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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嘛,”余淮还一脸无辜,“简单和β平时哪有这么好看。”
我忽然想起前段时间还让我如临大敌的陈雪君。余淮这种脑子真的具备早恋的条件吗?
“捕捉人最美好的瞬间本来 就是摄影师的本事,”我拍拍胸脯,“如果你觉得比平时要好看,那说明我照相技术好。”
“你的确很有天分,”他忽然郑重地点头,“真的,虽然构图什么的不是很完美,但是你每张照片都像是背后有故事,反正都挺好看的。”
这样一本正经的夸奖,让我觉得手中相机的金属外壳都有上些发烫了。
原来人在难为情的时候,真的会不自觉开始用脚尖在地上忸怩地钻来钻去。
反正我正在钻。
“可能你做什么都比做题有天分吧。”他继续说。
我沉下脸。
“不过,”他低头在书桌里掏出一本旧旧的题册开始翻,很随便地说道,“我见过你最有活力的时候就是忽然抓起相机开始拍人的时候,跟平时那副半死不活的德行不一样。”
他很快就进入了学习状态,我却捧着沉沉的相机在一旁愣了许久。
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偌大的窗子变成一面镜子,白色灯光下的教室和其中或坐或立的我们映在其中,变得很像一幕画面有些微扭曲的电影。
我忽然举起相机,关掉闪光灯,转过身对着窗子拍了一张。
画面中有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女生,手中凑着那个“让她很有活力”的相机,镜头却对着她身边那个正在专注做题的男生最平常不过的侧影。
余淮说错了,不是所有女生都喜欢不像自己的那张照片。我就很喜欢这张照片。
我喜欢我和他最像我们的照片。
第三十五章 我只崇拜你
(No.192——
每天下午我们都会抽出至少半节课练练歌,每天都唱同样的两首歌很快让余淮烦躁了,竞赛日期临近,他愈加刻苦,我都有点儿不敢跟他讲话。最近几次排练,他都拿着笔记悄悄溜出门去,下课才回来。
忘了说,余淮从盛淮南学长那里又把笔记借了回来。我主动承担了余淮的那份扫除工作,因为他说,如果我表现得好就让我去还笔记。
我本来以为余淮逃排练这件事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因为每次练歌的时候屋子里面都不免乱糟糟的,何况我们坐在最后一排。不过,很快文潇潇就找上来了。
“余淮呢?”
文潇潇并没有在排练时当着大家的面质问,而是在结束后才悄悄跑到我的桌前。
这次比赛文潇潇很上心。我代替余淮参加了几次班委会议,所有人异想天开的建议和跑题到南大街的闲扯最后都扔给了文潇潇处理。她全部揽了下来,还让自己的爸爸帮忙联系到了某家成衣制造的小工厂。对方手中刚好有五四青年套装的样板衣,看在她老爸的面子上,工厂同意用“比较差的料子”来接我们这一单小生意。
所以面对这样的文艺委员,我很难为情。私心来说我理解余淮,这种无聊的集体活动差一个人差两个人其实没什么影响,而他正忙于一件关乎前途的大事;但论情论理,他这样做都是不大好的。
如果我们坐在这间教室里面的原因只是为了考大学,那么凭什么让文潇潇这样的人为了其他人牺牲自己的时间呢?
我张口结舌。
“他最近好像很忙……但是他唱歌很好的,每次排练都很认真的,这两次是真的有事吧……咱们开始正式排队练习轮唱的时候,他肯定不会缺席!”
文潇潇扶了扶眼镜,点点头,朝我善意地一笑就离开了。
我有些愧疚地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文潇潇像个活在民国的女孩子,虽然不算大美女,但是眉目清秀,声音柔柔细细的,每次讲话前都会羞涩地扶扶眼镜,带领大家排练的时候都需要徐延亮在一旁用铁肺狮子吼来震场子。也许因为她太温柔了,我才敢用大把找抽的理由来搪塞她。
我收回视线,无意中瞥见前排的朱瑶正投来带产丰满满嘲讽的一眼。
一种念头忽然击中了我。
表面上各不相似,但也许本质上,余淮和朱瑶毫无区别,只是程度深浅的问题。
他们都不会做没有用的事情。
我不愿意继续想下去,于是拿着水杯站起身离开了教室。就在这时候,我收到了余淮的短信。
“帮我拿两支水笔到行政区顶楼来。”
为了方便学生去办公室请教问题,所有的教研室都被安排在了高一到高三的教学区,因而行政区只剩下校长、团委和教务等几个办公室,三楼以上的部分几乎都是空的。
我爬上五楼,看到余淮正坐在台阶上,把演算纸垫在右大腿上紧张地算着什么。
“你要的笔。”我站在台阶下,伸手递给他。
“唔,放在旁边吧,”他头也不抬,“我手里这支不出水了,谢谢。”
“要是刚才我不乐意帮你送呢?你凭什么觉得我肯定帮你跑腿儿?”我并没有生气,只是很好奇,所以语气平静地问道。
他没回答,我也没着急,静静地等他把最后一点儿算完。余淮写下答案后,从身边散落的纸堆里抽出一张核对了一下答案,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
“我没想过,”他这才放下手中的水笔,看向我,“我没想过你会不乐意帮我送东西……你会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我的确也是已经拿着水笔走在半路上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
“你怎么不回班?”我转了话题。
“班里味道很难闻,太久没开窗了,暖气烘得太热,而且很吵。”
“是躲避排练吧?”
他点点头:“我觉得练那么多遍没什么意义。”
“可这是集体活动啊,”我看着他,“这对徐延亮和文潇潇他们不公平,而且我还要厚着脸皮帮你解释。”
“如果我现在不需要准备竞赛,那我会忍住不耐烦去认真参加的。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你不能强迫我。”余淮好不心虚地直视我。
我动动嘴唇,深知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和理由去指责他,于是只好沮丧地坐到了他身边。
“这次竞赛你不必这么紧张吧,朱瑶不是说过吗?高一就靠它获得保送资格是很难的,既然如此不如轻松迎战嘛,稳赚不亏的。”
余淮从刚刚那种有些戒备和负气的状态中松懈下来。
“如果考不好,我就不会再走这条陆了,所以这次的结果很重要。”
“啊?”
“竞赛很耗费精力的,我不是天才,跟林杨、盛淮南他们不是一个水平的,虽然林杨一直鼓励我,但是我心里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余淮托着下巴,视线已经穿过了对面的墙壁,投向了未知的远方。
对于这句话,如果是刚入学那会儿,诚惶诚恐的我也许会比朱瑶的反应还激烈。你天天看大学教材还敢这么说,你是想要让我去死吗?然而日复一日,我在振华这座课桌围城的森林中什么鸟都见过了,也成长了许多,标志之一就是,我再也不会拿自己那点儿温饱标准去衡量别人是否应该知足。
同样的校服下,跳动着不一样的心。
何况对方是余淮,我怎么会不理解。
余淮继续说道:“我初中就因为竞赛而心态失衡,耽误了中考,成绩不太李祥,辛亏是中考,我还能上振华,虽然只有在普通班,可要是高考怎么办?我英语和语文都不好,也没那么多信心可以像林杨一样两边兼顾,我觉得我应该早点儿做决定。”
顶楼空旷,他的每句话都微微带着回音,在空气中震动着包围了我。
我突然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他真的成了朋友,否则他不会对我讲这些。他从来不会对我解释任何事,陈雪君的事情还是被我强迫的。他每天都在做我 看不懂的题,忙我不清楚的事,烦恼着我无法分享的困惑。只有他帮我,在他有余力的时候。
可现在他愿意和我讲了。在为他的两难境地感到遗憾的同时,我开始暗暗为这种信任和亲近感而由衷的开心。
我忽然大胆地转头对他说,“可你还是不希望放弃吧?”
“啊?”他疑惑极了。
“如果我是你,对竞赛没什么太大兴趣,又知道自己如果规规矩矩地读书,高考肯定不会有大问题,那么我早就放弃了。我觉得,人内心里只要有一丁点儿想放弃的念头 ,就一定会放弃。但是你没有。”
余淮不作声,安静地听我说 ,不知在想什么。
“所以才会这么努力地复习,希望给自己信心和理由坚持下去。你一定很喜欢物理竞赛吧?”
“我喜欢物理。”余淮纠正。
“所以就加油吧!我相信你。”
他笑了,对我这句鼓励的话报以礼貌的感谢。
“不是的,”我摇头,“我不是在随便说漂亮的话,我是真的相信你。”
余淮收起来笑容。
“可能你觉得我来问你为什么不好好参加排练是多管闲事。其实我不是……我不是觉得你自私,我是……我是无法接受吧。”
“无法接受什么?”他更加好奇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说出这么一大段好像还蛮流畅的话,看他听得这么认真,我心里忽然打起了鼓。
“我无法接受你不是无所不能的。”
我盯着自己的脚尖,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随着这句话终于轰隆隆滚下了楼梯。
曾经我心里,余淮应该是那样的男生:
嘻嘻哈哈的,有很多好哥们儿,有很犀利的 见解,浑不舍的谁都不在乎,但是热心肠,可以一边考全班第一名一边上课接话气老师下课打球揽哥们儿,活跃在所以活动的中央,像是什么都难不倒他。
即使林杨是超级赛亚人,即使楚天阔是年级第一名,即使盛淮南帅得我都想要张口随便表个白了……在我心里,余淮就是比他们都厉害。
没道理的厉害,反正就是厉害。
对他有多大的期望,一度依赖到觉得只要他坐在身边,我就有了私人家教,可以被裹带着一起上个好大学的地步。
所以才会因为他为了准备竞赛逃了合唱排练而感到格外难过。
其实是我自己的错。
我对余淮讲出了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期望和没有道理的责怪,不顾他在一边脸已经红成了番茄。
“没错啊,”余淮梗着脖子,却不敢看我,“你说的都对啊,小爷就是很牛啊。”
我不由得笑出了声,余淮绷了一会儿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欸,你不会以后都瞧不起我吧?”他笑了一会儿,忽然拧着眉头盯着我。
“啊?”
“耿耿你记住,余淮同学即使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牛,也依然很牛,比你厉害很多的。你应该继续崇拜他。”
看着他像煞有介事的样子,我的心底满溢出不可思议的快乐。
“当然。”我认真点头。
我只崇拜你。
余淮在行政区楼梯间学习的效率很高,我也不想打扰他,于是自己回班去上最后一节课的自习,顺便讲他托付给我的盛淮南的另一本笔记转交给林杨。
回来的路上,突然局的振华的教学楼看起来不一样了,每一块地砖,每一个转角都变得很亲近,好像我对它更了解一些。
我很开心。
余淮也好,这所学校也罢,都不再是我眼中一个遥遥不可追的远方。我们在各自的段位上,一起苦恼也一起努力。
我走到二班所在的楼层,随手从他们班拦住一个正要出门的长发女生,定睛一看,居然是凌翔茜。
她那双漂亮的凤眼看向我的时候,我一个女生都有些紧张了。
“同学,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