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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这场戏唱到这里已经差不多,明乐这才慢条斯理的抬眸看向易永群,皱着眉头道,“二叔,人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今天是婶娘她一时想差了做错了事,您这三十个板子已经算是惩戒,难道还真要把她送去过堂不成?”
李氏心头一跳,却是万没有想到易明乐会站出来替萧氏求情。
这分明就是个棒打落水狗的好时机,这个丫头到底是什么意思?万一让萧氏缓过这口气来——
李氏有些慌乱,竭力保持镇定之余,握着手中瓷瓶的手指都隐隐有些泛白。
易永群同样狐疑了一瞬,不过他倒是从没把这个看上去不起眼的侄女看在眼里,略略一想就觉得她终究是个孩子心性,可能是不忍看这血腥的场面。
这样一个现成的台阶摆在眼前,他心里一松,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怒容,冷哼道,“那个贱人也太有恃无恐了,若是不将她送官究办,我如何能给母亲一个交代?”
言辞之间却顾着老夫人,而全然忘了萧氏之前的供词是针对明乐的成分居多。
这一家人,从来就没把自己这一房的人当人,明乐早就习以为常。
“既然是为着祖母着想,叔父就更应该饶了婶娘这一次了。”不甚在意的微微一笑,明乐面有忧色的回头看了看后面老夫人卧房的方向,道,“祖母现下病着,家里万万见不得血腥的,再者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到底也是不体面,祖母最是看重咱们侯府的声誉,回头等她转醒,若是知道二婶被送了官府究办,怕是心里也不会好受。”
这话才是正中易永群的下怀。
“顾大人我已经请来了,难道是要我为了那个贱人出尔反尔吗?”明明脸上暂且松了颜色,易永群仍是板着脸。
“您叫顾大人来,是要审理命案的,现在祖母不是暂时无恙吗?”明乐道,当真就是语重心长的开解起来,“而且虽然从魏妈妈那里搜出了赃物,可是现在能直接为这件事作证的魏妈妈和曹妈妈都已经畏罪自裁,婶娘的嫌疑固是无人帮着洗刷,可到底那两个奴才也不是亲口指认她的。真要细究起来,这事儿还是有待进一步的追查的,您现在把婶娘交给顾大人,岂不是为难顾大人吗?”
若是犯人,便是直接收监。
可武安侯夫人,如今身上又带着伤,带回去了要如何安置,的确是给顾大人出了个难题。
顾大人自是不愿意接这烫手的山芋,于是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道,“侯爷若是有需要,下官可以介入帮着调查此事。只是老夫人的身子眼下才是最打紧的,既然没有明确的人证指证夫人,让她暂且留在府上养伤也是无妨,回头等有了进一步的线索,本官再行开堂审理也是可行的。”
“这样会不会坏了京兆府的规矩?”易永群假惺惺道。
“侯爷与本官是同僚,彼此之间无需见外,即使嫌犯暂留府上,本官相信侯爷也不会徇私,让本官为难的。”顾大人笑道。
得了这话,易永群才算是完全放下心来,犹豫了一下,就对钱四挥挥手道,“也罢,先把那贱人拉下去,找间屋子关起来,给我看管好了,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探视,也不准放她出来。”
“是,侯爷!”钱四急忙应下,到院子里指挥人把萧氏拖了下去。
明乐看着院子里的动静,一丝冷笑才是慢慢爬上嘴角,不过也只是一纵即逝,随即她便是飞快的冷静下来,抬眸对长安使了个眼色道,“这会儿钱管家正忙,长安你去帮忙吩咐下去,今晚发生的事情终究是不体面的,让阖府上下都给我把口风把严实了,谁敢对外透露一个字,当心他们的舌头!”
萧家倒台之后,易永群就不怎么待见萧氏了。
今天萧氏又闹了这么一出,以明乐对易永群的了解,她几乎可以确定,今日只要把萧氏往哪个屋子里一关,短时间内他是绝对不会再管的了。
易明峰不在,易明心在宫里,难以互通消息,现在她再把府上的消息全面封锁,就是用来防易明真的。
这样一来,萧氏便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易永群自然不会想这么多,也觉得这是丑事应当遮掩,很顺理成章的已经挥手示下,“就找九丫头的意思办,谁敢乱嚼舌头,就打发了变卖出去。”
“是,侯爷!”在场的一众下人如蒙大赦,纷纷叩首应下。
长安与暗处和明乐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也下去安排。
李氏心明如镜,看着明乐的眼神里,神色莫名涌动,很有些说出的意味。
这个丫头,当真是狠绝了,萧氏挨的这三十个板子,如果不及时医治,不送命也得残废,以易永群现在的状态肯定是不预备救治的,所以,她出面不让顾大人插手,便是存了让萧氏不得好死的心么?
暗暗心惊之余,李氏背后已经不知不觉爬上一层细汗。
因为老夫人的毒还没解,顾大人也不好立刻告辞,就和易永群寒暄着闲聊了一阵。
再过一会儿,易明爵就从宫里带了李太医回来。
“李太医!”易永群急忙起身迎上去。
“侯爷,听闻老夫人抱恙,不知此时状况怎么样了?”李太医道,一边被易永群引着往里走,走了两步才发现宋灏居然也在场,不由的怔愣片刻,诧异道,“怎么——殷王殿下也在这里?”
“刚好在府上做客,我的侍卫也通一点药理,暂且在里面帮忙。”宋灏道,对李太医的态度倒是难得和气几分,略一侧身道,“老夫人还未脱离危险,有劳太医了。”
“医者本分,殿下严重了。”李太医道,心里仍是不解,宋灏何以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武安侯府。
易永群等人跟着李太医匆匆往后面老夫人的卧房行去。
“阿九!”易明爵快走两步迎到明乐面前,谨慎问道,“你没事吧?”
想都不用想,今天这事儿又是冲着他们姐弟来的,只是这会儿却不是询问详情的时候,所以易明爵便问的十分隐晦。
别的都可以暂且放放,明乐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没事!”明乐回他一个宽慰的眼神,掏了帕子给他擦拭额上汗珠,一边道,“这一趟进宫还顺利吗?可有什么差错?”
“有太后的令牌在手,能有什么事?”易明爵回她一个笑容,从她手里接了帕子,脸色仍然分外凝重,“祖母怎么样了?”
“柳扬在里面,毒药已经找到了,应该没什么事。”明乐道,牵了他的手往里走,“走吧,我们也进去看看。”
“嗯!”易明爵点头,手里抓着那帕子正要擦脸,突然间却是精神一紧,下意识的循着胶着在自己身上的两道视线一抬头,赫然发现站在灯影之下的宋灏。
易明爵的眉心不觉微微一跳,脚下步子就慢了半拍。
明乐察觉的他的异样,蓦然回首,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想起来,宋灏也在场。
易永群和李太医等人已经去了后面老夫人的卧房,他却还站在内室的入口处未动。
那男子依旧是一身看上去略显单调的白色长袍,容貌清绝于世,宫灯发出的绯色的光影落在他的眉宇之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乐恍然觉得,那男子惯常空冷的眸子里竟是倒映出几分朦胧的意境来。
明明是纷扰嘈杂的一间屋子,他站在那里,还是硬生生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了,只有他,哪怕是一语不发那般沉静的表情静立不动,也能让人在凡尘纷扰中只见他一人。
很奇怪,这个男子给人的感觉,并不是以气势压人,而自是有那么一种气韵风华,让人完完全全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这是头一次,明乐这般静下心来用一种客观的视线审视他。
以前她就只道这个男子内里蕴藏的气势惊人,这会儿细品之下才像是突然有所顿悟——
在他身上,真正能够突显气质的仿佛是另一种更难琢磨的东西。
当然,他本身的气势的确是强悍而不容忽视的。
宋灏站在那里未动,似是在等她。
此时目光自然的落在她和明爵交握在一起手指上,目光迷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乐眉心一蹙,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手指突然恍如痉挛般瑟缩了一下。
易明爵自然是感觉到了。
“殷王!”他对宋灏,却是从不敢掉以轻心,于是微微一笑,坦然牵着明乐走过去,在宋灏面前站定。
三个人的心神俱是一晃。
易明爵暗暗提了口气。
今日这样的状况,即使他对宋灏心存芥蒂,也总是要道声谢的。
下一刻里面隐约一阵脚步声,却是柳扬快步从后面退出来。
“易老夫人的状况怎么样了?”宋灏道,声音平平,听不出任何关切的味道。
“属下给老夫人施了针,让她把胸口积压的淤血先吐了出来,那药沫子,交给李太医了,他说有解。”柳扬道,见到四下无人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递过去,顺带着又补充,“好在不是烈性毒药,否则老夫人也撑不了这么及,等人来施救。”
宋灏不动声色的接了,就势塞到袖子里。
听闻老夫人还有的救,明乐和明爵两姐弟心口悬了一晚上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深吸一口气,易明爵态度庄重的对宋灏拱手一礼,“今晚之事,还要谢过殷王和柳侍卫的援手。”
这种场合,柳扬自然是没有资格搭话的,于是只做不闻,站在一旁。
宋灏的态度也很冷淡,只就象征性的扯了下嘴角,对柳扬道,“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就走吧!”
“我送殿下出去。”易明爵也不挽留。
宋灏不置可否,只是牵动唇角微微露出一个笑容,侧目看了明乐一眼就不再说话。
易明爵的眉心微蹙。
“还是我送殿下吧!”明乐心下无奈,抬手扯了下明爵的袖子,“忙了一晚上了,你进去看看祖母吧。”
“也好!”易明爵不很放心的看了宋灏一眼,却是没有反对,转身匆匆去了后面。
“殿下请吧!”明乐一笑,先行一步引着宋灏往外走。
宋灏莞尔,抬脚不徐不缓的从容跟上。
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虽然已经三更过半,院子里依旧灯火通明,下人们来来往往的收拾打点,注定一个不眠夜。
两个人穿过花园,沿着小径慢慢往后门的方向走。
因为沿路不断有侍婢往来,所以便自始至终的保持沉默。
明乐一路把宋灏送出了门,站在门口的台阶下才终于扬起脸去正视他的面孔道,“今晚的事,还得要多谢殿下帮忙解围。”
“在你的计划里,本来就没有我,你要谢也该是谢柳扬的,只不过你这个谢,我不收,自然也就没有再对他说的必要。”宋灏淡淡说道,语气平缓安定,再没了一丝一毫方才在众人面前那种柔和纵容的姿态,只是玩味着把柳扬之前给他的那个纸包从袖子里掏出来。
那个纸包,是从魏妈妈的枕头里搜出来的所谓“毒药”。
而宋灏这话听似没头没脑,明乐心里却是再明白不过——
她让易明爵去找李太医是为了老夫人的安全考虑,也是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