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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毓眼睛珠子转了转,道:“青花瓷瓶!”李敏德便取出那个青花瓷瓶,将瓶嘴对着他道:“吃两颗试试。”
元毓脸色一变,急道:“你疯了!这是以毒攻毒的方子,我没有先中毒,若是此刻吃了解药会气绝身亡的!你们也不想破坏两国的和谈吧!”
李敏德冷笑道:“那这个瓶子,就是毒药吧!”他握住那个黑花的瓷瓶,在手心里摩挲了一会儿。
元毓的脸色几乎难看到无以复加,僵持着不说话。李敏德心狠手辣,手起剑落,他顿时发声惨叫,可惜小指已短了一截,鲜血长流。李敏德脸上带着笑容,眼底却是无限冷酷,道:“再砍就是你的脖子了,我可不在乎什么和谈,哪怕你们全死光了我也不在乎。”
元毓见他如此无情,吓得半死,忙道:“对对!黑色描花纹的就是毒药!全部拿走吧!”
李敏德冷笑一声,直接将两个瓶子各倒出一颗药,手一抬,灌进了元毓的嘴巴里。元毓的脸瞬间扭曲,像是恨透了李敏德,弯腰却又是什么都吐不出来,在那边干呕了半天。
李未央看到这一幕,实在是想笑,一边是毒药,一边是解药,同时吃下去,不死也要脱层皮了。李敏德道:“你这头蠢猪,如果再敢对未央动手,下一次就没这么容易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不过是请她做客!”元毓想要反唇相讥,又挨了一个嘴巴,只得闭嘴,心里恨得要死。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赵月呢?”
李敏德慢慢道:“她没事,不过一点皮外伤。”
元毓一双眼睛瞪着他们,几乎要看出血来。李敏德揪住他的衣领,仿佛拖死猪一样地把他拖出去,元毓大叫:“你们还要干什么!”
李敏德微笑:“这一路上还有不少你的人,都埋伏在树林里,我若是不用你做箭靶子,怎么能毫发无伤地出去呢?”
你这不都进来了吗?出去又有何难!明知道对方是故意拿自己出气,元毓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吭声,眼睛珠子却在李敏德的脸上打转,这张脸这么俊俏,分明跟父皇有两分相似,应该有八成把握是。那么背后究竟是谁一直在负责李敏德和越西的联系呢?又是谁在裴后身边传递消息!这些人,一定要揪出来。
“走吧!”李敏德一下子把元毓丢在了马车上。赵月和白芷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了,她们看着元毓的眼神充满愤怒,元毓缩了一下脖子,下意识地看了李未央一眼,李未央却是笑眯眯的,他立刻扭过头去,情愿对着墙壁也不愿意看一眼这个狡猾多端的女人。
李敏德看了一眼元毓,冷哼一声,道:“如果你不老实,这把长剑便不只是断你一根手指了。”说着,他快步上了马车,吩咐前面的护卫驾车,不一会儿,马车便驶出了这座大宅子。
眼见马车越走越远,元毓忍不住叫道:“我都已经陪着你们到了这里,还不放人吗?”
李敏德算算时辰,料得对方追不上来了,便眼也不眨地将元毓一脚踢下了马车,李未央只听到元毓惊叫一声,却是刚才李敏德寻来特意扣着他的绳子将人死死系着,马车却还继续行进,活生生将元毓拖出三十多米,元毓一个劲儿地尖叫,奈何这里四处都是树木,他的声音根本就传不出去。足足拖了五十多米,李未央才吩咐道:“停车吧。”
李敏德瞧着她,道:“我打算把他扒光了拴在烈马上,让烈马一直把他带回越西去。”
李未央笑了,道:“那可不行,若是真的要惩罚他,多的是法子,不需要脏了你自己的手。更何况,越西燕王殿下如果死在大历,麻烦就多了,且不说两国之间会不会发生战争,光是南疆趁虚而入,就会给拓跋真反戈一击的机会。”在元毓和拓跋真之间,她当然会选择放过前者,更何况,并非死亡才是最好的惩罚人的手段,她多的是法子收拾元毓,当然,会更有趣得多。
李敏德盯着那鼻青脸肿的越西四皇子,冷笑一声,原本想要一剑将这厮砍死,但想到李未央的话,这一剑便收了回来,狠狠踹了元毓一脚,解开了绳子,将他往地上一扔,随后便再也不问他的死活,驾着马车迅速离去。
回到李府,刚刚是下钥的时候,李家仆人一见到郡主回来,赶紧开门迎接。李未央一路进了自己的院子,吩咐赵月早点回去休息,这才进了屋子。“刚才我没吃饱,你再去准备晚饭。”她吩咐一旁战战兢兢等了一晚上的墨竹,神情很自然,丝毫没有受了惊吓的样子。
墨竹看向李敏德,应了一声是。李未央便顺着她的眼神,看了一眼李敏德,道:“快回去吧,你今天也辛苦了。”说着,她竟然自己走到窗前,要打开窗子透透气,手才落到窗子上,就被他蓦然压住。
“都是我不好。”他突然说道,语气寒凉。
她低眼,看了看他覆在她手上的手掌,胳膊忽然微微发颤,抬眼看去,就触上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他盯着她,琥珀色的眼睛里有一丝怒意,但更多的却是心疼怜惜。
李未央失笑,区区一个燕王元毓,她怎么会放在眼睛里呢?何必这样紧张——
他的眼睛落在她的手背上,不知是什么缘故,有一点的擦痕,可能是刚才下车的时候不小心碰在哪里了,虽然不深,可却仍有血丝渗出。
李未央似是不知痛一般,看着他的双眼仍是清湛如常,此刻见他注意,便微微扬唇,对他道:“我没有关系,不过是一点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纵然不是为了你,他们也会找上门来,反正我就是个容易招惹麻烦的人……”话未说完,她便被他猛地拥入怀中。
她吃了一惊,心中蓦起惊澜,下意识推拒,手刚抵上他胸前,身子便被他紧紧地一箍,再也动不得一寸。
他滚烫的唇息贴在她耳旁:“对不起。”
她忽然哑然,因为手上碰到的地方正是他的胸膛,他的心跳沉稳有力,一下下敲击着她的掌心,带着难以抗拒的温热。那一双琥珀色的瞳孔,莫名就让人心跳擂鼓。她下意识地要退开,然而他抱着她,不松手。
得知她突然失踪,他在那一刹间心火猛地窜上来,烧得他整个胸腔都火辣辣的疼,五脏六肺在瞬间仿佛被火焰层层燎过,血肉模糊。多年来,他以为自己缺少正常人应该有的情感,哪怕是养母的去世,也不过是片刻的伤怀,似是今日方知,他这颗心会痛成这个样子。
他从来没有罔顾过她的意愿碰过她,这仅有的一次逾越,仅仅是因为心在失控。
李未央没有想到曾经那样依靠过她的少年会给她这样的一个拥抱,温暖有力,坚硬悍然,足以让她倚靠放心。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呼吸也跟着淡下来,好似气力已尽。他一定以为她又惊又惧,可说实话,这种程度的惊吓,对她来说,不过是个游戏。虽然危险,却很有意思,看着对手一点点被逼得发狂,她会觉得十分有趣味。
但是,他这样紧张,她本该觉得多此一举,可是莫名的,有点安心。想要拒绝,可是这样的温暖,却终究是留恋。
李未央没有动,一直任由他抱着。直到墨竹敲门,李敏德才放开她。李未央叹了一口气,想要说什么,终究没有说。他这样在意她,若是她死了呢,不在了呢?她不知道能不能斗得过拓跋真,也许拓跋真终究不肯放她逍遥,非要和她同归于尽呢?到了必要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会这样做的。那么,到时候敏德应该怎么办?他能好好活着吗?
吃饭的时候,李未央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想的头都大了也没有答案。吃完饭,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她便要休息了,可是李敏德却没肯离开,李未央也不赶他,径自去睡觉。他慢慢替她掩上被子,轻声道:“睡吧。”她一愣,随即有点想笑,他居然把她当成孩子一样哄。可终究她很累了,今天忙了一天,都没有休息过,于是,理所当然、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他却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低眼注视着她状似恬静的脸庞。
一想到元毓那个蠢蛋竟然敢劫走她,他心头的火苗就隐隐在跳,看元毓那嚣张跋扈的样子,他几乎可以想像得出来她之前是怎样被人惊吓的,手不由自主地攥了攥。
还好,她没大碍。否则他会让元毓的脑袋、身体和四肢全部分家……
这时候,白芷才送了金疮药来,见李未央已经睡着了,不由愣住。李敏德向她伸出手,白芷会意,连忙递上药瓶,他放在鼻下仔细闻过,紧锁的眉头才稍稍舒开些,挑了一点药膏,划在她手背上的伤处,轻轻打圈按摩。
这场景原本极其寻常,白芷在一旁看着,却觉得十分惊异。三少爷平日里对人都是冷漠,若是谁能得到他的一个笑容已经是极为难得,可看着小姐的目光却是带着温情,那其中深埋的感情,小姐还不觉得如何,可她这样一个外人看着,却反而觉得心跳加速,暧昧缠绵,越看越觉得自己的脸都红了。
看着他此时的模样,白芷突然觉得,小姐若是能接受三少爷的心意就好了。虽然他们明面上是堂姐弟,可终究有一日等离开了这里,他们这层关系谁还知道呢?到时候还不是海阔天空任鸟飞,随便怎样,只要欢喜就好。
但是,小姐心中始终有心结,什么时候能够解开,就会好了吧。可若是,小姐的心结永远解不开呢,那三少爷要如何?白芷这样一想,却看到李敏德痴缠的眼神,不由心头掠过一丝寒意。投入这么多的感情,三少爷得不到小姐的感情,或者小姐最终喜欢上别人,他会发疯的吧……
夜色那么黑,屋子里却很温暖。李敏德不由伸手抚了抚李未央的发,起身道:“我有事出去,帮我好好照顾他。”
原本似乎闭目休息的李未央突然睁开了眼睛,看他要走,又突然开口叫住他:“敏德”。
他回头,挑眉。
她半撑起身子,长长的青丝流泻而下:“他们都是冲着你来的,要小心。”
他见她眼中似有忧虑,就知她心头必又是在替他担心,不禁皱眉,他在她心里就这样没用吗?还是她觉得,他连保护自己的法子都没有吗?想要说什么,终是不忍驳她,只道:“我知道。”
她的声音却十分郑重,一字一句道:“你要答应我,任何时候不要冒险行事。”
她看他脸色变了,便知道他是要去找回场子,他的个性啊——骨子里这么骄傲任性,怎么会容忍别人伤害他这样珍惜的人呢?可若是让他去,元毓和安国若有损伤,又会招来裴后报复,若非必要,她不打算冒险。因为现在她要集中精力对付拓拔真、太子等人,越西搀和进来,会让事情变得无比复杂。所以,哪怕他不高兴,她也希望他等待。所以,她只静静地一拢薄被,一脸冷淡之色,似是告诫:“我说过了,不许轻举妄动。”
纵是她再傻,也知今夜此事必与和亲有关——先前太后册封她为安平郡主,她已经有所怀疑,如今越西前来求婚,更坐实了她的想法,太后抬了她的辈分显然觉得不够,还预备将她驱逐出大历。在这种情况下,今天这事情如果闹出什么风声,太后只会更快地行动。李未央在对付大夫人和蒋家的过程中虽然没有什么把柄留下,却不免过于急切,御史台那封参劾她的折子被拓拔玉压下不表,想必那些多嘴的言官私下定也会议论皇室对她恩宠过甚,而她这忤逆嫡母、不尊长辈之名必也少不了;今日元毓若因她遭到不幸,此事放在旁人眼中,定会以为又是因她招惹祸患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