹妹的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卿卿丫头——”
我瞪他一眼,不耐道:“如今大战当前,你怎么如此磨叽?眼下该如何是好,此地狭窄,易守难攻,极适宜埋伏,若是全军跑步前行,恐怕很难行得通。”
哥哥怔怔看了我,随即泛上一抹极淡的微笑,叹道:“看来是我小瞧你了,莫怪慕隐会肯让你出行,身为你亲兄长,却还不如他了解你,实在惭愧!”
我不置可否地撇撇嘴,想起那件被我垫在马鞍上的红色披风,就觉得浑身汗毛陡立。
许狐狸该有多中意于我,还是多恨我。
在明知我前去夜袭的情况下,还能面不改色的送我鲜红的披风,还在披风上用金银线绣边,绣了两只戏水的鸳鸯,栩栩如生,饶是在深夜,依旧泛着夺人视线的耀眼光芒,实在别出心裁得让人欲哭无泪。
我若是真披着这件披风上了战场,莫说进了阵成了众矢之的,还未上阵,估计已然丢尽我军全部脸面,沦为敌军的笑柄。
“前方凶险未知,我军前两次派去的队伍几乎没有生还者,如今贸然前行,实在危险。我打算先派身手轻便的几人,往前悄悄而行,先去探探前方形势,再做对策。”哥哥负了双手在身后,视线投向阑山方向,淡淡开口。
我蹙眉粗粗一思量,若是这几人不幸中伏无法回来还惊动了敌人,那可就不是单单延误军机那么简单了。此法过于冒险,但在此时也是唯一可用之法。关键是这前去探视的人如何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山脚,观察地形。
这前锋营弟兄虽个个骁勇善战,但是此时考验的却是轻功和眼力。
“前几日王爷已经派了三名大内高手秘密入了前锋营,正是为今日探路所用。”哥哥仿佛知晓我心中所忧,又开口为我释疑。
我心中一震,倏然抬首问他:“他们已经出发了?”
“尚未,我命他们先去试探周围这屯里环境。”
我轻轻吁了口气,转身疾走回去。
“你去哪里?”
我脚步不停,淡淡道:“我与他们一同前去,我懂五行八卦,就算不幸中伏,也能保一人全身而退。”
“不准!”身后有脚步声急促而来,须臾间手腕便被牢牢桎梏住。我回眸望哥哥,他那坚毅好看的脸上又陇上了厚厚的寒霜,眉宇间鹰挚尽显。
我摇摇首,直视他,面色平静:“哥哥,你可还记得,夫为将者,养人如养己子。你看看身后这几千人,都是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比自己的亲子还亲,你怎可为了我区区一人的安危而枉顾他们生死?”他将我的手攥得更加紧,一字一句道:
“你不是旁人,是我亲妹妹!”
“哥哥,你若如此,那就真如你所说那般,不过是趁热闹,胡闹一场了。想想你的兵,想想我们已经横死的弟兄!”
他的手渐渐松开,眉头却依旧紧蹙,像是夹杂了难以隐忍的痛苦,朝不远处走来的三人看了眼,艰难冷硬道:“去吧。”
我快步朝他们走去,却听得他在后面冷冷道。
“你是立过军令状的,本将命你必须带破阵方法回来!”
“领命!”我扬了扬唇,随即大步朝那三人而去。
……
楚清峄给的人果然个个是高手,身形矫健如燕,我仗着雪山派独门轻功仙人走,还是落在他们后面半步有余。
短短时间内,我们便已经到了阑山山脚,潜伏于此地特有不过半人高的树丛中,窥着眼打量这座不起眼的山。
山高狭长,谷深树茂,四处有巨石堆垒,果然是个摆阵的好地方。
我趁着月色打量这摆放看似杂乱无章的巨石,再瞧瞧谷中茂密的树,心中升起一种异常的熟悉感。
天罡阵法,这阵究竟玄妙在何处呢?
这石头树木的摆放位置好像也似曾相识,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瞅瞅朗朗夜空,明月悬空,星群闪耀,瞅着那北斗星阵,暗自琢磨,怎么办,时间快到了呢。
哥哥该心急了罢……
我摇摇头,闭目沉思,果然还是高看了自己啊……
等等,北斗星阵!
我脑中划过一道闪电,快得差点让我抓不住。
天罡阵,北斗七星?
定睛再仔细看了看那石头树木摆放位置,复又抬首看看天空星阵,心中已经有答案呼之欲出。
莫非,真的如我所想,莫非此阵竟然是由那个剑阵演变而来?!
“苏兄弟,你可曾发现什么?”其中一个与我一起潜伏的兄弟压低嗓音问道。
我轻摇了手指,低声向刚刚从东西两个方向探视回来的兄弟相询:
“二位怎么说?”
“此地小径虽狭窄,但从谷口望去,似乎其内腹地极大。且均有巨石所垒,应该是用来埋伏弓箭手的。”
我颔首:“是否每堆巨石不远处有同样的一堆石头,每七个首尾相抵?”
那两人略略一沉思,其中一人反应稍快,开口道:“好像果然如此。”
我指了指天上北斗星,问:“像不像这个形状?”
那三人均是抬首,随即面露喜意,我轻轻吁一口气,扯了一抹淡笑,轻道:
“可以撤了。”
我们四人到的时候,哥哥已经布置好队伍,准备强攻。见我们回来,虽面色依旧冷冷,但还是能看到眼底那抹火花。
“情况何如?”他淡淡瞥了我一眼,冷冷道。
我吸了口气,上前一步,道:“幸不辱命!”
他扬了扬眉,似是不信。我微笑,道:“少帅不妨信我一次,让我重新列队如何?”
“你说该怎么做?”
“若是我没猜错,前方敌人所布的乃为由昔日玄门剑阵天罡北斗阵演变而来,每一个小阵由七队人马首尾相连而成,四队人马各当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组成斗魁,余下三队的人马则当玉衡,开阳,摇光,成斗柄。正是北斗星阵形状。而眼前这阵法,应该是由十四个小阵所布成,一正一奇,相生相克,互为犄角,若是短兵交接再加箭阵,我军自是不可挡。”
我抱了抱拳,将心中所想尽数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