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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美儿真是孝顺!”姚老爷自是笑得老脸满是欣慰。
“老爷不知道,这鬼丫头一心要把这龙井留给老爷,前儿我偶然想要尝尝她都不许呢!”马氏一旁假装喝醋。
姚存美嘴快的娇笑道:“这极品龙井甚是难得,总共只有半斤,娘爱喝的是君山银豪,喝那个就好了,何苦抢爹爹的心头好呢!等爹爹回来了,再尝也不迟嘛!娘平日里总说爹爹在外辛苦,要多孝顺爹爹,心疼爹爹,女儿正是谨遵娘的教导呀!女儿也给娘奉上一盏,权当赔罪,如何?”
姚存美说着,果然亲自端了一盏双手奉与马氏,一本正经含笑道:“母亲请用茶!”
一屋子人连同姚老爷都笑起来。
“油嘴滑舌!”马氏心中自是欢喜,笑嗔着姚存美一眼,接过了茶盏。
“美儿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姚老爷打量着小女儿,目光中闪露出两分深思。
马氏心里一喜,忙笑道:“老爷的女儿还能差到哪里去?不是我夸口,美儿这份聪明机灵,在同辈之中那也是佼佼者!”
生了姚存美之后无论怎么进补,马氏依然没有身孕,当然也没有亲生儿子。姚家的生意越来越大,越来越红火,她早就动了心思想让姚老爷教姚存美做生意,将来将家业传给姚存美。无奈姚老爷是有儿子的人,虽然这个儿子身体不太好总是病着,可毕竟是儿子不是?尽管在当朝太后的影响下女人的地位如日中天,可是,对男人来说,还是觉得儿子才是真正的继承人啊!除非别无选择,否则绝对不会将家业传给女儿。
姚老爷听了马氏这么一说,只是瞥了她一眼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却是笑道:“早些准备晚饭吧,让人去叫二弟他们快些过来,还有嘉儿,吃了饭我还有些账目要同老二一块理一理呢!”
姚存嘉是嫡长女,且又是江宁织造谢家的准儿媳妇,明春就要出嫁了,对这个女儿,姚老爷还是甚为上心的。
马氏见刚提了个开头姚老爷又是如同往常一样不接半句反而将话岔了开去,心中微微不快。不过,她也不敢直白的挑战丈夫的权威,只得暂时将此事压下,柔顺的微笑着答应起身。
听到姚老爷提起姚存嘉,马氏心中十分不快,暗自冷笑。又见他并未提起姚诗赞,更是暗自冷笑。姚诗赞身体不好,是个泡在药罐子里的,姚老爷自然不会叫他过来吃饭以免累着了他,想必他一回来,就亲自去了鸣凤轩看过那小病秧子了吧?
“爹,大姐这两日绣嫁妆有些累着了,她说今晚就不过来了,请女儿替她向爹爹问好,请爹爹和母亲恕罪!”姚存慧微微上前两步,清亮亮的眸光望向姚老爷,神色恬静而淡雅,小巧精致的五官令人心生怜爱。
今晚姚存嘉不出席,却是姚存慧拐弯抹角求了她的。今晚也许会发生一些事情,她不想姚存嘉在场,省得马氏迁怒于她,避开置身事外,是最好的选择。
“你——”姚老爷这才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时之间有些发怔,好一会方笑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便算了!你是——慧儿吧?竟也这么大了!”
姚存慧不知道该是感到欣慰他还记得自己还是心酸他竟几乎忘了自己,自己的存在感得低到什么堤旖啊,住在一个家中的亲生父亲,竟然对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是的,爹爹。”姚存慧微笑着点点头,随即又含笑道:“爹爹辛苦了!慧儿看爹爹气色极好,意气风发,想必这一趟生意一定十分顺利吧!”她崇拜的感赞道:“爹爹真厉害!”
姚老爷眼睛一亮,面上不觉也多了两分笑容,爽朗的大笑道:“不错,江家那些小罗罗能成什么气候?来来去去也就那些手段,这次在河南收粮——”
姚老爷对自己在生意上的手段能力十分自信,巴不得在妻女面前炫耀一番,可惜,马氏和姚存美从来不曾如姚存慧这般说过这种话,母女俩只是一味关心,来来去去皆是“爹爹别累着、爹爹要多休息”这类的话,倒让他不好主动说的。这也是他明白马氏的意思却迟迟不表态的重要原因之一,姚存美的心思根本没有半分在生意上,他怎么放心将偌大一份家业交到她的手里?更别说他还有儿子了!
好不容易二女儿提起了他的得意事,他怎么肯放过这个增加成就感的机会?顿时觉得满腔的话涌了上来,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老爷!”马氏怪嗔的瞪了姚老爷一眼,笑道:“生意上的事情哪里说得完呢?好不容易回了家老爷还不放松放松?还记挂着那些做什么呢!”
“爹,我给您捶捶肩膀!”姚存美也笑着站到了姚老爷身后,抬手捏上他的肩膀,又娇笑着问“爹爹,舒不舒服”?
姚老爷呵呵一笑,便止了刚才的话题,与女儿说笑起来,马氏一笑,凌厉的眼风飞快扫过姚存慧,这才出去吩咐事情。
姚存慧不以为意淡淡一笑,依旧从容坐下。
姚存美撒娇撒痴黏着父亲说话,马群芳不时也凑趣几句,姚老爷难得享受天伦之乐,怡然自得,笑呵呵的同女儿说话。不过,他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忽略姚存慧了,目光不时投向她,含笑问她几句,姚存慧从容淡定微笑着一一回答,姚老爷看着举止大方、进退有度的女儿,心中老怀大慰。
“大哥一回来,这屋里呀,可不就热闹紧了!”随着一声清脆带笑的声音,毛氏和姚年广笑吟吟的进来了。
第8章 两个女儿的对比
毛氏一手牵着儿子姚诗礼,一手牵着女儿姚存芸,上前含笑吩咐一儿一女:“快叫伯伯!”
姚诗礼和姚存芸只得七八岁,长得粉妆玉琢十分可爱,扭着小小的身子上前,有模有样的向姚老爷问安,姚诗礼拱手作揖,姚存芸福身,娇脆脆的叫着“伯伯!”
姚年广也笑着点点头叫了声“大哥!”
“坐,都坐下!”姚老爷笑着向弟弟和弟妹点点头,目光落在一双侄儿侄女身上顿时温和了许多,含笑道:“好,好,乖孩子!”
瞧着眉眼清秀的侄儿忽然想到自己的儿子,姚老爷心头一软,张开双臂向姚诗礼笑道:“礼儿,来,到伯伯这儿来!”
姚诗礼下意识望向母亲,见母亲笑着点头,便也笑着说了声“好”,向姚老爷奔去。
姚老爷哈哈一笑,抱着侄儿坐在自己身边,握着他的小手一一问着这段时间念了什么书?识了多少字?先生的课讲得好不好?下学了喜欢玩什么?等等。
说起儿子,姚家二房夫妇也是满脸欣慰,毛氏揽着女儿在怀,与丈夫一起,不时回答着姚老爷的话,满屋子其乐融融,不时爆发出阵阵笑声。
姚存美不知何时离开了爹爹身后,乖乖的坐在一旁,咬着唇瞧向亲昵依偎在父亲身边的堂弟,心中一阵一阵的不快袭来,爹爹宁愿心疼别人的孩子也不疼自己,就因为自己是女儿不是儿子吗?
姚存美心里不爽,就更别提还在门口就听到里头张扬肆意说笑声的马氏了。马氏屏住了欲掀帘的丫鬟,隔着帘子站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越听越是心头火起,酸酸的,涩涩的,愤愤不平又不得不忍气吞声的感觉陈杂交替,令她气急败坏得几欲抓狂!
那又如何?谁叫她没有儿子呢!
没有儿子,所以她活该受这份气!而且只能受着!
“二叔和弟妹来了!”马氏收起满脸的怨愤,换上端庄得体的笑容款款进去,目光轻轻一转,含笑道:“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老爷,二叔,过去吃饭吧!”
“有劳大嫂了!”姚二老爷笑笑。姚老爷也笑着招呼众人起身,一起往饭厅走去。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起身时毛氏的目光瞟向姚存慧,姚存慧恰恰也向她瞟了过去,对上姚存慧的视线,毛氏抿唇微微一笑,意味深长。
一时来到饭厅,姚老爷坐下之后,众人按照往日规矩一一坐下。
姚存慧许久都不曾在大饭桌上出现过,自然也就没有她的老位置,于是,她便坐在了最末。在马群芳的下首。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马氏不时的招呼着,毛氏亦礼尚往来言笑晏晏的客气着,姚存美和马群芳不时又向姚老爷说笑着,姚老爷与兄弟偶尔交谈两句生意上的事,旋即又同妻女侄儿说笑,只有姚存慧含笑倾听的时候居多,只有被话头引上的时候方开口说上一两句。
用过饭,众人便来到花厅坐下,漱了口,随即有丫鬟端着红漆托盘奉上来消食养胃茶。
姚存慧姐妹和马群芳起身,主动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碗,一一捧着奉与在座长辈。这是孝道,姚老爷素来所看重的。
姚存美没想到姚存慧居然还记得这一茬也站了起来,心里顿时有些不快,在端茶的时候不动声色挤了姚存慧一下,胳膊肘用力狠狠的撞向她。
姚存慧低呼一声,身不由己向一旁踉跄过去,磕在花厅正中安放的八仙桌上,只听得“刺拉!”一声,她的袖子被桌角勾烂了一块。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毛手毛脚的!”马氏蹙蹙眉,谴责的目光凝向姚存慧,语气却是谴责中含着关切,吩咐身边的大丫环明霞:“扶二小姐下去,看看可有磕着了哪里!寻点子药膏抹上。”
姚老爷也皱了皱眉头,对姚存慧刚刚起来的一点点好感顿时又消失殆尽。
姚老爷正欲附和马氏的话,却见毛氏早已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姚存慧的身边,携着她的手细细看着可有擦破了皮,松了口气笑着道:“幸好没有伤着磕着!要我说啊,这衣裳也太旧了,一碰就坏,怎么还穿着呢!”
姚存慧垂眸浅笑:“谢谢二婶关心,我哪里有那么娇贵呢,不过一时站不稳踉跄两步,怎么会伤着呢!”说毕转而向姚老爷、马氏福了福身,敛容抱歉道:“女儿失态,请父亲、母亲海涵!”
马氏听到毛氏的话心里没来由的一紧,忙说道:“行了,没事就好,下去吧!”
“等等!”姚老爷低沉的声音带了两分厉色,脸色也阴沉了两分,双目灼灼一动不动盯在姚存慧身上。
姚老爷这时才发现他的这个女儿穿着有多寒酸,褪了色的半臂,白绫长裙旧得颜色有些发黄,除了左手手腕上一只暗淡无光的银镯子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儿值钱的装饰。简简单单的发髻上也没有值钱的首饰,反而是鬓角两朵娇艳的鲜花为她稍稍添了两分颜色!
可是,她站在那里,娇娇柔柔,气质出众,眉目清淡如画,恬静的神情展现着自然大方,如一枝临风摇曳的小野菊,丝毫不露怯色自卑,透着悠然柔和的韵味。
姚老爷心中一软,顿时起了百般疼惜怜爱,这份疼惜怜爱在瞧向姚存美时,立刻又转变为了腾腾的怒火。
姚存美身着一袭水红撒虞美人花亮缎褙子,粉紫镶边,米黄缠枝莲纹银丝暗纹缭绫长裙,虫草点翠头饰,米珠簪花,翠绿水滴耳环,錾金如意头嵌红蓝宝金项圈,翡翠镯子,打扮得千娇百媚,珠光宝气,千金小姐的气势十足。
姚老爷脸色沉寂,冷冰冰的目光直直的射在马氏的脸上,一言不发,就这么直直的瞪着马氏,却足以令马氏如针芒在背,坐立不安。
“大哥,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姚二老爷见气氛不对,忙打着哈哈起身告辞。
“好,你先回去,明天咱们再商量。”姚老爷神色缓了缓,向姚二老爷点点头。刚才兄弟两个说好了饭后去书房谈事情的,眼下显然他是没有心情了。
“好,好!”姚二老爷舒了口气,向妻子使了个眼色,带着儿女退了下去。
毛氏其实很想留下来看戏,心有不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