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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听陈立这么一说,所有的一切就已明了——
易明威和易明乐串通一气,听从明乐的指令,事先准备了假的信函,然后等到他的信使前去,当众调换了信件。
因为所有人都没把易明威看在眼里,也不曾怀疑过他,所以也不会对他的举动多加留心。
而更有可能的是,那两名信使的根本就无需等到明乐亲自出手斩杀,而直接就是易明威在他们要转身出营的路上下的手,又将人头转交了明乐,再拿到他这里来示威的。
当然,换了他的信,甚至于杀了他的信使都不是最打紧的。
“老六也跟着你们一起进山了?”易明峰的脑袋如同被闷雷击中,猛地朝着陈立追了一步出去。
“是!”陈立急的满头大汗,身手不俗的那么一个人,竟然踩蹭了脚,一下子没能攀上马背。
“可恶!”易明峰咬牙切齿,愤恨的捏紧了拳头。
他和陈立一样,此时已经想到了最可怕的后果——
即使张恒远的十万人在对抗南蛮人的时候,在人力上占优势,那么现在也很可能——
“驾!”陈立咬牙翻上马背,调转马头就往回去。
然则仿佛就是为了验证他们心里不安的设想一般,后面原本平静无波的队伍里突然响起接二连三的惨叫,伴随着利刃破空的风声此起彼伏的冲击着众人的耳膜。
而首当其中就是陈立,调转马头才跑出去不过五步,就被迎头一箭当场刺穿了心脏,噗通一声从马背上坠落下去,滚到旁边的水沟里就再没了任何的动作。
因为事出突然,易明峰的侍卫之中几乎人人恐慌,即使病人在手也完全忘了还击,更有甚者,弃了兵器就要往旁边的林子里逃窜,却是无一例外,被乱箭射杀在了路边的草丛中。
易明峰本身也因为刚刚受了打击,有些没有缓过神来。
所以这一场突袭下来,收到了期待以外的良好成果。
三百名精心准备的弓箭手,一路势如破竹,箭雨弥漫中根本无需隐藏,就在行进中把易明峰三千的三千仪仗碾压于他们的战靴之下。
直到最后,一道箭锋林立的壁垒堵住了去路,把易明峰和他身边死死护卫他的八名死士困死其中。
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旷的山野间无限制的弥漫开来,被清晨山涧里浮上来的冷风带的一直飘过了对面。
这一场厮杀——
不,确切的说只是单方面的屠杀,来得快,结束的也迅速。
等到一切重新归于沉寂的时候,除了漫山遍野倒在血泊里的尸首,还都一切如常,就跟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时候一样。
感官系统无比尊贵的荆王殿下纪浩禹以袖掩鼻,惨不忍睹的往后退了退,明显对这血腥味颇为嫌弃。
尘埃落定,山涧对面越过重重迷雾开始有嘹亮的嚎叫响起,昭示了一个崭新黎明的到来。
一切的烟云浮华,都如大梦一场,碎裂在这缓缓泼洒了满地的细碎阳光里。
易明峰提剑站在死士为他筑起的保护圈里,隔着遥远的距离看着山谷对面密如撒豆般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终于悲苦无声的闭目笑了笑。
亏他自以为运筹帷幄,亏他步步为营,把一切都算计的天衣无缝。
原来早在他踏上南下的征程就早已经开始落入别人精心布置的网。
昨夜,在他心神不宁的时候,宋灏的二十万大军已经趁着夜雨作掩护撤出了南疆的大山,而他远来准备用来封锁去路的十万救兵却被人引诱入局。
所有的布局还是他设下的那个局面,然而戏子到了中途却本末倒置彻底变换了角色。
他——
一败涂地!
短暂的颓废之后,他重又睁开眼。
这时候看到的却是易明威一骑轻骑步履稳健的从那些弓箭手身后走来。
他和陈立一样,都是战甲染血,身上脸上遍布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足见昨晚那一战的惨烈。
但不同的是,他此时走来,手上倒提的却是张恒远死不瞑目的人头。
同样是一场战争,有人踌躇满志却铩羽而归,而有些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此时却能高居马上用那种轻狂睥睨的姿态来俯视他。
易明威一路策马从他跟前走过去,目光冰冷,却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最后,他收住马缰在明乐跟前散步之外站定,把手上人头递了过去:“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
“六哥哥辛苦了!多谢!”明乐颔首,微微一笑。
不等她吩咐,旁边的梁旭已经上前,将那人头接了过去。
易明威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语气平平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言罢,就策马往旁边退去。
眼见着这两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你来我往,谦和礼让的套关系,再一想到自己的全盘计划竟是在易明威这么个不起眼的三房庶子身上崩盘,易明峰仅仅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也跟着彻底崩盘。
“老六!”易明峰厉声嘶吼,目光阴暗仿佛带着无数道冰凌死死的盯着对面的易明威。
易明威回首,两个人四目相接的那一瞬易明峰却又突然没了脾气,声音的低哑的笑道:“我果然没有聊错,你的确是野心不小,就凭你也妄图染指武安侯之位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易明威自打出现以后,就一直面沉如水,默然不语。
易明峰一日之内几次三番的阴沟翻船,此时火气已经被激发到了极致。
因为易明威的无所回应,他的满腔怒火无处发作,到了最后就只能再次大笑出声,讽刺道:“好,你们好的很,居然联起手来算计我!老六,今天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可是别说当哥哥的没有提醒你,你真以为投靠了这个丫头,害死了我,你就能够执掌侯府的大权了吗?你也不不想想,她为什么这样恨我,处心积虑都要迫不及待的除掉我?少了我,她身后还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大房嫡子易明爵!武安侯的位子,怎么都轮不到你来坐。你却还要为此来担一个忤逆君上的叛国之罪,值得吗?”
武安侯这个一等功勋世家世家的头衔,百余年来就一直都是易家子孙争相抢夺的对象。
为了那份殊荣尊位,无数的人不择手段前赴后继,手足相残,父子反目,夫妻成仇。
李氏培养易明威,从一开始所为的就是那个爵位。
但易明峰这话,却无异于醋海生波,一阵见血的在往易明威的伤口上撒盐。
说到底,到了这个时候,他到底也还是不死心。
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也要耍尽手段的离间,要给明乐在留下一个隐患——
或者易明威隐忍不发,终有一天从背后绊她一脚,也更或者以明乐的性子,她根本就不会等到日后,为了永绝后患,当场就先杀了易明威。
总之无论是哪一种,也都是他用自己的死亡所能换取的最后的代价。
他的用心,明乐如何不懂。
只不过她却没有吭声,只就神色冷漠的看着。
一直保持沉默的易明威这时才是缓缓抬头朝远处的易明峰看去。
他的神色极为平静,虽然刚从腥风血雨里走过来,整个人却都沉稳如初。
“三哥。”易明威平静的开口,每一个字听起来都异常的诚恳而平静,“武安侯的位子,离我近也好,远也好,自始至终,我所要的都不过是一线余地而已。”
易明峰突然冷了一瞬,显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言下之意。
“你不该带我来这里,其实这一趟你完全可以不把我带在身边的。”易明威却是语气平稳的继续道,“你说九妹妹算计是真,可若不是你自己的多疑和别有居心,也有很多的事都是可以避免的。”
“你——”易明峰持剑的手骤然颤抖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当初就是因为明乐和易明威私底下见面,他便怀疑两人之间是在谋算什么,于是为了方便控制易明威,就主动请旨把易明威带在了身边。
而现在,也掐是这个他自己埋下的隐患葬送了他最后的生机。
“呵——”想透了这一点,易明峰冷不防就仰天笑了起来,那笑声苍凉而又似乎透着癫狂,在清晨沾染了雨露的山林不住的回响着。
他一个人笑了很久,直到最后又再毫无征兆的突然打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易明峰啧啧赞道,垂眸抚摸着自己手里的宝剑,不住的摇头,“易明乐,我承认,我是输了,在人心的算计上,我何止是差了你一步两步?原来早在我还未曾把你看在眼里的时候,你就已经开始给我布局下套,所以今天我会败在你的手上,不冤!”
“真的不冤吗?”明乐翻身下马,抖掉身上厚重的大裘款步走到队伍的最前方,单独与他相对。
“自我从柳乡回来之后的那天起,你我之间就已经明确了立场。我们之间,不死不休,现在你又何必摆出这样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来自欺欺人?”明乐面无表情的说道,也不等易明峰回答,紧跟着又是话锋一转,冷厉了语气道:“你之所以会输,是因为你太自负!所以既然是自己酿下的一颗苦果,今天你也是时候吞下了去了。”
明乐的话,无疑句句都是戳在了易明峰的痛处。
易明峰死咬着牙关,腮边肌肉不住的痉挛,显然是一个隐忍到了极致的表情。
他明显是已经无话可说,明乐抬头看了看天色,也渐渐的有些失了耐性。
“把他给你的十万精兵尽数折损于此,以他的脾气,就算你能排除万难侥幸回去给他奉命,也是决计交代不过去的。”明乐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扑面打下来的阳光,语气轻缓柔和的继续道,“念在你我同宗的关系上,我再给你留最后的一线余地,我准你自行了断,你动手吧!”
到了最后一句话,她的语气突然收冷,一改之前的淡泊冷漠之意,而是杀机尽现的那种猖狂。
横剑自刎于敌人跟前?偏偏这个人还是易明乐?
这件事对易明峰而言,无疑是最难忍受的耻辱。
明乐承认她是在故意激他,而此时的易明峰狗急跳墙,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由不得再分辨她话中深意。
“即使我死,也总要拉了你做垫背!”易明峰冷笑,突然目色一寒,就是厉声喝道,“去,给我杀了她!”
这样意气用事的事情,若不是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逼到了极致,就凭易明峰那样的心机,是绝对不会做的。
然则此刻——
随着他一声令下,护在他周身将他严密保护住的八名死士立刻倾巢出动,横刀从四面八方行程一个巨大的网朝对面的明乐罩了过去。
他们都是易明峰一手训练出来的死忠之士,对他的性格多有了解,自然知道他们主子睚眦必报的个性,现在他自知必死无疑,拿明乐这个罪魁祸首垫背不在话下。
所以一众人得令没有办法犹豫,扑上去,用的全都是同归于尽的杀招。
明乐身边有柳扬、武冈等七个人,自然不消吩咐就自主的出手迎敌。
按理说明乐既然主动激易明峰出手,就应该是对柳扬等人的身后有十成十的把握。
然则一直躲在旁边看白戏的纪浩禹这一次却未能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