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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明乐正在专心想事情,自是无暇注意他的表情,这一眼目光里头的猫腻却是叫站在稍远地方的纪浩渊看的一清二楚。
萧以薇的孩子没了,对他而言其实也是好事,可如果这事儿是出自易明乐这个女人的手笔的话——
他就不得不防了。
因为这个女人不可能凭空出手,串联起来,后头肯定还有后招在等着。
“皇上——”老皇帝的态度十分强硬,张相看了心里暗暗着急。
“滚出去!”老皇帝怒道。
张相一下子就慌了,跪伏于地,慌乱道,“皇上,还是请您去玉坤宫走一趟吧,良妃娘娘闹的厉害,说是——说是——”
他说着,便是心有余悸一般拿眼角的余光看了纪浩渊一眼。
纪浩禹的心跳一滞,脸色一下子就阴沉的近乎可怕——
果不其然,这个女人是有后招的!
“良妃说是贵妃娘娘叫人在她的安胎药里做了手脚。”横竖是瞒不住的,张相干脆一咬牙直接说了。
“你说什么?”老皇帝拍案而起。
她之前的确是被萧以薇的枕边风吹着对她的那个肚子抱了较高的希望,可是后面出了纪浩腾的事情之后这股子热情也都被一瓢冷水给浇熄了。因为那个时候他才重新回归现实,清楚的认识到他当前应该计较的当务之急就是怎么除掉纪千赫,让他给自己让路,否则的话——
到底是哪一个儿子做皇帝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现在他虽然已经歇了立储的心思,却也并不代表着他就会纵容后宫的女人残害他的子嗣,尤其还是在此时他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的时候。
老皇帝满面怒容的大步往殿外走去,错过纪浩渊身边的时候脚下步子下意识的一顿,警告性的瞪了他一眼。
他虽然没说什么,纪浩渊也是心里一凉到底——
如果因为这件事而叫老皇帝认为他们母子存了不该有的心思的话,他毕竟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
纪浩渊的心里一慌,紧跟着也是一撩袍角跟了过去。
纪浩渊的事情就这么在半途搁置了,倒是被晾在了这里。
待到其他人离开了,明乐才侧目对他露出一个笑容,“荆王殿下不去凑个热闹吗?良妃娘娘肚子里的纵然不是你的兄弟,好歹也是侄儿。”
纪浩禹的唇角一如既往一般的噙着笑,可是眼神骗不了人,两个人的目光不经意的轻轻一撞明乐便是敏锐的察觉到他眼底不同寻常闪过的一抹幽光。
“怎么?”明乐微微诧异,脱口道。
纪浩禹是个十分直接的人,这样欲言又止的样子叫人觉得怪异。
纪浩禹一愣,他原来是想要掩藏,却没有想到一时失神倒是晚了一步。
“你——”他张了张嘴,心里飞快的想了一下,便是直接问道,“是你用来转移视线的方法?”
明乐闻言,很是反应了一下才恍然明白他眼底那一抹复杂的光彩到底从何而来。
“走吧!”明乐道,勾了勾唇角。
她没对纪浩禹解释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论及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她的确是就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也犯不着去澄清什么。
这一点纪浩禹也一直知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这件事却还是叫他心里有些隐隐不舒服。
看着明乐裙裾翻飞,背影很快消失在殿外深沉的夜色当中,纪浩禹也赶紧收摄心神快步走了出去。
“王爷!”走到门口,红玉忙是屈膝一礼。
纪浩禹淡淡一笑,意有所指的侧目看了眼殿里。
红玉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老皇帝骤然离去,纪浩渊又是方寸大乱,这一走,倒是没来得及安置殿中跪着的那老嬷嬷。
“知道该怎么做?”纪浩禹道。
“是!”红玉用心的点了点头。
纪浩禹于是不再多言,快步离开。
一行人先后赶到玉坤宫的时候,里头已经炸开了锅。
萧以薇小产过后,身体极度的虚弱,此时却是被荷露扶着歪在后殿的一张睡榻上,满眼戾气的盯着跪在跟前的一个宫女,咒骂道:“本宫平日里待你也算不薄,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伙同外人来谋算本宫的孩儿,你这贱人!贱人!”
她的情绪激动,几句话说完就因为气血不足浑身都跟着抖了抖。
那宫女脸色刷白的跪在地上,死咬着下唇,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娘娘息怒,当心身子。”荷露递了参茶过去给萧以薇喝了一口,又一下一下的给她抚着胸口顺气。
萧以薇此时是急怒攻心,她的这一胎本来就是来的不光彩,如果保住了,到时候占着一个老皇帝老来子的名头或者还能有些指望,可是现在孩子没了,也就预示着她的一切都完了。老皇帝对她已经不再上心了,她再想要怀上的机会根本就等同于无。
一个没有根基又没有儿子傍身的妃子,之前还因为得宠而成了无数人的眼中钉,可想而知待到老皇帝大去之后她的命运会是怎样。
现在只要想到这一点她就遍体生寒,浑身发抖。
荷露见她身上打颤就忙对身边宫女吩咐道,“快,快去把齐太医叫进来。”一边又是焦急的给萧以薇抚着胸口顺气道,“娘娘您怎么了?您可千万要看开啊,您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现在养好了身子才是关键。”
萧以薇闻言却像是被人踩到了痛脚,目光阴鸷一把用力甩开她的手,“滚!”
荷露被她推的跌坐在地。
萧以薇看着她,阴森森的冷笑起来,然后抬手一指门口厉声道,“来人,给本宫抬了板子来,把这些个玩忽职守的贱人挨个行刑!”
言下之意,就是她身边的人一个都不翻过。
荷露吓的脸色一白,连忙爬起来跪下磕头,“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求娘娘开恩,饶了奴婢吧!”
“若不是你们这些东西没用,本宫的孩儿如何会就这么去了?”萧以薇冷笑,眼底泛着幽暗的冷光,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杀气怒声道,“来人,本宫的话你们听不见吗?把这些不中用的小贱人都给我处置了,一个不留!”
此言一出,满殿的宫女都软了脚,哭喊着跪下去告饶。
侍卫们看着她这副神气也都跟着头皮发麻,还哪里敢于违背她的命令,进来便要将人拖出去。
“不准拖出,就在这打!”萧以薇喝道。
宫里主子处置奴才的手段层出不穷,可是作为上位者却是大多忌讳血腥的,哪怕是要打杀了奴才泄愤,一般说来也都是吩咐拖到院子里,主子在屋里能听到个声音也就是了像萧以薇这样公然要求在殿里行刑的,却是头一遭。
侍卫们想要劝诫,可是看着她那副仿佛要吃人一般的神色却是谁也不敢多嘴,生生的把将要出口的话尽数吞咽入腹。
侍卫取了板子来。
萧以薇谨慎服侍宫是四名大宫女,八名二等宫女,另有四名嬷嬷,再加上以荷露为首的四个教养姑姑,合起来二十个人。
侍卫的人手不够,干脆连院子里的内侍也都招呼了过来,轮圆了板子朝着一重宫婢身上招呼。
霎时之间整个殿中就是一片惨叫声此起彼伏,女人们的尖叫声,哭喊声,告饶声浑成一团,在殿中缕缕回响,听的正在行刑的侍卫太监都是头皮发麻。
萧以薇冷眼看着,唇角渐渐蔓延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
她知道自己在这宫里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所以无所畏惧,在这最后的关头自然是有冤抱冤有仇报仇了。
荷露等人叫苦不迭,一声接着一声的告饶,可是她一直都是无动于衷。
这些个她近身服侍的宫女嬷嬷也都是养尊处优,生平没做过什么重活儿,不过十余个板子下去就已经有人皮开肉绽,衣物被染红了一片。
萧以薇看着,这才觉得胸口里积压的怨气跟着散了些。
“打!给本宫狠狠的打,谁敢手下留情,都一起给本宫打了。”萧以薇快意的大声道,叫人绝难想象平日里看上去那么柔弱温顺的一个人竟然会有这样嗜血疯狂的一面。
有两名宫女不堪忍受晕死了过去,萧以薇便叫人泼醒了继续打,就是要听着她们嚎叫来泄愤。
大殿当中慢慢的有隐约的血腥味儿弥散开来,叫人几欲作呕,她却是浑然不觉一般。
老皇帝等人过来的时候,还不等进了玉坤宫的大门就先听见里头鬼哭狼嚎的声音,生生凄厉,夜色弥漫之下,那感觉就好像的入了修罗地府一般。
“良妃这里在闹什么?”老皇帝的脑子里头嗡嗡的,冲着门口把门的内侍破口大骂。
“皇上吉祥!”那内侍也是被院子里的动静折磨的精神紧张,甚至于都没有提前察觉老皇帝一行人过来,这会儿仓皇跪地,如实回道:“娘娘责怪身边的人照顾不周,正在发脾气,责罚下头的人呢!”
老皇帝也不能说是萧以薇这样做不对,只是这会儿他是真的听了这里的声音就觉得打从心底里厌恶,一脚踢开那内侍走了进去。
“皇上驾到!”张相赶紧提了口气,大声通禀。
里头的人闻了动静,不管是负责行刑的还是正在被行刑的都是如蒙大赦,所有人都赶紧跪地行礼:“给皇上请安!”
老皇帝一脚快进门去,紧跟着被殿中弥漫的血腥味儿一冲险些就要倒退回来,再环视一眼趴在地上的那些奄奄一息的宫女嬷嬷,心里的火气就一拱一拱的网上冒。
“皇上!”萧以薇回过神来,脸上诡异阴冷的表情瞬间消失无踪,赶紧跪下去抱住老皇帝的一条腿哭诉道,“皇上,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老皇帝已经提前得了消息,这会儿的反应便有了几分冷淡,只是冷冷的看着这殿中情形没有说话。
气氛冷场,萧以薇微微一怔,就又继续道,“皇上,臣妾的孩子是被人害了,请您替臣妾做主啊!”
老皇帝起初过来,的确是带着几分怒气要处置此事,可是这会看着这殿中狼藉一片的场面,却是连带着萧以薇都一并恨上了。
他的目光冰冷,只就冷哼了一声,道:“还不把这里处理干净了?”
“是,皇上!”张相应了,赶紧招呼了人进来把殿中血迹也一并清理了。
老皇帝坐在了榻上,萧以薇爬过去抱住他的靴子,哭的肝肠寸断,“皇上,臣妾的这个孩子得来不易,好不容易怀到了今天,眼见着再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产了,却就这样罔遭了毒手,皇上您要替我们的孩子做主啊!”
老皇帝和纪浩渊先行,而明乐和纪浩禹两人则是迟到一步,进门的时候刚好见到张相带人把半死不活的荷露等人往外抬。
“可惜了!”明乐见了,不用想也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对于萧以薇迁怒奴仆一事却是给了这么一个出人意料的评价。
纪浩禹却是立刻就明白了她话中深意,轻笑一声道,“这个女人本来也没什么远见,会在这个时候破罐破摔也没什么意外的。”
老皇帝当初之所以会盛宠萧以薇,看上的也不过就是她那点儿温柔小意的女儿姿态,如今她却闹了这么一出出来,虽说是事出有因,但却是生生的掐了老皇帝心里对她的最后的那一点念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