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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浩腾和纪浩禹之间的那点破事儿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纪浩腾就算是再胡闹,平白无故的还不至于敢随便去打明乐的主意,现在他这样的走了极端,里头少不得有纪浩禹的影响在里头。
既然明乐是因为纪浩禹的牵累而被人惦记上了,那么今天这事儿——
由纪浩禹来担着也就不算冤枉了。
“王爷——”柳扬等了片刻,没有等到他的具体指令便主动的试着开口,“那个女人——”
“不是说是荣王的手下吗?”宋灏道,“叫人以本王的名义去城外的庄子上给荣王的管家传个口信,他们自己的家务事,想必会处理妥当的。”
穆兰琪那样的小角色,犯不着他亲自动手去处置,更何况这会儿他也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
“是!”柳扬领命,这才起身站起来。
宋灏抬头看了眼天色道,“人手和行装都打点妥当了吗?”
“是!”柳扬道,“奴才调了武冈过去,这会儿应该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你先出城,再去核查一遍,本王还有点事情要办,黎明十分在城外的五柳亭会和。”宋灏道。
言罢也没等柳扬应声就径自转身先行一步离开。
柳扬也没过问他的事情,其实不用想也知道,他定是要去见明乐话别的,于是就先遵从他的指示出城安排后面的事。
柳扬的所料不错,宋灏去的自然是荆王府。
因为明乐这边带了自己的六百侍卫过来,纪浩禹府邸半数以上的守卫就都被他带去了步兵衙门,他虽然没说,但所有人都也不傻,自是知道他留下来的小部分人手都是其中精英,负责保护明乐在王府里的人身安全。
宋灏过去的时候,因为王府的守卫大部分都换成了他和明乐的人,所以并没有生出事端,长安第一个发现了他,见他孤身一人前来就知道他是不想叫人知道,于是便直接就疏散了其他人,亲自把他引了进去。
彼时已是二更过半,明乐一个人在书房里代替宋灏批阅盛京方面递送过来的折子。
朝中的政事不能耽搁,虽然因为宋灏的踪迹难寻她凡事都有些力不从心,但也只能硬撑着来,这个时候,她首先要保证大邺朝中的局势稳定了,那么她在这里的人身安全才有保证,进而也才能得到更多的便利继续搜寻宋灏的下落。
折子批到一半,明乐便不觉得的走了神,揉了揉发疼的鬓角起身走到旁边的一扇窗前。
推开窗子,外面有微凉的夜风迎面扑来,这才叫她混混沌沌的脑子略有了几分清醒。
“主子!”长安从后面推了门进来,低低的唤了声。
“嗯!”明乐闭眼,用力的按了按太阳穴,却没有回头,“步兵衙门那边,荆王手底下还没有消息吗?”
出乎意料,并没有得到长安的回答。
明乐等了片刻,才觉得怪异,刚要转身,背后却有微热的气息笼罩下来,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臂从背后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锁住。
明乐的脑子瞬时一空,整个人就僵硬的愣在那里,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她茫然的垂眸去看那人环在她腰间的手,手指修长,指骨匀称,每一寸肌肤都是她所熟悉的,十分漂亮雅致的一双手。
可是这一刻,呈现眼前——
却是那般的不真实。
仿佛是陷入了一场华美的梦境当中一般,那种温暖熨帖的感觉,瞬间就叫她红了眼眶,却是迟迟的不敢去碰触,生怕抓住了,又会在一瞬之间消失破碎。
明乐微垂着眼眸,指尖抬起又颤抖着缓缓垂落下去。
半晌,却是宋灏沙哑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这一天一夜,我叫你担心了!”
低沉的嗓音,带着独属于他的醇厚和利落,耳畔有他说话时候喷薄出来的热气。
悬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心就在这一个瞬间如江河决堤,还没有落回原地就先颤抖的厉害。
“阿灏!”明乐的声音瑟瑟的开口,她一直没敢回头,话音未落,眼眶里却突然有答滴答滴滚烫的泪滴落下,砸在宋灏的手背上。
那种温润潮湿的触感太过陌生,宋灏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像是瞬时断掉,顿时就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乐儿!”他慌乱的扳过她的身子,看着她熟悉的脸孔上陌生的泪痕,一下子就慌了,擎了手在半空,却迟迟不知道该往哪里落。
“你怎么了?”他低低的唤她,语气生涩而慌张。
好半天之后才一个机灵回过神来,胡乱的抬手去抹她眼角的泪,语气里带着责难的轻叹道,“哭什么?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
明乐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这一刻就只是觉得委屈。
在寿宴之上被老皇帝针锋相对的谴责的时候不曾有过的委屈,在昨夜两次被人刺杀命悬一线的时候不曾有过的委屈,在她带人杀到皇宫和老皇帝撕破脸步步危机的时候不曾有过的委屈,却都在这一刻,如山河泛滥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
一下子扑到宋灏的怀里,用力的抱着他,脸孔埋在他的胸膛大胆的呜咽出声。
宋灏任由她抱着,也是半晌再没了反应。
在他的印象里,他的乐儿一直就是果敢而刚强的,哪怕是泰山崩于前,哪怕是所要面对的形势再怎么恶劣,她永远都可以从容以对,游刃有余,那般随意自在,指点江山亦不过是闲庭信步一般。
而这一刻,这个素来刚强而倔强的女子,却像是一个无助而委屈的女孩儿一般就这样毫不设防的哭倒在他怀里。
“怎么哭了?是我吓着你了吗?”宋灏低低的安抚,抬手轻轻的抚着她颤抖不已的脊背。
诚然,哄人的这个差事他也并不擅长,以前对待家里两个小的的时候也多是直接来硬的,这一刻的动作便是生疏也僵硬。
“你去哪里了!”明乐埋首在他怀中,闷着声音问,声音哽咽,语气却是恼怒的厉害。
“快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宋灏扳过她的肩膀,紧皱着眉头抬手以指腹轻轻的抹掉她眼角泪滴。
可是这会儿明乐的眼泪却像是根本就止不住一样,泛滥而出,将他的手指也浸染的一片潮湿。
她朦胧着一双眼睛仰头去看他的脸,抿着唇角的模样依旧坚韧倔强,却是带着一种陌生的怨念。
宋灏回望她的视线,心里一阵发软,更是狼狈的一塌糊涂,只能再度将她拥入怀中用力的锁住。
“是我不好,一时不察才出了这样的意外,让你担心是我不对,可你也用不着哭鼻子呢。快别哭了,一会儿叫长平他们进来看到就不好了。”宋灏道,他刻意的想要把自己的声音转化的温柔,但还是怎么都能听出几分僵硬的不自在。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害怕!”明乐闷在他怀里,听了他的声音,原本已经有些缓和的心境就再度被暴雨侵袭,潮湿的一塌糊涂。
“傻瓜!”宋灏抬手用力的揉了揉她脑后发丝,语气宠溺,“我不过就是离开了一会儿的功夫——”
“可我就是害怕!”明乐的声音突然就又带了不可遏止的颤抖再次失声哭了出来。
宋灏被她吓了一跳,她便推开他的胸膛,满脸泪痕的去看他的脸,看着他眼中的慌乱和疼痛,心里起伏不定的情绪却是半分也没有平复下来。
“阿灏,我也不知道这一次我是怎么了,你不在我身边的事,其实算起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那次你南下巡查也是千难万险,我一个人在盛京等你回去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样的害怕过。可是这一次,从你说要来大兴的时候,我就开始觉得不安,昨天你失踪的消息刚一传出来——”她说着,竟是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一把攥住宋灏的手,反反复复的在手里握着他的指尖,仿佛的要通过这样真实的碰触,用他最为真实的体温来把心里的寒意和惧意都一并驱散,“我真的很怕你会一去不回。阿灏,在这一天一夜里面,我才突然发现,其实或许我并不如你和我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坚强,以前我不哭,不是觉得不委屈,也不是觉得那些磨难和困境就都应该是我去承受的,只是因为我知道,我可以做的到,因为我知道,有你在我身边运筹帷幄掌控一切。可是这一次——”
明乐说着,声音就不觉得弱了下去。
她恐惧,看似莫名其妙,实际上却不是的。
以前的时候,哪怕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把握不住时局动态,可是她不怕,那是因为宋灏自她身边,这本身就已经传递给她了一种信念和决心。
有他在运筹帷幄的掌控一切,他对一切了若指掌,所以她便无所畏惧。
可是这一次——
连宋灏自己都无可否认——
这一次的大兴之行,他自己都一点的把握也没有。
这种盲目和不安的心境会影响到明乐,也是顺理成章。
宋灏听着她的话,心里突然酸涩的厉害——
原来他的这个凌厉霸道的小女人也不是个无坚不摧的存在,以前却是他忽视了这一点,再强大,她终究也不过是十几岁大小的女孩儿。也许曾经经历的困境磨砺使得她比别人更加的坚韧强干,可是说到底,很多的时候她并不是不需要寻一双羽翼来求得庇护,只是——
恐怕是没有一个人是值得她这般信任和依靠的吧。
怪不得,哪怕是离的再近他有时候也总会隐隐的觉得他和明乐之前似是少了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这一刻才明白,这么久以来,她是一直在努力,努力的让自己强大,好以一个对等的姿态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睥睨天下笑看风云。
可是这样的一条路,这样重的一副担子压在她的肩膀上,她也终究是会累的。
这一刻,她对他的坦白,让他心酸,而同时——
也心安。
至少表明,她现在是真的已经全心全意的愿意相信他,依赖他。
不是说就是要她做他的附属而存在,至少她是愿意毫不设防的退到他的羽翼之下完全的信任和交托。
“这一次是我不对,可是都已经过去了。”宋灏笑笑,那笑容之间带着如释重负般的一种超然,他再次抬手,一点一点拭干她脸上泪痕,然后揽了她,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轻的拥住,“这从大兴的事的确是有点麻烦,可也不到你想象中的那种地步,既然你累了,那就什么也不要想了,后面的事都全部交托给我,由我来做,好不好?”
他的声音低柔,大约是有生以来的头一次。
明乐把脸靠在他怀里,不吭声,过了好一会儿,待到情绪稍稍稳定了才闷声道,“早上那会儿,荣王是你找来的吧?”
她的警惕性,是到了任何时候都本能的存在的。
“嗯!”宋灏无奈的笑了笑。
明乐推了一把他的胸口,不悦的从他怀里退出来,皱眉等着他道,“那你不早点叫人传信给我,又让我白白担心了一整天。”
“当时有点事。”宋灏道,提起这事儿他一则心虚一则愧疚,便干咳一声强硬的将视线移到一边,然后拉着她的手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道,“这件事,等回头我再和你解释,现在我还有些要紧的话要和你说。”
明乐的心头一紧,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