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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姚二老爷舒了口气,向妻子使了个眼色,带着儿女退了下去。
毛氏其实很想留下来看戏,心有不甘的望向丈夫,被他警告的目光一凛,怏怏照做,同他一起离开。
乔妈妈也忙向众丫环们使了眼色,众人连同马群芳无声无息悄然退下,除了姚老爷夫妇和女儿,就只有乔妈妈留下,侍立在马氏身侧。
乔妈妈倒不是想听八卦,而是有些话马氏不方便说,到时得她来说。
“你做的好事!”姚老爷猛的一拍桌子,茶碗轻响,众人皆吓了一跳。
“老爷!”马氏更是惊得心头狂跳,惊惶的望向姚老爷,心里把姚存慧恨得要死。
是的,她疏忽了!是她疏忽了!
姚存慧一向来就是如此的打扮,她看习惯了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姚老爷不一样啊。两个女儿站在面前,什么都用不着说,就是活生生的对比!
她的贤惠,她的淑良,在这一刻统统都变得苍白。
“你自己看看!”姚老爷的手猛的一指姚存慧,厉声喝道:“我姚家的千金小姐,被你伺弄成什么样!这要是家里来了客人,看到我姚家的女儿如此寒酸,你让我的脸面往哪儿搁!”
姚存慧脸颊肌肉微微抽搐,手心下意识一紧,心头似有针尖划过,带起尖锐的刺痛。
不错,那袖子是她故意扯坏的,她也料准了毛氏必定不会放过这个给马氏难堪的机会。一切都按照她的设想发展着,父亲终于正视了她,终于为她说了公道话,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听他嘴里说出这番话来,她心里仍然会有微微的疼痛和失望呢?
她在失望什么?姚存慧暗暗自嘲苦笑,她早就一清二楚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早就知道的!
相反的,马氏听了姚老爷这番话之后,愣了愣,绷紧的脸色顿时放松了几分,连忙起身敛容,低眉顺眼的认错:“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一时疏忽照顾不周,请老爷恕罪!妾身向老爷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
“疏忽?”姚老爷冷笑,心中更气——不是气别的,而是气马氏的狡辩。
姚老爷自诩聪明过人,心思过人,手段过人,最恨别人在他面前卖弄小聪明。
如果马氏老老实实的认错,这件事他也就不提了,就这么过去也没什么。
毕竟,他对这个跟自己素来不亲的女儿也没有多深的感情,连他这个当爹的在见到女儿的一刹那都有点儿想不起来是谁,何况马氏?马氏又不是她的亲娘!没有虐待她,给她饭吃,给她衣裳穿,姚老爷觉得已经不错了。如果不是因为毛氏那一句话,不是因为姚家的脸面,他也不会发这么大的火。
可是,马氏没有老老实实的认错,而是声称“疏忽”,这就令姚老爷无法接受了,他觉得马氏分明是在找借口搪塞他。
说难听点,是在拿他当猴耍,欺骗他!
他最痛恨的,就是在自己面前玩弄小聪明的人。
第9章 倒霉的温妈妈
姚老爷目光一凛,指着光鲜靓丽的姚存美冷笑道:“疏忽?怎么对你自己生的女儿你却不疏忽了?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马氏身子一僵,这回是真的白了脸。
她嘴唇嚅了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上“腾”的难堪得通红。她不明白为什么,丈夫突然之间发这么大的火。
“爹……”姚存美也感觉针芒在背,浑身不舒服的站了起来。她头一回觉得,这一身华贵衣裙穿在身上的感觉是这么糟糕。
“老爷您误会夫人了,”乔妈妈陪笑着,上前半步,小心翼翼又信誓旦旦的说道:“府上每一季做新衣裳,夫人可是从来没有落下过二小姐,定是那管添置衣物的管事妈妈从中捣鬼,中饱私囊!二小姐素来不太出院子,也不爱见人,那起子黑心的奴才定是因此起了坏心眼儿,料定夫人不会知晓,故而从中克扣,委屈了二小姐!二小姐又是个脾气极好的,受了委屈也不告诉夫人,也难怪老爷见了要生气!”
轻轻巧巧几句话,便将马氏给摘了干净,一大半的责任反倒扣到了姚存慧的身上。
马氏猛然回神,眼眶红了红,满含委屈幽幽的望向姚老爷,轻叹道:“乔妈妈快别说了!总而言之,都是妾身的错,若是妾身多关心慧儿一点,也不会弄到如今这种状况!妾身管家不力,请老爷责罚!”
马氏说着,上前作势向姚老爷屈膝跪下。
姚老爷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她,脸色也缓和了些,皱眉道:“坐下说吧!”
姚老爷要的就是马氏的态度,如今马氏已经认错,他也就懒得揪着不放,怎么说马氏的爹可是户部侍郎,这个家还要她打理呢,折了她这个当家主母的威仪,对他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姚老爷不禁望了姚存慧一眼,心想乔妈妈说的也有道理。这个女儿素来软弱,闷声不响的,就是对他这个爹也是能避则避,冷冷清清的。她自己受了委屈不说出来,谁整日围着她转呢?
不过,她虽然不说,可是刁奴欺主,这也是他不能容忍的!
“谢老爷!”马氏心中得意,顺势起身,复又坐了下去。
“爹爹,”姚老爷正寻思着要说话,不期然姚存慧柔声笑道:“乔妈妈说的不错,母亲从来没有疏忽女儿,都是下人们踩高拜低。母亲管家甚忙,女儿出不上什么力已经愧疚,哪儿还敢给母亲添乱呢?受一点半点儿委屈也没什么的!再说了,这些衣裳也不错的!请父亲不要责怪母亲了,不然,女儿心中益发不安!”
马氏和乔妈妈不动声色相视一眼,二人心头俱是大震,惊异的挑了挑眉,姚存慧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吗?如非亲见,她们说什么也不敢相信!
“唉!”乔老爷不禁一叹,瞧着小心翼翼的女儿,心中微微有些发酸。没有亲娘照顾,到底是不同。自己总嫌她是个闷葫芦,可细想想,她有什么资格同美儿一样肆意张扬呢?
“慧儿真是懂事!好了,爹不怪你母亲了,不过,你也太小心了些!你是姚家的二小姐,是主子,怎么能由着奴才欺负?这传了出去像什么样!”姚老爷教训着女儿,转而向妻子冷声道:“添置采办衣物是哪个奴才管的?传进来,我倒要亲自瞧瞧,我府上什么时候有这种胆大包天的奴才了!”
马氏脸色一白,身子僵了僵,半响低低应了声“是,”朝乔妈妈努了努嘴:“去把温妈妈请来。”
“是,夫人。”乔妈妈巴不得一声,转身出去。
她和温妈妈都是马氏的左膀右臂,两人之间明争暗斗了许多年,在得势和失势之间轮转了许多回,这一两年来,乔妈妈要略胜出温妈妈一头,成为马氏近身伺候离不开的心腹。可是,温妈妈却是比她得了更多的实惠,管理采办和库房,这得多大的油水啊!
不多会温妈妈抖抖索索的低着头跟在乔妈妈进来,对上姚老爷冷冰冰直射过来的目光,双脚一软,“扑通”跪了下去,浑身发抖。
来之前,乔妈妈已经将事情首尾简单同她说了一遍,温妈妈又惊又怒,又惧又恨!用脚趾头想她也想得到这其中必定有乔妈妈的功劳!可是,除了忍气吞声认栽,她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如果这一回她不站出来替马氏揽下所有的责任,马氏岂能饶得了她?重用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就是你这个狗奴才?”姚老爷冷冰冰喝问。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老奴再也不敢了!”温妈妈心里悲愤得想要吐血,却硬生生的将所有罪责扛了下来。
姚老爷冷哼一声,骂道:“无耻贱妇!简直无法无天!”
“老爷,何必为了一个不省事的奴才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马氏心头一跳,总觉得这“贱妇”二字格外刺耳,仿佛挨骂的是自己一样。
姚老爷阴沉沉瞥向温妈妈,冷冷道:“这种人也配做管事?从今儿起革了去!拖下去打十下板子,革半年月钱!还有,既然贪了二小姐添置衣裳的银子,统统给我吐出来,为二小姐将衣裳添上!若叫我发现下次再犯,休怪我不讲情面!”
温妈妈只觉得如坠冰窖,浑身冰凉,轻飘飘的眼神望向马氏,被马氏一瞪又收了回来,半响说不出话来!
“爹爹,以前的事情追究起来也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依慧儿看来,就让温妈妈为女儿补上两年的衣裳算了,不知爹爹意下如何?”姚存慧轻柔的开口,看似为温妈妈开脱,实际上却是温柔的一刀。
按照姚府小姐的规格做齐两年的四季衣裳份例,可是一大笔银子!
“就依了慧儿吧!”姚老爷点点头,厌恶的瞪向温妈妈喝道:“你还在这干什么?还不给我滚出去!”
“是,是,老爷!”温妈妈暗暗叫苦,这笔银子哪儿是她贪下了?她算是白出血了!
“夫人管家往后仔细些,实在忙不过来便让弟妹帮帮忙,妇人家心眼儿也不能太小,弟妹终究是弟妹,再怎么着也越不过你去!你看看你用的是什么人?做出这等没脸的事来,平白的叫人笑话!没准这样的人府里还有,得了闲你仔细理一理,该处罚的都处罚了!”姚老爷毫不客气说了一大通。
当着姚存慧和姚存美的面,马氏脸上涨得通红,忍愧含羞低声应是,心里恼得恨不得掀姚存慧两个耳光:若不是她,哪里来的这么多事!
“好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女孩儿家不要坐太晚!我去看看赞儿!”提起儿子,姚老爷目光柔和了两分,眸光深处,难掩深深烦恼。
儿子的病,始终是他心头横亘的一根刺。每每在外打拼时,只要想起疾病缠身的儿子,万丈豪情瞬时就会熄灭一大半!
没有儿子继承,纵然创下万贯家业又有何用?偏生膝下只得这一根独苗!
“是,妾身恭送老爷!”马氏手心紧了紧,昏黄的灯光下脸色微微的发白,重重的咬了咬牙。
“爹,慧儿也想去看看弟弟。”姚存慧心中一紧,祈求的望向姚老爷。
马氏以姚诗赞身子不适需要静养为由,极不喜欢姚存慧姐妹同他接触,姚存慧昨日便想去看望幼弟,可是想到马氏的作为只得忍了又忍。如今跟着姚老爷一起去,马氏纵然不快,想必也不会怎么样吧?
姚老爷转眼瞥见女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眼期盼的望着自己,一张不施脂粉的清水脸楚楚可怜,姚老爷心一软,遂点点头:“好吧,那就一起去!”
父女两人来到鸣凤轩,姚诗赞刚刚服过药,梨香、芹香正伺候他靠躺在一侧软榻上,用甜白瓷的茶盅盛了茶水给他漱口。
姚诗赞是姚老爷的宝贝,姚老爷生意再忙每一两日也不会忘记过来看望,出远门谈生意更是一回家便先来鸣凤轩,是以马氏并不敢怠慢了姚诗赞,鸣凤轩里一应家具陈设都是最好的,姚诗赞在吃穿用度上也从没吃过亏。
可惜,自打六岁那年亲生母亲过世之后,他的身体便一日比一日差了下来,大夫说是伤心过度,又兼腊月落水留了病根,只有慢慢调理一道。
“爹爹!”姚诗赞一抬眼瞥见父亲,挣扎着起来,淡淡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两丝笑容。
“赞儿,乖乖躺好!”姚老爷心一紧,忙上前坐在榻沿,伸手扶住了儿子的双肩,闻着满屋子的药味,眼中一片黯然,轻叹道:“喝过药了?觉得怎么样?晚饭用了些什么?”
“梨香伺候着喝过药了,爹爹用过晚饭了吗?”
姚诗赞一边回答姚老爷的话,目光落在姚存慧身上,微微一滞,半响迟疑道:“二姐?”
姚存慧笑着上前,柔声道:“赞儿!”姚存慧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