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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揉了揉额角,俯下脸无力地问:“未……董未夏,你究竟想说什么?”
原来他是真的不记得,她嘴巴张了合合了张,重复几次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把手紧紧揪住他的裤管,最后抬起脸看着他道:“等会儿,等我一会儿,一点点时间,很快就好,先别走!让我想清楚,一会儿就好!”
她一边重复着给她一点点时间,一边慢慢垂下头去,眉头紧锁,像在几次思索什么,挣扎什么,十分纠结的样子。
不欲在这里多待,君亦衍弯下腰,掰开她的手,她惊地一下子抬起头,改揪住他的袖子,十指牢牢的撰紧。
几番角力后,在他完全掰开她的手,再一次跨脚准备离开时,她忽然赌气般出声问道:“君亦衍,你还要不要我?”
“只要你说,你亲口告诉我说你不想看见我,再也不要我了,只要你亲口说出来,我就放你走,再也不缠着你!”一分艰难九分坚持,一句一句,全然笃定的语气。
可她究竟在笃定什么,他定住脚步,良久才转过身,有些疲惫地望着她:“未……董未夏,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她拥着花毯站起身,摇头:“我没有玩把戏!”
他蹙了眉,长指揉着眉心,十分痛苦的样子,她扔了花毯就要上前给他揉按,他却抬手做了个阻止的姿势。
她停步,等他好一些了,再一次重复道:“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她的挑衅与追问使他一下子涌起一身火气,他眯起眼睛,平静如水,反问:“你觉得我会放你走吗?”
她想了想,轻轻笑着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你永远不会不要我……”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咽咽唾沫,艰涩无辜地小声开口:“我有话要跟你说。”
心里身体一一阵阵涌过疲倦,他实在是不懂她,也不知道她想究竟想做什么,抽回手,一言不发地绕过她往外走。
不记得今日第几次,她拉住他的衣摆,挡住他的去路,快速地重复道:“我有话跟你说!”
这个人一向有耍痞的恶习,无心与她缠闹,他压了压心中的越来越不可遏的怒气,试图推开她打开房门,她扒着门上死不松手,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终于他耐性用尽,一言不发将她提起来甩上肩头,大步走进内室。
预备将她扔回床上,撩开帐子看见床上没有被絮只剩床板,他转了身,不顾她在肩上大喊大叫着一句话就一句话,将她扔在一旁的软榻上,他起了身快步折出屋外。
没有人追出来,手碰上珠帘时,屋里却传来了扑通一声闷响,接着是她痛苦呻吟的声音。
“来人!”他一下子变得异常烦躁,狠了心地不回头,站在原地冲着门外喊道:“来人!”
屋外没有人应,他想冲出去大发雷霆,屋里那痛苦呻吟声越来越大,隐约还夹在了难以抑制的哭腔,他转过身,她缩在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望着他,咬着嘴唇掉泪,一副痛到说不出话一般,向他伸出一只手。
他转身,快速将她抱起来,安置在榻上,正要查看她的背,她却忽然顺势抱住他的腰。
意识到被耍,他怒不可遏,一把甩了她的手,冲着她大吼:“董未夏,你究竟想干什么!”
“不要再打什么鬼主意,没有用,说什么都没有用!”
他重重喘着粗气,瞪着她,脸上都是冷然的怒气。
她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手,沾了沾脸上的泪水,在他面前摊开掌心,微微笑着轻声说道:“我对你哭了。”
他眯眼,盯着她的手指:“什么?”
“你说总有一天会让我在你面前哭出来,”她一边笑一边说,涌出更多的眼泪,抓起他的手往那脸颊上触碰:“现在我哭了,我在你面前哭了……”
他瞥了眼指尖上那盈盈水渍,勾起她的下巴,看她一张微笑着带着喜悦与憧憬的泪脸,嘴角轻扯,笑的不无嘲讽:“哦?你是说你现在已经爱上我了?”
她摇头,握住他想要收回的袖子,使了大力的撰紧:“你听我说。”
他索性任她拉着,抱臂而立。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脸看着他,轻轻说道:“我说谎了,我心里有你,一直都有你……”他冷笑一声,猛然扯回丢子,步子迈的又快又大,决意不想听到她的鬼话。
“别走,听我说完!那天的话我是赌气……”她从榻上跳下来冲着那个背影急喊,声音又急又痛又哑,可那被甩得飞起又落下的珠帘后哪里还有人影。
一室寂静,在原地站了许久,她对着那早已停止晃动的珠帘慢慢说道:
“你常常背着我在深夜里出去,好多次……后园、我们大婚之夜……那种味道很特别,第一次我就记住了。”
“从大国寺回来那一天,你急匆匆离去,回来时身上也沾着那种味道,那晚我不愿你碰我,只好谎称发烧……”
“还记得柔妃寿宴那一晚,在马车上你问过我,若你以后娶了别人我会怎么办,后来我们在一起之后我时常会想,是不是早在那时,你已经抱了另娶的想法?你知道的,我这一声已经无法再做你的妻子……圣旨的事我不怪你,像你说的,只要你心里当我是妻子就好,可我真的会忍不住想,这一辈子,除了我,你还会不会有别的妻子……连一晗也劝过我,说你迟有一天会迎娶他人,我只好用我的血迫你答应我的条件。”
“君万棠上门那一日,我便认出他来了,你明明中午才在冷宫里与我说了那番话,我真的不想怀疑你,可我不是瞎子,齐荆见到我时那样慌张,我喊住你,抱你,又在你身上发现了那种味道……你说你不会骗我,我决定再相信一次,可你转眼,就让我看见……”
“我从前不敢问你,是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阿箩多一点,我想着等你喜欢我,更喜欢了,是不是有一天能喜欢到非我不可,如果可以,我想天天跟你在一块,日日夜夜都看到你,好好爱你,对你好。”
“这个世界我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一个人,如果我有,如果我能,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他,即便他说他要我所有的血、我的命我也给,真的,我真的好珍惜那个人……爱到想就那样死在他的背上,真的,我常会想,如果那一晚我死在暗宫里了就好了,这样,对我来说也算得上是一生一世,至少一直到我死去,他的身边也只有我一个,至少……我不用亲眼看到有朝一日他另娶别人……可是也好遗憾,死之前都不能听他说一句爱我,我不甘心……”
“醒来时你抱着我,给我做蛋羹,你说会一直在我身边,我心里很高兴,可是转眼,你就不见了……我觉得好冷,又累又冷,我觉得已经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我想我肯定是要死了,我在心里念着你的名字,盼你回来抱抱我、看我最后一眼,我喊了好久,可是你却不回来……我好生气,也好失望,我在心里数数,数了几百几千下,最后我连失望的力气也没有了,那一刻我心灰意冷,不敢在相信你,也真的不想再原谅你了……
“我想让你也尝尝伤心欲绝的滋味,所以说了那番话,我说从来没有爱过你,说我心里没有你,怎么绝情怎么说,其实那是我抱了最后一丝的希望,我想,若你真的不在意我,听了那样伤人的话,一定不会再要我,可是,若你仍旧不舍得我离开,是不是说明,你对我是真心……”
“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想看看你会不会为我难过……好在,你并没有放我走。”
停了停,她一步一步走到外间,走到那个人面前,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哽咽着颤抖着:“君亦衍,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不说话,如一尊雕塑一样沉默,未夏轻轻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十指从他的指缝中穿过交握:“相信我,没有任禹,除了你,谁也没有。”
他指尖颤了颤,缓缓缓缓转过身,盯着她的面庞,安安静静,看了许久,似无动于衷又似动容。
她看着他的眼睛,再一次道:“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确定,这个人生来就是为了折磨他。一颗心揉来捏去,千丝万转百感交集,心头酸酸胀胀复杂难辨,他是万万没想到她会低头的,也没想到这转机来的这样突然这样快,他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问缘由,既然期待,唯有先把握。
见他久久不说话,她有些失落,瞥了唇,喃喃低问:“真的不要我了吗?”
他长长叹了口气,反扣住她想要收回的手,嘶哑着喉咙道:“没说过不要。”从来也没想过,即便是伤心头痛,对她毫无办法,颓丧到极点时,也没有生出过一丝不要她了的念头,好像这天经地义本来就是他的,怎么能不要。
她愣了愣,反应极快地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十分满足的模样,双手抱了他的腰,真正的喜悦快乐。
雾散风停,雨过天晴,这几乎是他这几日想也不曾想过的奇妙感受,静静的相拥,良久,他按捺住心中的欢喜,俯□低声解释:“阿箩……”
“我知道,”她轻轻笑着打断他:“我全都知道了,你不是故意抛下我。”
他住了口,只当是秦一晗告诉她的,在他心里,什么也比不上这一刻的重归于好,又是良久的拥抱,俯身在她耳边又道:“对不起。”
她睁开眼,摇了摇头,脸埋在他胸前,闭上眼小声道:“不管是什么事,可不可以不要再骗我,有什么都告诉我?”
他心里微酸,想起她方才的那一番话,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还给了她那么多的委屈与不安,所幸,她还愿意信他,抱紧了她,轻抚她的头发,暗哑地郑重地回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几天就过年了,石头在这里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回来加一句,评论回不上去……
☆、107局势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自那次丫鬟失职导致她高烧恶化;一来这具身体底子好;二来侍者周到医者谨慎;加上心理的郁结散尽,连带着背上的伤也好了起来;这几天已不再那样疼痛,伤口反倒开始隐隐发痒,是长新肉的预兆;想是离痊愈不远;只是到底大伤元气;这么多日大碗大碗补药下去一张脸仍旧不见血色。
还有三日北祈使团便要到了,君皇十分看重这次来使,下令严加整顿帝都上下,力图扫除大街小巷里里外外一切不和谐因素。
而慈安宫,则刚刚上演完一场孝感动天的大戏,具体就是,在锦王爷连日来寸步不离的悉心照料下,太后的凤体奇迹般痊愈,帝后欣慰,慈孝有功的锦王爷虽然没有受到嘉奖厚赏,却被特赦免去永州。
就在所有的锦王党松一口气以为危机已经过去,所有的朝臣也认为皇帝对锦王已恢复到往日里的宠信、必将重用锦王,将主持北祈使团的大任交给锦王时,皇帝再次大出所有人预料地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豫王。
圣意一出,满朝皆诧,反观当事者,一副稀疏平常随波逐流的模样。
对于和亲之事,豫王爷始终没有正面点过头,却也不再严词拒绝。前段,这位爷告病假的那几日,时有人在早朝上大胆对皇帝提议考虑他人,不出所料这些上书被一一斥回,更有一部分知情人士了解到,不久前德妃被禁足,起源也是在于这件事。
几日前皇帝在慈安宫设下小宴以庆太后康复,期间提到北祈使团一事言语间不免透露出忧虑,德妃乘敬酒之时有意无意地提起勤王尚未有嫡子,这话虽有暗示之嫌,却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实,不料皇帝却当场不悦,以一句后宫不得干政为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