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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宋灏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人很多都在揣测,说是苏皇后当年入宫实属无奈,是荣王被大兴皇帝横刀夺爱,可如若事情真是那样的话,他又怎么会下了那样的狠手?一场巫蛊案,死的是整个中宫,乃至于苏皇后的母家镇国将军府也被株连全部折在了上面。”
如果说是因为爱,谁人会因为爱而做出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来?
可是——
荣王和苏皇后之间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仇怨?
整个中宫加上苏家满门,这样的代价绝对是叫那女人在身死之余都不得瞑目的。
传闻中的苏皇后是个温柔婉约的女子,大家闺秀,毓质名门,试想那样一个女子,又怎么会和荣王之间惹上那样不死不休的仇恨的?竟然不惜亲自设局要她的命?
明乐的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冷。
她突然觉得,纪千赫那人其实就是个疯子吧?
短暂的震惊过后,她便是脑中灵光一闪,突如其来的又扑入一个念头,这个念头瞬间便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神情慌乱的去看宋灏的脸:“这件事,纪浩禹知道?”
“八成吧!”宋灏道,神色凝重之余也有几分苦涩,“当年事发的时候是在边城附近荣王的那处猎场庄园上,苏皇后死的时候,纪浩禹就在身边。”
明乐的脑中纷乱,不断出现的都是纪浩禹那张笑的风生水起妖冶绚烂的笑容,越是这样想着她就越是觉得恐怖,近乎手脚冰凉。
眼见着自己的母亲惨死,整个母家被屠,这样的深仇大恨之下他还能没事人一样笑出满脸的风情,这得是要被多大的意志力支撑着才能做到?
扪心自问,明乐知道,她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尤其——
这些年纪浩禹还是依附着荣王,在他的庇护之下讨生活。
每时每刻面对自己的杀母仇人而容色不改,如果他是真的不知道内情也还罢了,否则——
可是纪浩禹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一点想都不用想。
“所以以前倒是我多想了,不管纪浩禹要不要夺位,他和荣王之间都必定要有一场殊死搏杀。”明乐的神色一凛,心里还是抖的厉害。
“其实说起来我却是十分佩服纪浩禹的。”宋灏道,“他的无论是心智还是耐力,都是我比不得的。在这样的流言蜚语之中,在所有人异样和鄙弃的注视之下还能那般风生水起的活到现在,这个人——的确是有和荣王一决高下的资本。”
“这样说来反而是我们高估了自己的分量了?”明乐闻言,不由的调侃一笑,“这一场注定了就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战争,我们两个不远千里而来,难道就是为了给人做炮灰的吗?”
纪千赫既然设计了宋灏过来,他们倒是想要作壁上观只当观众,可事实并不允许。
“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宋灏也笑,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下一刻脸色却又马上沉寂下来道:“荣王对我应当是没安好心的,却不知道纪浩禹又是怎么个心态。”
“他会拉拢你,用你作为他对抗荣王的同盟吗?”明乐也重新整肃了神情,“毕竟——这样算下来,你们是拥有共同的敌人的。”
“你说呢?”宋灏却是不答反问。
明乐的表情一怔,随即便是了然——
如若纪浩禹有意和宋灏联手对付荣王的话,那么在他们进京的这一路上他就应该有所表示了。
可是——
他没有!
他是准备孤军奋战了?
“可是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就无从和荣王抗衡!”明乐道。
“如果我被逼着先出手呢?”宋灏的唇角牵起一个笑容,那笑容之中用意深刻,“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果荣王针对我的意图更盛,这便宜他就只等着捡起就好了。”
“你们是表兄弟!”明乐道,却有点底气不足。
宋灏一笑,并没有当回事:“可是从一开始,我也没有准备站在他的立场做些什么。”
明乐了然。
是了,无论是宋灏还是纪浩禹,他们虽然说是带着血缘上的关系,可毕竟——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而且又有各自的政治立场,都担着各自的责任。
在纪浩禹处境艰难的时候,宋灏不可能抛开大邺万千子民的生死不顾而主动施以援手,帮他和荣王抗衡。
而同样,纪浩禹在对抗荣王的时候,如果他需要一把好刀的话——
送上门来的的宋灏就是不二人选。
两人之间虽然有了血脉的牵连,但是如若要真的算起来——
其实和陌生人也没什么差别。
这种关系,从彼此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打下了烙印,不是薄情寡义,而是——
一种高高在上的无奈。
“阿灏!”明乐仰头去看宋灏的脸,抬手轻轻触了触了他的面颊,眸子里慢慢染了一丝笑意道,“其实现在,我倒是宁愿母后和荣王之间曾经会有些故事的。”
宋灏一愣,神色困惑。
“那样或许他就会看在母后的面子上,不会对你下狠手了。”明乐道,唇角弯起带了丝俏皮的笑意。
然后她便揽着他的脖子又把脸埋他的颈边不吭声了。
这样的话说出来,多少算是对姜太后的亵渎。
可她就是很怕,在看了纪千赫战功彪炳那么多的战绩之后,她对那个人的戒备和恐惧已经攀升到了极点。
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的不安过——
那个男人,未曾真正打过照面,已经给了她太多的压力。
“乐儿!我就是不想你担心,所以之前才不让你跟着来的。”宋灏自是察觉她的情绪起伏的厉害,便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吻了吻她的脸颊,“我原来是不想叫你知道这些的,可是这一次既然是荣王有意为之一定把我逼到了这里来,他就绝对不会不出手。不管他和母后之间有的是怎样的仇怨,他对我,都决计不会容情。这些事,我必须让你知道,你才能提前有所防备。”
如果荣王和姜太后之间有仇,那么就是母债子还,而如果是有情——
宋灏则是他爱慕之人和别人的儿子,想也知道,在他的眼里必定会成为眼中钉。
就目前的情况,说两人有仇,似乎更加顺理成章一些,可若说是有情——
这一点根本就无迹可寻。
“我们不说这些了好不好?”宋灏又吻了吻她的鬓边,“不管荣王和纪浩禹之间各自打的是什么主意,咱们不上当也就是了,难不成还真要给他们做枪使不成?”
“嗯,你说的对,我们不上当就是了!”明乐重新振奋了精神,露出笑容来。
两个人相视一笑。
明乐便起身整理了衣服,“好了,你继续忙吧,我要回去收拾一下进宫去会一会黎贵妃了。”
“嗯!”宋灏点头。
其实虽然说是不掺合,现在他们人已经在这里了,真要置身事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只是口头上找个安慰罢了。
******
荆王府。
纪浩禹站在书房的一扇窗前,也不知道是立了多久,红玉从院外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肩头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花瓣。
这日他倒是没有再穿红,一身素白的棉质长袍熨帖的裹在身上,这样素净的颜色却未能将他眉宇之间的艳色压下去几分。
彼时他正兀自失神,一直到红玉推门进来的时候才被开门声惊醒。
“回来了?”深吸一口,纪浩禹弹了弹肩头落花走回屋子里,大大咧咧的往桌案后头的椅子上一靠,坐姿还是软塌塌的,没长骨头一般,“交代你的事情做好了?”
他的书房和王府里其他的每一处都一样,布置的奢靡华贵,就连书架和多宝格都镶金嵌玉,没有丝毫的文墨气息,整座王府修的金碧辉煌,其奢侈程度在整个帝都他敢认第二就绝对没人敢认第一。
“是的!”红玉道,“奴婢已经找了妥当的人故意把当年皇后娘娘的事情散播出去了,这连着几年殷王都一直在秘密搜罗咱们这边的情报,现在这消息应该已经到了他的手上了。”
“嗯!”纪浩禹闻言,只是淡淡点头。
“爷!”红玉想了一下,还是有点不放心道,“虽然奴婢做事的时候已经尽量小心了,可是殷王那人您是知道,他未必就查不到线索,万一让他知道消息是爷故意透露给他知道的,他会不会——”
“你怕他不信?”纪浩禹道,勾了勾唇角。
红玉垂下头,算是默认。
纪浩禹拿眼角的余光扫她一眼,把拇指上一个墨玉扳指取下来把玩着道:“本来就是确有其事,就算他能怀疑我散播这个消息给他的用心,事情他还是得要认的。”
他从没指望宋灏会站到他的这边来,但是给他上眼药,让他对纪千赫起戒心的事,自然还是做的越多越好。
红玉有点拿捏不准他的心思,也不敢随便揣测,只道:“还有就是黎贵妃今日下了帖子,要在交泰殿设宴招待殷王妃。”
“她席上请的都是女眷吧?”纪浩禹道,似乎也不意外。
“是!宫里的几位娘娘,再就是几位王妃了,排场不大,算是皇家的家宴吧。”红玉道。
“知道了!”纪浩禹道,想了一想,眸子流转突然就多了几分玩味,“那人还是没有动作吗?”
红玉当然他知道他口中“那人”是指的纪千赫,神色不觉得凝重几分,摇头道,“一直没什么动静,似乎一时半刻并没有和殷王正式碰面的打算。”
“是么?”纪浩禹的笑容越发的绚烂起来,半晌,摇头道,“有意思,本王的这位皇叔还真是个沉得住气的。”
“王爷——”红玉被他这样笑着不禁就有些心惊。
“罢了,看在这么多年他待本王也算不薄的份上,既然他们的耐性都好,那么就由本王来烧这第一把火,送皇叔一个顺水人情吧。”纪浩禹道,说话间眉目之间的笑意已经尽数散去,“老头子不是吩咐了让太子负责招待宋灏一行吗?你把他们这段时间之内的具体行程安排拿给本王,顺便再把芸儿叫来。”
“是,王爷!”红玉领命,一句废话没有的转身退了出去。
纪浩禹靠在椅背上,眼底的神色一片清明——
所有人都料准了他会以不变应万变,可是他就偏偏不要。
既然没有人愿意先出手,那么就由他来做这个恶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
黎贵妃宫中的宴会设在中午,明乐倒也没什么好准备的,直接回去换了身衣服就命人备车进宫。
本来纪浩桀叫人送信过来说是要约宋灏对弈,不过宋灏没兴致去和他套近乎,就命人推了。
明乐独自入宫,彼时黎贵妃宫中女官已经在宫门处守候,见到她的车驾过来便十分恭敬的上前来请,又命人抬了软轿过来。
黎贵妃的寝宫占据了大兴皇宫最核心的位置,和皇后居住的中宫并驾齐驱,一左一右紧紧毗邻皇帝的寝殿。
帝都这里气候好,一路行来都是茂盛一片的花草树木,郁郁葱葱的,看着十分喜人。
明乐将轿帘打开一角,随意瞧着沿路的风景。
四个小太监抬着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