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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刑部审过几件冤案,越发讲求实据,又碍着皇阿玛金面,必要寻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秦思进宫一趟,回家把他的铺盖卷从小院丢出来不说,一见他进那院子,不等三句话说完,就往外撵。可儿好心告诉他缘由。胤祥无奈,只得搬去怡情小筑。那地方原没预备冬天住人,没炕,门窗单薄。胤祥习惯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孤枕难眠,辗转反侧了几个晚上,想不出个好办法,急得嘴里起了泡。
德妃这么一催,激起胤祥的脾气,恨极了弄出这些事的那个人,当下不管不顾地把些个成年旧事和这回的内里情由添油加醋都说了出来:“额娘,您替我想想,这么个女人,我敢要么?留下她,我和秦思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德妃听了,半天没出声。她在宫中生存了大半辈子,女人的手段,见过不知多少,玉梨这点道行还不在她眼里。她不觉得玉梨能对秦思造成多大伤害,不过,她也厌烦不守本分的人。有这么个人名正言顺地夹在中间,胤祥的日子必不好过,十三阿哥府恐怕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太平,弄不好还要波及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但是——
德妃叹道:“我原听说那丫头不论容貌还是性情都有两分象秦思,还当你也是中意的。想不到会是这个样。只是,她到底是皇上赐给你的,难得的恩典,进了你的府门,再怎么也不能撵出来。”
胤祥当初也是因了那两分相像,见到玉梨先生出怜惜和好感,不想到头来给自己惹出这么大包袱难题,又悔又怒:“她哪一点配与秦思相比?皇阿玛怕不也是被她蒙蔽了。辜负了皇阿玛的恩典,我甘愿领罪受罚。这女人,我死也不要。”死顶着不要玉梨,皇阿玛脸上无光,恐怕更加冷淡他们。可娶了玉梨,皇阿玛就能回心转意,像从前一样疼爱他么?秦思会慢慢与他生分才是肯定的。
德妃从小看着他长大,只道他性子随和,还从未见过他对什么人如此反感,动这么大气,倒也怕他冲动之下闹出什么事故,只得说道:“给你闹得我头也疼了。这事且先放着,你回去好好想想,总不能为了你的义气,叫人指秦思的脊梁骨。”
胤祥心中气苦。她是为了流言着恼,一时抹不开脸才同意的吗?当日分明对她承诺不会娶妾,她是不信他,还是不在乎?
出了宫门,也不回家,胤祥直奔四贝勒府,向四哥求助。
四阿哥听完弟弟的诉苦,竟有些幸灾乐祸:“十三阿哥急公好义,乐于助人,怜香惜玉,也有给自己找麻烦的时候?”
胤祥打躬作揖,央求道:“四哥,弟弟我知错了。求四哥帮我这一回!今儿起,除了秦思,我再不看别的女人,再不理别家事了。”
四阿哥好气又好笑:“少到我跟前耍赖!再不看别的女人?连太后额娘也不看了?再不理别家事?落到你手头的差事案子也不理了?回头惹了更大的麻烦,别说是我逼你的。”
胤祥满口认错求饶,拉着他的袖子不放。
四阿哥抖落一层鸡皮疙瘩,嫌弃道:“没出息!不学好,倒把你媳妇的毛病学了个十成十。罢了,给你一句金言。硬顶不是办法。娶就娶了呗,嫌烦,回头找个角落里一丢,找几个可靠得力的人看着,一个女人还能翻出多大花样?”
“不成,给个名分,可就真让她夹在我们夫妻之间了。”
四阿哥皱眉:“你莫不是真的不再娶了?怕唾沫星子淹不死你们两个?”
正说着,听外面有人说话:“给十四爷请安!是,十三爷在里面。”
这一向,十四阿哥倒也没断了与另外几位哥哥的来往,不过三天两头往十三阿哥府跑,往四贝勒府走动得也勤快了。
行过见面礼,胤祥没精打采地问:“十四弟找我么?什么事?”
十四阿哥笑嘻嘻地:“没找你,来看看四哥,在门口看见你的车,猜着你在这儿。”上上下下打量他两圈,贼眉鼠眼地凑到近前:“十三哥清减了,这些天睡得不好?夜里冷吧?”
胤祥被扣水呛住,咳个不住。四阿哥不满道:“你倒是来看热闹的?亏你两个一处长大念书,原该比别个更亲厚些才是。”
十四阿哥笑道:“我对十三哥原比别个亲厚,故而一听说十三哥有难,赶着找上门帮着出主意,不想十三哥瞧不上我这弟弟,只信四哥。”一面说着,一面翘起二郎腿端起茶杯慢慢啜着。
胤祥一听,如见救星,连忙请教。
十四阿哥摆足了架子,半天喝完那杯茶,不急不缓地问:“两位哥哥商量半天,总该有些见解,先说给我听听。”
四阿哥好笑摇头,倒也不与他计较,真把自己的建议又说了一遍。
十四阿哥也是反对:“这女人留不得!秦思未必是她对手。单论聪明机灵,她就长十个脑袋,也比不上秦思,可她会用的手段,秦思不屑去用。小手脚防不胜防,只怕到头来阴沟里翻船。”
胤祥总算找到知音,大为安慰,连连称是。
四阿哥低头想想,也觉得有理:“可她到底是皇阿玛的恩典,领了,总没有再退回去的理。”
十四阿哥笑道:“四哥这个退字用得好,咱们就想想,有没有个退回去又不伤皇阿玛脸面的法子。”
小的两个想出来几个办法,都被四阿哥一句“不妥”否定。商议半天无果,天色已晚,见两个弟弟垂头丧气,四阿哥便道:“在我这儿吃过晚饭再去吧。咱们兄弟也有些日子没一块儿吃饭了。”
四福晋早预备着两位阿哥会留下晚饭,叫人整治了一桌小菜,温了两壶酒。
兄弟三人边吃边聊。四阿哥十四阿哥随口谈起京中近来趣事,意在为十三阿哥排解。奈何胤祥心中有事,郁闷寡欢,闷头喝了不少。
分别时,那兄弟二人又说了不少宽慰的话,尤其十四阿哥,拍着胸脯保证回去接着帮忙想辙。
胤祥的心被这手足之情温暖,略微好受,又一想,就算由哥哥弟弟们帮忙打发玉梨,与秦思之间新生的隔膜还得靠自己去消除。想到秦思外柔内刚的脾气,不由叹气。
回到府中,不由自主又往秦思住的院子而来,到了门口,看见贾千一脸为难抱歉地迎出来,想起自己居然成了不受欢迎的人,又是委屈又是不甘,借着酒劲,生出一个主意:
“拿厚毡子厚被子来,爷今晚就睡这门口了。”
秦思安顿弘旺睡下,检查一遍,见一切稳妥,这才回到自己屋里,准备安置,却见秋禾和可儿神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不由问道:“出了什么事?”
“十三爷在外面,不肯走。”
秦思顿了一下:“秋禾,你出去,就说我和弘旺都睡下了,请他回去安置,有什么明儿再说。”
秋禾迟疑了一下,应声而去。
可儿小心察看秦思神色:“福晋,我听莲香说,爷让人把他的铺盖卷铺在地上,说是今晚就睡在咱们院子外头了。”
秦思发了会儿呆,淡淡道:“在自家院里露营么?由他去吧。”
纳妾风波(下)
躺下才发现,虽然铺了两层厚厚的毡子,这青石板地还是冷啊!胤祥的酒醒了,没后悔,没想撤,只发愁这一夜怎么过去。
吱呀一声,院门开了。胤祥怀着希望抬头望去,见出来的是秋禾,不觉有些失落。哎,她哪有这么好糊弄?
秋禾转达秦思的话,又劝了几句。
胤祥摆摆手:“明白了,你去吧,叫福晋别担心。天做被,地当席,何等逍遥!睡在这院门口,不过想着万一叫杯茶要个水的方便。”硬撑着摆出一付陶醉的样子,嘴里还轻声哼着戏词儿。
秋禾看得好笑无奈,张嘴想要吩咐边上站着手足无措的几个下人,拿几个炭盆子汤婆子来,好歹给爷添点暖气。
一个女子越众而出,柔声道:“爷,书房的炕烧热了,正烧着水预备沏茶,请您移驾过去吧。您千金贵体,有个头疼脑热的,可叫我们怎么办?等天暖了,再逍遥不迟。”
一听那声音,胤祥脸色大变,不等她说完,已对秦柱沉下脸:“你这总管怎么当的?连个人也管不住!不想在这府里干了么?”
秦柱又急又愧,也有些委屈,心道:“这人是我管得了的么?您和福晋是主子,还拿她没法呢!”一边叫过两三个丫环婆子,示意她们不由分说把玉梨架了,送回书房。
玉梨又惊又怒,声音拔高,变得尖锐:“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是万岁爷派来服侍十三爷的。爷,你不能让他们——”
秦柱忙命一名婆子死死捂住她的嘴,一边拖了疾走,一边叹着气低声劝道:“姑娘是万岁爷身边出来的,该比别人更机灵才是。爷这是玩花样,跟福晋逗闷子取乐呢。两口子的事儿,你插进去算什么呢?咱们这位爷就是点子多,任性妄为,跟十四爷福晋几位打小一道儿淘气惯了。你扰了他的兴头,叫他怎么不恼你?”要不是你,爷能弄得这么狼狈?
康熙把玉梨赐给十三阿哥时,这府邸还没有女主人。玉梨身份特殊,名义上只是个侍女,谁也不敢支使她,她说个话,众人还得当回事儿办。十三阿哥那时婚事不顺,心事重重,又哪里会注意到府邸里的情况?玉梨先就做了实际上的“女掌柜”。
秦思进门,没多久胤祥出远门,把家里的一摊子都甩给秦思。十三阿哥府的情况,佟家几位长辈看在眼里,正好老太太生前留下话,让秋禾将来去服侍秦思,就同从小一路服侍大的自家姑娘一样,务必尽心尽忠。秋禾嫁了佟府的年轻管事林图,孩子都有了。正好十三阿哥府缺人手,二太太禀过太后,实践老太太遗命,让林图和秋禾带着孩子一同陪嫁到十三阿哥府,给秦思当帮手。
林图在佟府是外管事,打点管理京城京郊的几处产业。秦思派了他个副总管的头衔,操办她嫁妆的投资置业,让秋禾照管她的日常起居用品,也就管着她住的小院和怡情小筑两处。府中原来的人员和分工一切照旧。众人看在眼里,都觉得秦思这是在让着玉梨,也是默认了玉梨的地位。
秦柱是他主子肚子里的蛔虫,早早认定秦思作女主人,先前没处请示,只得容忍玉梨作为,如今有名正言顺的福晋在,自然事事请示,都要听秦思的主意,遇到秦思懒得搭理,就听秋禾和可儿的。玉梨很快被架空,没了位置,没事干,也就是靠着康熙的皇威,众人表面上还算客气。玉梨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主动找到秦思,明确了自己书房侍女的职位和地盘。
胤祥从西北回来,秦思已将要临盆,必须要分房。头一夜,胤祥自然而然去了书房,受了一顿惊吓,连夜搬去怡情小筑,回头死乞白赖地在秦思的小院又赖出一个书房来。可怜如今小院进不得,原先的书房不敢去,竟被逼得在秦思门外露宿。
天公还算作美,月朗星稀,西北风刮得也不狠,可这四面跑风的,几个炭盆子汤婆子又有什么用?耳中听着打过二更,胤祥裹着皮袄,缩在几层被子低下祈祷长夜快点过去。
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爷,十三爷,您醒醒。”
胤祥伸出头一看,林图带着三个小厮手中抱着拿着沉甸甸的东西。
胤祥一骨碌坐了起来:“怎的?进强盗了?”
“哪能。您先起来,让奴才们把帐篷给您支好。”
“帐篷?”胤祥狐疑地爬起来,眼看地上的铺盖被收了起来,林图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