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纪千赫的心头突然一抖。
若是叫他承认,他执着的等了多年又想念了多年的女人竟是那么一个阴狠狡诈的怪物,他会觉得自己此生走下来已一场可怕的笑话。
注定了的败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支持他度过无数漫漫寂冷黑夜的意念瞬间破碎不堪。
“不!你不是,你不是苏溪,你是姜清苑。”几乎是带了恐慌的颤抖,纪千赫挣扎着坐起来,指尖颤抖拨开她耳畔垂落的一缕发丝,急切的去她耳后寻找着什么,待到看清她耳后一点颜色殷红的朱砂才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但也是在一瞬间,那种庆幸和喜悦的心境就再度被无尽的阴霾所取代。
“我没有骗过你,我曾经跟你说,我叫苏溪,我欠你的只是那一次不辞而别的转身,可是你却用苏家上下一百二十三口的性命做了偿还的代价。”女人眼底的神情悲凉又似乎凛冽,眼底突然有大滴大滴滚烫的泪珠滚落,“纪匀,这世间万般,在你眼中不过蝼蚁浮尘,可是于我,却不是这样。”
“你是——”纪千赫的眉心拧成了疙瘩,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女子的容颜,“你是苏溪?你——”
他在努力的回忆当年,回忆那些在记忆里已经褪了色却又总是念念不忘的画面。
可是——
完全的无迹可寻。
而到了这一刻,明乐等人也逐渐从最初的震惊和慌乱无措中回过神来,情绪平复过后,仔细的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来,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念头跃然脑海之中——
眼前的这个人,的确是坐镇大邺后宫几十年屹立不倒手腕狠辣决绝的“姜太后”,可是她说是苏溪,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
当年桓城那一场无疾而终的邂逅之后,留在纪千赫身边的人才是真正的姜清苑,而阴错阳差,返回盛京一去不返的那个女子才是苏溪。
惊雷阵阵,敲击着所有的神经。
整整三十二年,这两个女人交换身份,以彼此的名义存活于世整整三十二年?
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两人竟会默许了这样的交换,然后足足沉默了三十二年之久?
“你说你才是苏溪?”纪浩禹不可置信的大笑一声,可是只笑到一半声音就戛然而止,后面的话就带了遏制不住的恐慌和颤抖。
他上前一步,脚下步子混乱不堪的快速在屋子里走了两趟,最后也未能冷静下来,还是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那个自称为苏溪的女人,嘴唇嗡动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
这件事本身就是个荒唐而不可能的存在,就算是有一肚子的困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呵——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嘛!”而此时,一再沉默了下去的纪千赫突然朗声笑了出来,他的身体已如强弩之末,此时的笑声入耳也能叫人听出沙哑和力不从心的味道来,他抓着眼前女人染了血的指尖,并没有再执着的追究内里真相和前因后果,只是用一种近乎疯狂了一般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她的脸孔,注视她眼睛,字字深刻道:“我不管你叫什么名字,就算你是姜清苑也好,是苏溪也罢,至少——我知道一直留存在我心里的,一直存在于这里的到底是什么人,这一点从来就没有改变过!这一生,我执着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变。苏溪!呵——苏溪!就算你恨我也好,永不原谅也罢,我的存在,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无从抵赖也不能回避。你要为了苏家的事情恨我我无话可说,可是苏溪,我是真的存在的,在你的心里,曾经也是有过我的是不是?”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就又失去了底气,用力抓住她的手,那神情急切而渴望,仿佛一个脆弱无依的孩子。
“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苏溪垂眸看去,目光落在男子鬓角的银丝上,最终也不过苦涩一笑。
纪千赫一愣,眼底突然有泪花飞溅。
他笑了一声,目光迷离的看着眼前女子的容颜,亦是一声苦笑:“是啊,晚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女人沉默不语。
屋子里的所有人跟着一并沉默下来。
“苏溪,我错了!我许你恨我,我不强求你一定要原谅我,可是这一切的恩怨就都止于今生好吗?”他握着她的手,将她略显干瘦的手指费力的拉到自己的胸口用力的压下去,目光却是片刻不离,急切而渴盼的盯着女人的脸孔:“你看着我,记住我的模样,不要忘了我,这一世亏欠你的,让我来世还你可好?”
苏溪抿着唇角,一声不吭。
纪千赫眼中热烈焚烧的渴望,那光芒却在逐渐微弱的消散,直至最后,化作苍凉和无奈。
她的倔强他从来都知道,中间过往了整整三十二年,已经在两人之间拉开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很多的隔阂和恩怨误会都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她的不肯原谅,就决绝的连来世都不肯许给他。
他这一生,注定是要带着无尽悲凉的遗憾走的。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哪怕是到了这一刻,他还是会这样的不甘心。
“苏溪——”他的目光悲切的注视着她的脸,心里已经不再试着去回忆当年她留给他的那些纯真而美好的回忆,只是会觉得心疼和无力。
他的苏溪,他惦念牵挂又执着的爱了一生的女子,如今铅华褪尽,已经再不似当年那般的纯粹和快乐,这些年间,背井离乡,又因为他的推手困死宫闱,磨砺了如今这样冷漠持重的一面,这些年间她该是有多痛又有多苦。
“你不原谅我是对的。”最后,纪千赫突然又悲怆的笑出声音,“我曾许诺,会为你撑开这天下最广阔的一片天地,给你这普天之下最自由快乐的生活,是我食言了。哪怕你此刻对我无情,也是我自己促就,与人无尤。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有些事,不是追悔或者解释就能挽回的。他此时最不可原谅,便是自己的一念之差——
眼前的这个人才是苏溪,亲手被他设计推入大邺深宫之中万劫不复的这个人才是苏溪。
他爱着的苏溪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她的沉稳内敛的性格都不过是后来被逼无奈的伪装罢了。
为什么当时他没有去和苏武霂夫妇仔细的确认?姜清苑那个女人的本性就摆在那里,哪怕是她推脱当年是那一场情变的打击才让她性情大变,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当年没有仔细的再去确认一遍幼时的苏溪到底该是如何模样的?她那样的神韵性格,是任何人都伪装不来的。
一步错,步步错!
阴错阳差,终究还是到了今天这一步,完全无法挽回的地步呵!
“当年镇国将军一家的死和王爷没有关系,是那个女人——”就在纪千赫已然准备放弃的时候,僵愣了许久的庄随远突然一个机灵回过神来,急切的大声道,“是那个女人自导自演,全都是她一手安排做出来的。苏——大小姐,那件事真的不是王爷做的,你相信我。王爷他眼看着是不成了,您就允了他最后的心愿吧,苏家人的死真的和王爷没有关系。”
在场众人才刚缓过一口气来,闻言就又如遭雷击,齐齐震住。
苏溪一愣,不由的皱了下眉头。
庄随远唯恐她会不信,连忙继续道:“事到如今我也没有诓骗你的必要,那件事,的确不是王爷做的。当初那几年之内她和王爷之间的纠纷不断,几次交锋下来,她也露了疲态出来,于是就用巫蛊案自导自演了那一出戏,杀了先帝最为宠爱的皇贵妃梅氏,一尸两命。当年是因为她入宫之后从不争宠,会谋杀宠妃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我们都也只当她是要借此寻一解脱就没有深究。至于后来种种迹象都将那件事的矛头指向王爷,王爷只是不屑于对此做出解释,只当是那个女人留了最后的诡计下来要报复王爷对她的无情——”
庄随远说着,就若有所指的看了脸色发白的纪浩禹一眼,道:“只当她是要留了这个把柄来挑拨荆王殿下和我们王爷的关系罢了。”
明乐沉默着听了这个故事许久,一次紧连着一次的转折之下,总觉得事情跌托离奇,匪夷所思。
这时候宋灏和纪浩禹的心里定然都不好受,两个人,一个面色铁青一个脸色发白,心里虽然都有各自的想法,不过却是谁都没有吭声。
“现在已经证明她人还没有死,那就是说她当初只是故布疑阵,要挑拨荆王和荣王殿下的关系只怕还只是其一,她真正要做的,便是引嫁这份仇恨到母后身上,让母后恨上了荣王,然后操刀相向。”明乐道,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
她自己一生未能得到纪千赫的心,于是用尽手段引发重重误会冲突,逼着纪千赫和苏溪两人互相残杀。
这个女人的心计——
已经不能用单单的狠毒二字来形容了!
简直可以说是丧心病狂!
对于纪千赫的为人,苏溪是知道的,不屑于解释?在别人看来这么大一个黑锅和骂名背负上来无异于千斤重担,可是于纪千赫而言——
这的确是他会做的事。
苏溪的神色之间突然一阵动摇,恍惚的厉害,她用力的抿着唇角,一寸一寸缓缓的收回目光垂眸看向怀里奄奄一息的男人。
纪千赫之前是当局者迷,也是到了这会儿才彻头彻尾的明白过来。
不过他却没有执着于那件巫蛊案的始末,而是再次攒足了力气抬手缓缓抚上女人的面颊,声音虚弱的问道,“当年——你——到底是因何离开的?”
这个问题,是他一直回避不敢去问的,因为害怕听到一个绝情的解释。
因为那一次这女人的不辞而别已经在他心中打下烙印,甚至于开始叫他怀疑她当初与他在一起的种种也都不过是表象。
这么多年,他是宁肯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她也是爱过他的,却万也不想用另一种可能来打破这种可怕的现实。
苏溪眼神黯然了一瞬,便是闪躲着避开他的视线,似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并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庄随远看着纪千赫的状态就是暗暗着急,唯恐着不能在他的有生之年打开两人之间的心结,于是便道:“当年的情况我是知道的,如果大小姐你是被人施了手段不得已的离开,就解释的通了。你不回去苏家应该是存着顾虑,怕一旦您和那位姜小姐是孪生姐妹的事情揭穿,苏家必定遭到御史弹劾,受到灭顶之灾。可就算如此,您大可以私底下去找王爷的,王爷定能镇压住此事。”
苏家收养了大邺骠骑将军的女儿,在当时两国势同水火的时候,庄随远的话并不夸张,事情抖露出去,不仅仅是在大兴的苏家,就连大邺的姜家也一样无可幸免,一定会被人有心人士弹劾,一举扳倒。
苏溪不置可否。
纪千赫却没管那些内情,只是横亘心中多年的一个死结突然看到了解开的希望,追问道:“那晚——”
那一晚桓城大雨,两个人的行程被阻,被迫滞留城中客栈。
那一夜缠绵,本以为是情之所至,可是一夜温存过后,醒来的时候却是身边枕席空置,仿佛一场他自己臆想出来的美梦,若不是床榻上残红如血留下的痕迹,他当真是要怀疑那一切是不是真的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