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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灏也看出来了,在这交泰殿里,真正深藏不露的人其实并不在黎贵妃,而是她身边这位沉稳干练的单嬷嬷。
纪浩禹玩味的一勾唇角,还是没有松口。
明乐咝咝的抽了口气,脑中灵光一闪,然后就笑了,道:“当初纪红纱出事之后,是你掉包带走了那个叫做芸儿的婢女吧?我记得,她应该是这单嬷嬷的外甥女。”
纪浩禹脸上表情突然便有几分寂寥的一挥手,“和你们夫妻两个说话当真是无趣的紧,有时候有些话说的太透可就不好玩了。”
“是么?”明乐莞尔,并不在意他的不满,只就继续问道,“这位单嬷嬷跟了黎贵妃应该是有些年头了,按理说主仆之间的感情当是十分深厚的,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你是怎么笼络到她的?”
纪浩禹撇撇嘴,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模样。
宋灏走上前来一步,慢慢道,“这位单嬷嬷原是黎贵妃的陪嫁宫女,跟着黎贵妃进宫服侍了几年就求了恩典出去嫁人了,可是大概是这个女人福薄,在夫家十余年身下都无所出,直至后来丈夫病死,她再次求了黎贵妃的恩典进宫的时候已经是身无长物,只留了个相依为命的外甥女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不是你主动笼络的她,而是她因为那个叫芸儿的丫头主动求上的你吧?”
纪浩禹的嘴角抽了抽,也不说是不高兴,只是用一种十分鄙弃的目光上上下下将宋灏打量一遍,道:“看来大邺国中是真的没有多少朝政需要处理,你一个堂堂摄政王还有闲心来打听这些犄角旮旯的事情,真叫本王刮目相看。”
他既然是这样说,那也就相当于是承认了。
单嬷嬷是黎贵妃的陪嫁,性格又非常人可比,纪浩禹倒是动过她的心思,可是完全无从下手。
明乐是到了这会儿才豁然开朗,怪不得那段时间他会死活赖在盛京不走,原来等的就是那样一个时机。纪红纱一旦出事,势必要牵扯芸儿,而彼时单嬷嬷人在这里,完全是鞭长莫及,她唯一能走的路子就是当时正在盛京滞留的纪浩禹了。
当时明乐还一直以为他带走芸儿是看重了那个丫头的能力和胆识,却原来是另有原因。
“荆王殿下这般礼贤下士的功夫才当真是叫本王佩服。”礼尚往来,宋灏也是淡淡一笑。
“摄政王这般恭维的话,本王听着怎么就这般难以受用呢?”纪浩禹哼了一声,随后就是大手一挥,“算了,不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了,就说今天这里的事吧,想必你是已经做安排了是吗?”
“如果早知道黎贵妃母子已经被你拿捏在手,本王倒是可以不必麻烦这一趟了。”宋灏道,语气略显刻薄。
这敌意是冲着纪浩禹的,却是叫明乐很有几分莫名其妙。
纪浩禹倒是没在意,随后就敛了笑容,正色道:“这么说吧,今天的这场戏,我其实原本是没打算这就唱起来的,不过既然事有凑巧,你们已经出手了,那么本王也倒是不介意送一个顺水人情配合你多翻几个浪花出来,如何?”
宋灏看着他,唇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却是不置可否。
纪浩禹等了片刻,终究也是无奈,耸耸肩道,“这一次的事情之后,我答应解你一个困惑!”
“哦?”宋灏勾了勾唇角,语气漫不经心道,“是和荣王有关的困惑?”
纪浩禹皱眉,回头看向明乐道:“你不是想要知道萧以薇在现如今的局势当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吗?”
“是啊!”明乐点头,随即就是话锋一转轻轻的笑了,“可是要做交换的筹码的话,她——还不够分量。我对她,纯属好奇,没别的意思。而且那会儿王爷不是已经允诺要告诉我了吗?您该不会是想要出尔反尔吧?”
纪浩禹闻言一愣,心知又被她绕了进去。
不过他的脾气向来都好,只不过迟疑片刻就已经无所谓的抿抿唇道:“罢了,这次算我吃亏,都随你们好了!”
说着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本王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们两口子的。”
明乐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这个人,明明是生了一颗无人可比的七窍玲珑心,偏偏演戏的功夫绝佳,随时随地都能运用自如,她跟宋灏都是自愧不如的。
一行人回到前殿的时候老皇帝正带着众人坐在殿中喝茶,整个殿中的气氛沉寂一片,鸦雀无声,沉闷之中又透着几分压抑的森冷。
三人进了屋子,先和皇帝打了招呼就各自找位子坐下。
彼时太子纪浩桀已经亲自率领御林军去搜宫找人了。
之前因为他们也不好离席太久,明乐便没有问过宋灏的具体计划,这会儿她也不担心,只就陪着众人气定神闲的品茶。
本以为这一场搜下来哪怕只是为了做做样子也得要一两个时辰,可是纪浩桀只去了短短一盏茶的功夫沉着脸从外面进来。
众人瞧见他的脸色就都先提了一口气。
“如何了?”老皇帝问道,“可是找到殷王府的这个婢女了?”
“还没有。”纪浩桀道,眼见着老皇帝要发怒,连忙补充一句,“不过方才御书房的守卫来报,说是一刻钟之前当值的内侍打扫的时候发现那里有被外人潜入的迹象,事关重大,请父皇亲自过去校验一二。”
“什么?你是说御书房里遭了贼了?”老皇帝怒道,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手中茶碗落地溅了他龙袍下摆一片的茶叶沫子。
“来人是这么禀报的!”纪浩桀道,“因为那里是宫中禁地,儿臣也不敢擅自闯入,所以还是请父皇亲自走一趟去看看吧。”
话音未落,老皇帝已经一阵风一样的卷了出去。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女眷,大家都是面面相觑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纪浩禹伸了个懒腰,唯恐天下不乱的跟着往外走,“这可是大事情,本王跟过去看看吧,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言罢就先一步走了出去。
纪浩桀有些为难的看着宋灏,“摄政王,您看这——”
皇帝的御书房被人闯了进去,偏偏雪雁下落不明,有心人士只要随便一联想都容易把二者联系起来,毕竟——
宋灏和明乐在这里可不是他们的自己人。
这个时候,纪浩桀也是左右为难,私自送宋灏两人离宫的话,一会儿真要有什么事皇帝问起来不好交代,可如果留着他们,这会儿又不知道该如何安置,因为宋灏是大邺人,若是让他随便掺和进他们皇室的事情里,就相当于是给人看了笑话了。
“既然我府里的丫头太子殿下还没寻到,这会儿本王也自是不能离宫的,也跟着去看看吧。”宋灏道,说着已经牵着明乐的手起身。
这样一来倒是合了纪浩桀的心思,毕竟留他在宫里总好过这就让他们离开,于是当即也不再犹豫,也快步跟了出去。
几人一走,剩下的就是黎贵妃等人。
黎贵妃的脸色阴沉的厉害,她是早就看穿今天是老皇帝和萧以薇一起在图谋什么,却是万也不曾想到两人会玩的这么大,竟然会把矛头直指皇帝的御书房。
御书房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皇帝日常处理政事的地方,里头存放的折子全部都属机密,那里被人擅自闯进去了还了得?
可是如果他们想把这事儿栽到宋灏身上的话,岂不就是故意找茬要和大邺的朝廷撕破脸?皇帝就算是再老糊涂了,也不会拿这种事去取悦一个女人。
黎贵妃的脑子转的飞快,想起那个死在荷花池里的绿乔,突然就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上来——
易明乐只是个妇人,她的丫头行事,如果皇帝不想追究,那么便可以不牵扯上宋灏,可是自己交泰殿的宫女和雪雁在一起,如果那宫女说了什么的话,皇帝就完全有理由相信是她黎贵妃和易明乐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存有不轨之心。
一旦涉及到政治因素,哪怕易明乐是大邺的摄政王妃,也万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到时候皇帝不追究宋灏只能说明是他宽仁,宋灏也无话可说。而她黎贵妃,因为和肃王纪浩渊站在统一立场,则是有全部的理由勾结外人意图不轨的。
想到这一点,黎贵妃脚下一个不稳,险些又跌回椅子上。
“娘娘,您怎么了?”身边婢女急忙上前一步扶住她。
“本宫没事!”黎贵妃推开她的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本宫要去御书房看看皇上,你去告知单嬷嬷一声,叫她过去伺候。”
“是,娘娘!”
黎贵妃飞快的整理一遍仪容,然后就头也不回的也跟着奔出门去。
萧以薇看着,神色不觉的冷了冷。
太子妃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神色,全都望定了她,询问道:“娘娘,您看我们——”
“本宫担心皇上,也过去看看,至于你们,你们自便吧!”萧以薇道,直接越过众人走了出去。
其他人心里也都各自不安,留这里干坐着也于事无补,商量了一下也赶了去。
老皇帝和宋灏是前后脚过去的,御书房外把手的内侍看见远远的就迎了过来,“奴才参见皇上。”
“怎么回事?太子说有人闯进了御书房?可是真的?”老皇帝脚下不停快步往里走。
那内侍一头大汗,小跑着跟上,“因为没当场逮着人,这事儿奴才也不好说,皇上还是进去看看吧。”
皇帝没再吭声,脚下生风快步往前走。
“快,快开门!”那内侍挥舞着拂尘招呼侍卫。
大门被推开,皇帝一脚跨进去,后面一只脚却生生的给隔在了门外。
那御书房中几个书架上的书本尽数被翻了一遍,乱七八糟落了一地,外殿还好,内殿根本就无从下脚,桌子上的奏折也乱糟糟的,就连多宝格上的陈设也都被人全部移动过,不说是有人闯进来了,简直可以说是遭了一场洗劫也不为过。
皇宫大内,皇帝的御书房被翻成这样,这也算是千古奇闻头一遭了。
皇帝几乎是暴跳如雷,额上青筋暴起指着那内侍道,“你给朕解释,说,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奴才——奴才——”那内侍腿一软仓皇的跪了下去,伏在地上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奴才不知!”
“不知?”皇帝听了笑话一样突然仰天大笑一声,然后一抬脚就将他踹翻在地,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个办差不利的狗奴才给朕拉下去凌迟处死!”
门外马上就有侍卫进来要架了那内侍出去。
那内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过去抱住皇帝的一只脚,哀嚎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这不关奴才的事,奴才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今天这里是你当值,你还敢跟朕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老皇帝已经愤怒到了极致,也再顾不得什么身份,一把揪着他的领口将他提起来,咬牙切齿道,“朕的御书房,朕的皇宫内院,被人闯进来翻成这个样子,你守在门口,你跟朕说你不知道?”
里头被翻成这样,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会儿老皇帝倒是怀疑是这里的守卫和外人串通起来做的了,一时半刻倒是忘了他和萧以薇的计划。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他本来就年纪大了,脑子不很灵光,再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