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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嬷嬷烦躁的拉了她一把,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怒骂道,“鬼叫什么?作死的奴婢!我平日里是怎么嘱咐你们的,眼下公主正在养病,谁让你们大呼小叫的了?”
云霓捂着发烫的脸颊,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慌忙跪下去告饶,“奴婢知错了,是奴婢一时心急疏忽了,嬷嬷饶我一次吧!”
说着就往砖地上磕头。
张嬷嬷本来就心情不好,看着更觉心烦,抬脚以鞋尖踹了她一脚,喝问道,“到底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是——是平阳侯!”云霓歪在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好,哽咽着擦了把眼泪道,“方才小桂子出宫采买回来的时候路过宫门口,说是瞧见平阳侯在那里等——等——”
云霓说着,却是怯懦的欲言又止,拿眼角的余光不住的打量张嬷嬷的脸色。
张嬷嬷心里早就不耐烦,冷着脸追问,“等谁?”
“在等——在等易家的那位九小姐!”云霓结结巴巴道。
易家的九小姐?又是那个丫头?怎么又跟平阳侯扯上关系了?
张嬷嬷被惊的不轻,一时间千头万绪的愣住那里,好半天没有反应。
宫门外。
明乐去了万寿宫一趟,本来是已经做好了和姜太后正面交锋的准备,却不想姜太后找了她去却什么正事也没说,只是暂且把她的腰牌赐给自己,以方便他明日整理好行装之后直接进宫。
姜太后的心思,明乐有些拿不准,也不想费心思去揣摩,拿了腰牌就直接出宫。
心里想着御书房那里宋灏是不是也完事儿了,明乐心不在焉的从宫里的软轿上下来,迎面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等她的却是彭修。
想来今天殿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这人也不会装聋作哑。
“听说午时三军就已经在城外整合完毕,现在已经未时过半了,侯爷还不出城,不怕耽误了陛下钦点的吉时吗?”微微提了口气,明乐脚下步子不停,从容不迫的走过去。
“这场仗是要我来打,胜负输赢自然也是我定,不在乎什么吉时不吉时的。”彭修道,负手而立,站在自家的马车前瞪着她走近了才又继续说道,“等你半天了,我们谈一谈吧。”
说完,也不等明乐表态,就径自转身移步到了马车的另一侧,堪堪好隔离了宫门守卫的视线。
明乐冷冷一笑,举步跟了过去。
“你背后的人,是宋灏?”见她出现,彭修马上迫不及待的开口,语气异常笃定,显然已经不只是求证那么简单了。
从她决定和宋灏走进暝宸殿里去演这一场戏的时候明乐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所以此时面对他的质问,不过泰然处之罢了。
“侯爷,即使您会是将来驸马,也万不该如此这般直呼殷王殿下名讳吧?”明乐淡然一笑,却是不答反问。
言下之意,对宋灏的维护鲜明的近乎扎眼。
虽然心里已经认定,但在正式得到明乐承认的这一刻,彭修的眼中还是骤然凝结一股凛冽的杀意。
是宋灏,竟然是因往宋灏,那个一直在背地里给他使绊子,一次次对他阴谋算计的人,竟然是这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因往宋灏?
“为什么?”证实了一切,他反而不见了怒气,豁然开朗之下,整个思路越发的顺畅清晰。
明烈的阳光之下,男人晦暗无比的眼神死死钉在明乐脸上,一个字一个字的问,“本侯和他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这般处心积虑而且不遗余力,他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明乐抿唇一笑,神态间带了点女儿姿态的软腻,重新抬起头再与彭修对视的时候脸上笑容就越发明艳起来。
“诚如侯爷今日在大殿上所见,如果不是太后横插一杠子进来,此时此刻站在你面的就不是什么太后义女义阳公主,而是名正言顺的殷王妃。”明乐莞尔,言语之间是神情恍惚还带了几分叹惋之意,她看着彭修,耸耸肩道,“其中理由,还需要我再多做解释吗?”
针对彭修的,从来都是她一个人的手笔。
但是她的四海和八方,都还有大用处。
彭修这人太过精明,所以无论如何,暂时她还是不宜将自己真实的实力暴露在他的眼皮子的底下。
不是她死没良心的要推宋灏出来做挡箭牌,而是既然两人如今结成同盟,推他出来用一用也无妨了。
起码——
宋灏这样的身份,彭修不会怀疑他的实力,而在揭她老底的事情上再多费心思。
“为红颜,冲冠一怒,的确从来都是最好的理由。”彭修的目光一动不动的落在她脸上,脸上表情真假难辨,话到一半却是语气一冷,甩袖道,“这理由用在宋灏身上,你觉得合适吗?”
“用在他身上合不合适我是不知道,但我清楚的是,用在侯爷你身上肯定是不合适的。”明乐凌厉的反驳,再不掩饰眼底的嫌恶情绪,冷蔑的抬眸看他。
一个为了能够踩着自己妻儿的尸骨往上爬而面不改色的人,如何能指望他会为谁而违背自己的初衷。
彭修的神色清冷,丝毫也不为她的讥讽而介怀。
他只是保持着一个不便的表情看着眼前锋芒毕露的少女,半晌,冷涩一笑,“我会在这里等你,只是为了告诫你一句话,你我之间不过死人恩怨,即使你你把武安侯府看在眼里,但至少也切莫要为了一时意气而把老夫人还有你骨肉族亲的性命搭上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明乐目光一动,警觉的一挑眉。
“殷王想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彭修反问,摇头叹道,“乐儿,在我面前,这种小手段还是不要使了。你的心思伎俩,连柳妃那女人都奈何不了,你会在对宋灏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和他上了一条船?而且今天太后的态度你也看见了,宫里那母子二人的关系何其微妙你不是不知道,还得要我跟你分析,殷王这一条路走下去会有的结局吗?”
宋灏的确是存了不臣之心,但就目前为止,外人也就只知道是孝宗因为他手里兵权而心存忌惮。
却没有想到,彭修竟会一眼看破,将一切看的那般深远。
这个人的心思,果然是深不可测,防不胜防。
明乐抿抿唇,刚要开口,彭修已经冷然牵动嘴角打断她。
“我不是瞎子,不用说些模棱两可的场面话来搪塞我。”彭修道,微微提了口气,负手走到一边,“我跟你说这些,只是为了提醒你记住自己在做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要依附殷王来对我下手无可厚非,但在这之前,最好想想,背后的代价,是否足够你背负。”
“我怕什么?现在已经是孑然一身,了不得将来更进一步,就不劳侯爷你来操心了。”她与彭修,注定势不两立,明乐反而无所谓的笑了,“侯爷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没有的别的事,那就先行一步了,怕是祖母要等急了。”
明乐说完,转身就走。
回头的那一瞬,目光突然收冷,以眼角的余光狠狠的剜了那男人一眼。
“乐儿!”彭修目光一凝,冷不防一个箭步转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方才我说的那些话,不是同你说笑的,你最好想清楚,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回什么头?是你能让我姐姐起死回生会是能把浩心完好无损的带回我面前来?再或者,你良心发现,为了阻止我走上这条不归路而自刎于我面前?”明乐低头看着他落在自己晚上的手指,一个字一个字,言辞冰冷的发问。
彭修的脸色微变,整个脊背都有瞬间的僵硬。
明乐看他这副表情,眼底沉淀的颜色不觉又添了几分冷意,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腕递送到他面前,“如今你是天子宠臣,殷王是我的护身符,说什么告诫我,提醒我,你真正担心的,只怕是皇上的地位不稳进而连累动摇了你此时把握在手的滔天富贵,何必假惺惺的拿我说事儿?既然今天你要把话说开,那么我也不妨一句明白话告诉你,诚如你所见,我一介孤女,无凭无靠,既然有人肯于借一把刀给我杀人,是又何乐不为?至于你我之间,做一个了断也是迟早的事。所以,今天你原就不该在这里等我,早就多说无益了。”
彭修静默不语,看着眼前这个神情和语气都完全陌生的少女。
“原来你处心积虑,等的就是今天!”半晌,他突然释然,唇边一点笑意冰冷而讽刺,“从柳乡一回来,你的目标里面就包括了我,难为让你隐瞒初衷在我面前演了这么久的戏,今天,终于如愿以偿得了这至高无上的身份,终于可以与我悍然操刀相向了。”
“何必指责我的处心积虑,若不是这样,你会容我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活到今天?”明乐冷嗤一声,漫不经心的反问,“与我偶遇,送我礼物,每每与我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难道那一次次,你就不是包藏祸心在故意的试探我吗?我如不是若即若离的配合你屡次的试探,你会容我活到今天?”
易明峰等人要动她,还要顾及老夫人的报复。
可是彭修,若是早知道她此行回来的目的是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她留在现在的。
而前世的她对彭修的习惯乃至于心理都太过了解,彭修这个十分聪慧,不管是她表现的过于热络还是直接的仇恨,都会让他戒备,所以也就只有保持一种若即若离似是而非的态度让他去揣度才能给她争取更多的时间来准备一切。
其实从回来的那一天她就已经在盘算,须得要找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作为踏脚石来帮她一把,因为她的敌人个个显贵,她要彻底的压制他们,打垮他们,就必须站的比他们更高。
诚然宋灏这个人不好掌握,是最坏的人选。
但天意弄人,偏偏和他扯在了一起。
只是终究——
她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无论是宋灏许诺给她的殷王妃,还是现在姜太后强加给她的义阳公主头衔,两者都可以将她推上高位,从此用睥睨的姿态去把那些人踩在脚下。
看着少女乌黑柔亮的眸子,那里面幽光闪闪,竟是隐隐带着震慑人心的强悍力量。
彭修不由的倒抽一口气凉气!
眼前这个少女,无论是心机还是忍耐力都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要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即使太后收你做了义女——”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掉以轻心,彭修目光幽暗看着眼前少女明艳的脸庞,字字森冷道,“仔细想想,她能纵容你多少?你对于她,不过就她用意制衡殷王的一枚棋子而已。”
“她于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明乐毫不介意的反问,“天底下没有白吃的饭,即使她是万人在上的太后,在利用我的同时也总要给我相应的好处才能让我心甘情愿的被她利用。我听你的言下之意,你对太后那母子三人间的宿怨似乎是清楚的很,那么你就更应当知道,只要有殷王在的一天,太后说是握了我做人质,换个角度想,她又何尝不是有求于我?当然,以你现在在孝宗面前的地位,你大可以到他跟前谏言让他除了宋灏,好拆了我的后台,可是有南疆之地的二十万大军在那里,如果真的可以这么轻易下手,孝宗他又何至于等到今天?所以,后面的路还长着呢,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