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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一点,易明爵也颇感意外,“昌珉公主答应了?”
“答应了,但以她的为人,肯定也是两面三刀的背后容不下。”明乐冷冷一笑,垂眸喝了口水,“既然是迟早的事,所以我才建议她去听听那那两个刺客的供词。”
“快刀斩乱麻,这样也好!”易明爵略一忖度便是坚定点头,“只不过为了不做的太过刻意了,我们之前安排给那唐明的说辞,想要直接把易明真拖下水也不很容易。”
“但让昌珉公主恨上她却是足够了。”明乐莞尔,把手里的杯子放回桌上,眉目之间不知不觉染上一片凝重之色道,“还有一件事也有些出乎意料。”
易明爵见她如此,心一悬,也就几分警觉起来:“怎么?”
“彭修对易明真似乎颇有袒护之意。”明乐抿抿唇,唯有这件事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我原以为他受了萧氏母女这么多年的压制,如今一朝翻身,必定恨不能将那双母女踩到脚下去。可是今天,孝宗让她休妻另娶昌珉公主的时候,他却断然拒绝了,名言不肯休妻。”
“可能是你多心了。”易明爵想想,却觉得这事儿也不可信,“保不准就又是欲拒还迎的把戏,他这人,又不是做不出来。”
“我也有这么想过,可是仔细观察他的神情语气,又不像只是做戏的模样。”明乐一筹莫展的摇头,失神片刻便马上收摄心神,露出一个笑容道,“算了,不说这个了,横竖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往后看看再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有话明天再说。”
“嗯,今天你也累了。早些休息。”明爵替她理了理披风的领口。
明乐就势拍了下他的手背,莞尔一笑转身离去。
出了竹意轩的大门,明乐却没有直接回菊华苑,而是对长安道,“送我出去一趟,我要马上去见殷王一面。”
“现在么?”长安诧异的脱口道,说完又马上察觉自己失言,急忙垂下头去。
早前明爵和宋灏合模算计宋泽的那一次他也在场,当时宋灏答应的明白,以后不会再和明乐有私底下的交往。
可是如今明乐要主动登门找他,这就又另当别论了。
“就现在!”好在明乐正在想事情,一时竟也没有察觉他的情绪不对,只就片刻不停的往花园西边人迹罕至的方向走,“有一件事,我必须马上向他确认清楚。”
长安不敢违背她的命令,亦步亦趋的跟着。
明乐走了两步,心里却是恼恨,如果之前带着长安进宫就好了,以长安的眼力,一定能一眼看出常嬷嬷的底细来。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是空口白话。
所以,事不宜迟,她必须马上见到宋灏,把一切都问个清楚明白。
即使很清楚,很有可能从自己在宫里的时候起就被人从后盯上了。
这边明乐和长安悄悄出府去见宋灏的同时,彭修出宫之后已经直奔京兆府,提审捉住的两名刺客。
“陛下已经让人快马加鞭传了旨意过来,人犯我已经压在地牢了,侯爷您看,是您直接在我这里审,还是我让人给您把犯人提出来,您带走?”顾大人叫了老头,带着彭修一边下了地牢一边问道。
“还是在这里吧,正好借顾大人的刑讯室用上一用。”彭修道,跟着他不徐不缓的款步往里走。
京兆府每年所要受理的京中大小案件无数,普通偷鸡摸狗案件的犯人,关普通的牢房也就行了,所谓地牢,是专门用以关押杀人重犯的地方。
刺杀公主,属于大逆不道。
所以那两名刺客所受的待遇更甚,被关押在最里面,单独用坚固的长石条垒砌来的一个单间里。
那牢房以中间的过道分开,分左右两边,两名犯人,一人一间。
牢头带着两人进去,顾大人抬手挥退他,“你先出去吧。”
“是,大人!”牢头陪着笑,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
顾大人又对彭修都,“侯爷,这里还需要本官陪审吗?”
“顾大人公务繁忙,就不劳您继续费神了。”彭修道,抬手说了个谦逊礼让的手势,“大人先请。”
“也好,前面我刚好还有个案子要开堂审理,就先行一步了。”这种烫手的山芋,他自然的巴不得早点完全甩出去。
说了几句客套话,顾大人就先行一步告辞出去。
有亲随搬了椅子进来,彭修撩起袍角在中间的过道上稳稳的坐了。
左边牢房里垂头丧气坐着那个先抓到的小贼唐明,右边牢房里,则是在那座废宅里带回来的鞭笞昌珉公主的凶徒。
那人像是并不介意这牢房里的环境,披头散发,一直在不住的来回踱步,时而仰头看天,事儿低头去瞅自己的脚尖,有时哭有时笑,浑然不因为有人突然闯入而觉出丝毫的不自在。
彭修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两眼,随即眉尾一挑,瞟了个询问的眼神过去。
“侯爷,属下已经查清楚了,这人名叫钱文山,曾经是在外城守卫御林军的编制里头的。”旁边跟着的亲卫陈立马上凑上来解释,“他有个妹妹,叫文樱,原是昌珉公主宫里一个二等宫女,据说人生的俊俏,又十分的识礼懂事。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入了梁王宋涵的眼,昌珉公主为了讨好自己的二哥,就打算连夜把人绑了送过去梁王府。但众所周知,那梁王妃的悍戾之名在外,他府上姬妾没有几个能活的长久的。文樱惧怕梁王妃,就去找公主求情,公主自然是不肯的。却不想,那个丫头倒也硬气,当众一头撞在了门柱上。”
“是么?倒是个贞烈女子。”彭修轻轻的唔了一声。
陈立见他无意打断,又再继续说道,“说来也是她晦气,那一撞竟然也没能死成,却是彻底激怒了公主。公主盛怒之下,就把她赐给了宫里的几个阉人做玩物,您是知道的,落到那种境地的人,对女人这回事多少都会扭曲。那丫头本来就奄奄一息,生生的就被折磨死了,而且据说——死相非常的凄惨。”
“这钱文山和她妹子相依为命,没有其他的亲人,一直对这个妹子如珍如宝的护着,像是从那以后,就得了失心疯,差事也没法干了。”陈立继续说道,“今天这事儿,若说是他携恨报复,似乎也是说的过去的。”
怪不得,他劫持了昌珉公主之后,一不求财,而不脱身,更不急着杀人泄愤,反而扒光了她的衣服,先对她动了私刑。
这么一个解释,倒也说得过去。
彭修闻言,却是不置可否,只就惯常的保持沉默。
那亲随等了等,没等到他的进一步吩咐不禁奇怪。
彭修沉默片刻,突然略一偏头对身后侍立的丁六道,“准备刑具,动刑!”
“是,侯爷!”丁六领命,带了几个人出去跟老头借刑具。
陈立看着牢里钱文山疯疯癫癫的样子却不是太看好的样子道,“这人的脑子不太正常,就算是动刑,怕也审不出什么来的。”
“脑子不正常?”彭修靠在椅背里,神情懒散的仰头看着屋顶,“脑子不正常,他还能策划并且带人执行刺杀掳劫公主的任务?这么说来,这人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钱文山和昌珉公主之间不共戴天,作案动机这一点的确是无懈可击。
如果只为找一个待罪羊息事宁人,有他足够。
可他彭修要的,和孝宗还有昌珉公主都不一样。
就算钱文山是整个事件的主谋,那么当时他带过去的其他人呢?
没有理由,他一个人落网之后,其他人全部人间蒸发渺无音信了不是!
而且,不过一个御林军出身的侍卫罢了,彭修也不信这人能有那般运筹帷幄的能力。
陈立和陈成都是彭修的左右手,常年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看事情的眼光也有独到之处,当然也不会完全看不透其中疑点。
彭修下了命令,陈立也不坚持,只是突然想起来陈成的事就很有几分担忧道,“侯爷,陈成已经带着您的令牌去了军中等您,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公主那里,怕是迟早还会对他下手的。”
不管是孝宗还是昌珉公主,为了颜面,肯定会将此事的知情人尽可能大规模的杀人灭口的。
就是为了防他们这一手,所以一经事发,彭修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支走了陈成。
“我的人,还由不得他们想杀就杀!”彭修冷冷说道,神色间竟然难得多了几分不耐。
他这一生,最恨被人操控,也最恨有人能凌驾于他之上。
这件事摆明了是有人算计他,虽然他将计就计拿下了昌珉公主这块垫脚石,但是回味整个事情的始末,终究逃不过他身为局中人的事实。
所以,对昌珉公主他心里也不很十分痛快。
丁六等人很快去搬了刑具过来,横竖七八扔了一地。
“侯爷,都搬来了。”丁六道。
“嗯!”彭修收拾了散乱的思绪,略略坐直了身子,他的目光先是在钱文山身上转了转。
陈立正准备叫人开门去提人,冷不防却见他手指一抬,指向左侧牢门里头那缩在角落里的唐明道,“先提他!”
审一个疯子,未必能有什么结果,但这个正常人,起码是应该知道些什么的。
唐明一惊一吓,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陈立一愣,随即不由分说的一招手,“拖出来!”
有人上前开门,两名侍卫入内把人架出来,抓过一把血迹斑斑的陈旧铁链就要把他往刑具上绑。
“为什么要提我?我知道的都说了,侯爷,侯爷饶命,别的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唐明挣扎着大声嚎叫。
可他势单力薄,哪里争得过这一室虎视眈眈的侍卫?
不过片刻,已经被结结实实的绑在了架子上。
彭修抄手坐在椅子上,斜睨他,“你确定你没有别的需要继续交代?比如说——昨天在我府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压根就不信会是他府上的哪个下人婆子放走了这唐明,只扒着这一点漏洞,就足够他怀疑这小贼唐明的所有供词。
只是能在他的虫蛊之下还撒下弥天大谎的——
真有这样可能吗?
他却不知道,昨天在长安找到这唐明,并要借他的手来布局的时候就先给他服了一种可以适当麻醉感觉的药物,包托毒虫噬咬的痛楚在他身上,都打了三分的折扣。
但也因为感觉没有完全麻木掉,所以也不至于让老道的彭修看出破绽来。
“小的所言句句属实,侯爷,侯爷您要相信我啊!”唐明惊恐的大叫,当真是悔不当初,暗恨自己当时不该见钱眼开去跟陆姨娘掺和进这这些达官贵人的恩院里来。
这回好了,滚雪球似的难以脱身,算是被武安侯府的那个丫头讹上了。
诚然他此时还不背叛明乐,并不是因为什么江湖道义,而是从昨天长安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从平阳侯柴房里提出来的时候,心里就隐隐的知道——
他要是敢反咬一口,一定不得好死。
再者说了,在彭修跟前已经吃了这么些苦头,此时再要倒戈,也实在是不划算的。
“昨天——”唐明惊恐的大叫,为免受皮肉之苦,急忙就重新招认,“昨儿个我就是拿了人家的钱去你府上探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