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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
“那你听好了,”β单手指着地板,“这五项原则是,以后但凡有争执,你道歉,你道歉,你道歉,你道歉,你跪下道歉。”
他俩还在生死互掐,我已经拿着名单回到了座位上。
我心里有点儿打鼓。徐延亮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省油墨,把名单上面的字印得特别小。打预备铃时,我才找到余淮的名字,用手指比着划过去,看到了一串电话号码。
只有八位,搞得我有点儿失落。不过转念一想,也有可能是小灵通呢,对不对?
我还是掏出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进去。
“怎么没来上学?生病了吗?我是耿耿。”
如果这八位数字是座机,我一定会把短信落款改成“我是诺基亚”。
座机一定会很开心。
我没报什么太大希望,把手机放在了自己的桌角,想了想,又有点儿负气——我早干什么去了,万一真是给座机发短信,还有什么盼头。于是,我就把手机又往远处推了推,一直推到余淮桌子的角落,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完全不抱希望了似的。
英语老师踩着预备铃的尾音走进教室,我低头翻开了英语练习册,准备上英语课。
几门主课里,我的英语和语文还是不错的,也是这两门课程保证了我没有落入倒数十名的禁区。越是上手的课程越喜欢多学,期中考试时,我对理科的厌学情绪导致我的英语和语文越来越进步,和数理化拉开的差距 也就越来越大。
不过我并不是很喜欢上英语课,确切地说,我们都不是很喜欢上英语课。
英语老师姓赖,名春阳,看上去大概不到四十岁的样子,消瘦,有很重的眼袋,讲话声音清脆得有些剌耳。
赖春阳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没精打采的,常常会在讲习题讲到一半的时候,忽然盯住教室里的某个方向,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你总觉得下一秒钟,她手里的黑板擦就要朝某个不规矩的学生飞过去了……你等待 着,等待着,她忽然对着空气中的某一点笑了一下。
然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轻地说:“这道题考介词,有人有疑问吗?”
“她再这样下去,我对我的人生都要有疑问了。”余淮曾经这样说过。
我不知道赖春阳是不是故意的,但是她这招对我们这些爱溜号的学生空前奏效。在一次又一次毫无道理的沉默注视中,正想低头喝牛奶的简单紧张得捏爆袋子喷了自己一脸,低头看娱乐杂志的β则因为徐延亮胳脾肘无意碰到她而忽然跳起来大叫“选C选C!”。
日复—日,我们在赖春阳的训练下,心理素质越来越好,估计以后万一去杀个人越个货,一般的审讯手法甭想从我们嘴里诈出一句实话。
也难怪余淮一直对赖春阳的教学方法吃不消。赖春阳喜欢讲习题,却不喜欢解释。用β的话说,这样洒脱的性格真适合做黑帮老大,赖春阳可能是入错行了。
英语和语文算是余淮的弱项(虽然他的弱项也比我强,好吧,我知道这句说明是多余的),余淮觉得语文成绩需要看命理和风水,但是对英语,他倒真挺上心。我曾经问过他,他说,英语是未来也很有用的一门技术,更何况,他以后想去美国读书。
美利坚啊。我当时看向窗外。那得有多远啊。
可是英语课帮不了余淮。赖春阳讲课的节奏有多慢?慢到连我这种学生都能在她的课堂上开小差,做两道数学题。赖春阳的课堂指望不上,他就指望朱瑶,朱瑶指望不上,他就只能把不会的习题都攒着,每天上楼跑 去找一次林杨。
余淮说,林杨讲题没比赖春阳强多少。林杨英语学得比较早,口语很好,所以做题大多靠直觉和语言习惯。
“那你干吗还问他?反正和赖老师讲的没啥区别。”
余淮严肃地看着我:“区别在于我可以揍他。”
估计连赖春阳那份儿也一起揍了吧。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桌上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两声。我不小心把它压在了钢板尺上,因此在寂静的课堂上,这嗡嗡的两声格外响亮。
赖春阳缓缓地看了过来。
她这次沉默是什么原因,我可真的说不准了。
遗憾的是,她这次没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而是走了过来。
我是真被她吓傻了,都忘了赶紧把手机从桌面上拿回来。谁让我刚刚跟脑瘫似的,把手机推那么远,全班都在赖春阳的虎视眈眈下静止了,我伸长手去拿手机,完全等于不打自招,所以一点儿都没敢动。
结果就是赖春阳快步走过来,把我的手机拿走了。
“哟,一大早上发什么短信啊。”赖春阳的声音从来没这么刺耳过。
全班都回头看向我这个靠窗的角落。
忽然就不迷茫了的赖春阳今天格外好斗,她得意地低下头摆弄,想要翻看我的短信,但是解锁了好几次应该都没按对键。在她折腾的这几秒钟里,我忽然热血上涌,一伸手就把手机夺了回来。
稳准狠。
徐延亮这个二缺居然鼓了两下掌,被β一巴掌呼在了后脑勺上。
赖春阳好像没反应过来,至少在我夺回来后的三秒内,她还盯着自己的手掌呢。然后她缓缓抬起头,用一种有点儿凝重而悲凉的目光看着我。
漫长而难挨的沉默。
做都做了,我还能怎么样,不硬气不行了,我又不是没理。
你凭什么看我手机?我又没有在课堂上玩手机,只是来了一条短信而已,你有什么权利侵犯我的隐私?你是老师也不行啊!赖春阳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说,你凭什么!
没时间思考了,我微微挺起胸膛,攥紧了手机直视她:
“老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站在那里听赖春阳训了五分钟。但是她没有再来抢我的手机,也没有说太难听的话。虽然是挨骂,但是我能感觉到,这件事情算是结束了。
可能也是这个原因,抢完手机就后悔了的我对这个结果感到万分庆幸。 用β的话说,没见过挨训还能笑成这样的。
等我终于坐下了,赖春阳也回到了讲台。她在重新开始讲课前,忽然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谁都不听我的话。
全班都一头雾水,事后简单说,不知怎么这句话让她想起她妈了,赖春阳怎么忽然这么母性。
我低头坚持了大半堂课的练习册。
然后终于等到赖春阳又陷入了自我的世界。
我一边竖起耳朵注意着周围环境,一边把手悄悄地伸进了书桌。
如果刚刚那条又是劝我下载铃声和弦什么的垃圾短信,我就从窗子跳出去。
竟然是"座机”的短信。
我压下嘴角,开心地点开那条短信。
“他生病请假了,谢谢你的关心。我是余淮妈妈。”
靠。
我默默地把手机揣回口袋。
死定了。
虽然为什么死定了我也不知道。
我就是关心一下同学嘛。为什么会心虚?有什么好心虚?为什么他的手机在他妈手里?余淮,你是病得人事不省了吗?为什么!
在我面如土色心跳如雷的度过五分钟和做完十二道选择题之后,忽然手机又振动了两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吓死你了吧大白痴!”
……余淮,你为什么不去死
他马上又回了一条:“我下午就去。昨天睡太晚,早上实在没起来,就装病了。”
就在这时下课铃打响了,赖春阳说了声“就上到这里”,然后悠悠飘出了教室。大家三三两两地站起来,β和简单一起跳到我身边来,徐延亮也跟过来凑热闹。
“我俩还赌你会不会被找家长呢,谁知道你那么快就认怂了。”β不无遗憾地说道。
“而且赖老师居然就这么放过你了。”简单补充。
“手挺稳喔耿耿,那招看得我都呆了。”徐延亮感慨。
“你没呆,我听见你鼓掌了。”我翻了个白眼。
“欸,对了,”简单忽然问起,“余淮今天怎么没来上课啊?”
我笑了起来。
“哦,他啊,”我很随意地说道,“他说不大舒服,上午就不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特踏实。β顿时露出一种诡异的八婆表情,好像我和余淮熟悉得非比寻常似的。
“哟哟哟,就你知道,就你什么都知道。”
对,就是这种表情。
在β所有的表情里,我最爱的一种。
第三十三章别有用心
第二堂是语文课,语文老太讲作文。她发了五六张卷子,每张上面都印着两到三篇这次高一年级期中考试的高分作文,挨篇分析优缺点。我看到了余周周的作文,还有盛淮南和凌翔茜的。
徐延亮竟然也有一篇上榜。我们班的唯一代表,就排在凌翔茜的作文后面。
凌翔茜是我们全年级男生的女神。目前高一年级的男生分为两类,知道凌翔茜是谁的,和非常想知道凌翔茜是谁的。徐延亮在上周五的课间操上刚刚从第二种人晋升为第一种人,所以最近常把女神挂在嘴边。
“哎呀,承让,承让。”
没人夸他,他自己倒是拿着范文赏析的那一沓纸,主动跟周围人各种点头致意。
“真没想到就这么排在女神的后面了,真是,哎呀,没想到。”
“印刷排版而已,又不是说排队娶她你第一,磨叽个屁。”β被他唠叨得不耐烦。
“真要娶她还差得远,”徐延亮毫不自知,自顾自谦虚,“女神那么白,我长得这么黑,以后孩子还不得长得斑马。”
β耷拉着眼皮,上下打量着徐延亮的桶状身材。
“想得美,呵呵,熊猫还差不多。”
语文老太咳嗽两声,徐延亮的—通反击憋在了肚子里。
余周周的作文中规中矩,没什么突出之处。但总归一看就是讨老师喜欢的那种模式议论文,该排比的地方排比,该举例的地方举例,古今中外感动全宇宙的各种论据一堆砌,挑不出啥毛病,但是……怎么讲呢,每一 句都透露出一种很敷衍的态度,至少我是这么感觉的,所以分数也就那样,在优秀档的边缘。
凌翔茜的作文却很华丽,形式和文笔都有些特别,剑走偏锋。至于楚天阔,雄厚的蓄势和缜密的逻辑……挺好看的,而且很长知识,反正是我肯定写不出来的那种。
当然,这些优秀作文里没有林杨的,更没有余淮的。这两人都是盛淮南的弟子,文言文默写从来都不填空的那种,能写出啥好文章,余淮作文分数比我还低呢。
至于徐延亮的作文……怎么说呢……很……扯淡……
“有位名人说过,人生的悲剧在于眼高手低。大多数人激动时佛挡杀佛、幻想中睥睨天下,日常生活中却没法儿鼓起勇气和每个周末早上都要拿电钻钻墙的邻居好好谈一谈。”
徐延亮站在座位上声情并茂地念着。
这次的作文题目是“理想与现实”。
简单终于忍不住骂出了声:“什么乱七八糟的,哪个名人,哪个名人?!”
β忽然回头看向简单,露出莫测的笑容。
“我。有意见吗?”
当然,除了徐延亮这篇因为阅卷老师嗑药太多而被评为优秀的作文之外,其他的还都是很正常的。语文张老太告诉我们,以后每次考试后都会把优秀作文挑选出来作为课堂赏析,说着又传下来两张卷子。
“这是高二学年这次期中考试的语文优秀作文,我们挑了五篇最优秀的,你们学习一下,比咱们高一年级的作文写得更规范,啊,我一直跟你们强调规范。徐延亮的作文就太冒险了,考试还是以稳妥为主,所以都认真读一读,看看学长、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