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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好了,什么时候要都可以。”
“很好。你耐心等着,我们老大什么时候想好了交割办法就会通知你,不许报警,当心撕票!”
“不敢的。求求你能不能让老爷跟我说句话?听到他的声音也行,全家真的好担心。”“不要担心。伍先生好好的,他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一点亏也没吃。通话是绝对不可以的,若想知道伍先生的安危明天一早去湾仔码头公共女厕会有发现。”放下电话,伍太太连忙告诉了彭昆。
“苏小枫,”彭昆下令,“你马上去湾仔码头公共女厕附近。凡有可疑人员,立即盯上。”
苏小枫到傍晚才回,此时彭昆还在伍家等听消息。苏小枫带回一个纸包,包里有伍平被蒙着眼躺在一张小床上的照片,还有他的一张亲笔字条:一切匀好,无行动自由,望尽快营救,钱乃身外物。
伍平民国十五年农历十一月十五
另还有一张字条——关于交割之事,请于十一月十八日备足款项,用伍先生之别克车装载,九点正从‘旺发’正大门出发,沿皇后大道一路向东,会有一辆车身披红布的客货两用车出现。请盯紧这辆车,切记切记。
彭昆看罢沉思不语。
伍太太道:“上面又不写具体交割地点,真叫人难猜。”
“小枫,这个纸包你是怎样得来的?”彭昆问道。
“我们依照军师吩咐,提前赶到那里,有个女人把厕所门锁上,在上面贴了一张字条——此厕维修,暂停使用。”
“为何不盯上那个女人?”
苏小枫道:“我肯定会啊盯上。”
彭昆松了口气:“后来怎么了,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后来我一直盯,到了湾仔码头‘和义勇’堂口附近,那女人把头上的假发取下——原来是个男的。”
彭昆仿然大悟,问道:“伍太太,你那天说掳你们的是一位恶大汉,他长得什么样?”
“嗯,高高的,很壮实,比一头牛还大。”
彭昆点头:“我知道了。陈百威很狡滑,这一次并不是他自己动的手。”
“那是谁下的手?”苏小枫、伍太太齐问。
“那个恶大汉是‘和义勇’的堂主钟盛富。那些人以前都是靠卖苦力糊口的,自从立了堂口,就靠收取船只、航运公司的保护费过日子,慢慢养成了吃喝嫖赌的恶习,再也不想靠劳动生存了。由于各航运公司都有来头,加之省港大罢工结束了,军警对码头管理很严,日子早就难以为济。陈百威在这个时候给他们指一条财之路,他没有什么不敢干的。”
“这样最好,”苏小枫道,“‘和义勇’没什么本事,对付他们很容易。”
“好个屁。”彭昆叹道,“这次又给陈百威捡了大便宜。”
苏小枫:“什么大便宜?”
“钟盛富虽然粗鲁,但很仗义,就算抓住了他,也不会供出陈百威。”
“这……不是抓不到真凶了?”苏小枫问道。
彭昆点头:“我说过陈百威是只狡猾的狐狸,没想到又让他耍了。”
“我们该怎么办?”
彭昆:“抓不到陈百威,那就不让‘和义勇’得逞。小枫,你去报案,把详细案情报告约翰警长。”
“万万使不得,”伍太太坚决反对道,“我们老爷还在他们手中,万一撕票怎么办?彭绅士,我宁愿出这十万大洋。”
彭昆无奈,只好收回成命,要苏小枫回来,另做打算。
彭昆计划派出大批人马,于17日一早守候在皇后大道西,专等那辆披了红布的客货两用车,出现……然后再一网打尽,抓几个活口,严刑逼供下肯定会有招供的,虽没有把握要他们招出是陈百威的主谋,最起码也会承认是受钟盛富的指使……
单说农历十一月十七这一天,夜晚下了雨,皇后大道的路面到九点正才被太阳烤干。
伍太太和司机一早驾着别克车等在旺发赌馆正门口。九点正,开始向东边方向行驶,一路寻找那辆披了红布的客货两用车。
彭昆带着三十多名精干手下,分乘二辆客货两用车一直尾随在后。
伍太太的别克车经过皇后大道中驶入皇后大道东,这时才有一辆客货两用车超过了她。但车身并无红布。正纳闷,突然发现车箱上有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位恶大汉。
“快,跟上他!”伍太太喊道,前面的客货车一下子抖出一块红布。
客货车一直开出皇后大道东,到了马场附近突然向南转入薄利巨山道。
后面的彭昆也在那辆客货两用车超车的时候认出了钟盛富。钟盛富身边大约带了十几个人。
四辆汽车一直向南,来到荒无人烟的郊外。经过一条窄长的峡谷时,彭昆看着两面高山陡峭,汽车几乎是在悬崖上行驶,他打了一个寒战,暗叫道:“不好,可能中计了!”
彭昆令司机减速,恰在这时,山坡上一块万斤巨石滚将下来,把后面的二部车挡住,独独放过伍太太……好险,若不是刹得快,几乎车毁人亡……惊魂未定,接着一排枪弹,向他射来。
“不要惊慌,”彭昆喊道,“我们中埋伏了,只有向前冲才有出路!”喊罢,自己却钻在车底下,躲开飞来的子弹。
荒无人烟的峡谷中枪声大作。
话分两头,且说十一月初五一天,陈百威从伍家出来,令两名心腹保镖下车,打探伍平的起居行动规律。
文贵明白他的用意,担心道:“堂主,伍平是议员,不比一般富人,绑票他会不会惹麻烦?事情一旦暴露,警方会查封我们的公司。我看这事还得考虑,风险实在太大了。”
陈百威沉思良久:“风险肯定有,我已经想到了,这件事一定要干得滴水不漏,既要让伍平知道是我们干的,更要叫他们拿不到任何证据。镜花水月的境界是最好不过的,伍平是聪明人,如果我们达到了此种境界,他自然不敢小觑。”
文贵不再吭声,俩人一路无话,回到金陵堂口总部。
早有堂口弟兄入报:“今天一早‘和义勇’的堂主钟盛富来访,恰好你们刚刚离去。”
陈百威望着文贵,两人的目光碰上又移开。
“知道了,还有什么没有?”
“我要钟堂主回去,改天再来,他说今天非要见到堂主不可,现在还在客厅里。”
陈百威沉吟良久,文贵说道:“堂主,我们何不……”
陈百威会意,点点头,“我也想到这一点。你去转告他,说我回来了,在议事厅等他。”
“和义勇”近来陷入了困境,经济入不敷出,多次向“和安乐”开口借钱,陈百威知道他们的底细,都委婉回绝了,但钟盛富是位直心肠,听不懂江湖上的应酬话。头一次陈百威说:“我们也只是个空架子,很多时候也是拆东墙补西墙,捉襟见肘。可不,刚好进了一笔款项,今早已经开销出去了,若早来一天……”当时钟盛富真以为是这样第二次又来了。
陈百威、文贵尚未商议好,钟盛富已经进来。
“我和军师在谈一桩生意,钟堂主来得正好,帮忙合计合计。”陈百威不等钟盛富开口,先提出话题。
钟盛富等了这么久,本想一进门就提出借钱,现在也只好顺着话题说:“什么生意?我是老粗,没什么好建议。”
“这生意偏偏就适合粗人做。”陈百威说,“我跟文军师总是拿不定主意。”
钟盛富:“什么好生意拿不定主意?”
文贵干咳一声说:“最近我堂的弟兄探得一头肥羊,家财无法估数,在外国还有几家公司日进黄金千两——”
钟盛富不以为然道:“世上有钱人万千,与我们何相干?”
“钟堂主此话差矣。”文贵道,“我们既然开了堂,立足江湖就得依靠各种门路生财。”
“你们的意思是‘老笠’(打劫)?”
文贵摇摇头:“不是,那太费力了,想‘掳参’(绑票)。我们已做了大量准备工作,把那富翁的行动规律摸得一清二楚,只要堂主首肯,立即可得二三十万赎金。”
钟盛富,已有了几分动心,咽着口水道:“这样的好生意为何还不干?”
文贵摇头叹气:“你们不知,我们堂主最爱惜名声,说先堂主陈余祥在江湖上好不容易挣来的名声,不要坏在我们手中。钟堂主,道理你也是懂的,江湖中英雄好汉历来是劫富济贫,那富豪有那么多身家,劫过来给弟兄们花花哪里就算犯规矩了!”
钟盛富点头,转向陈百威:“文军师说的对,陈堂主,这买卖不做太可惜了。”
陈百威连连摇头:“我们要做正当生意。军师,你要是觉得前期准备白做可惜,不如把这单生意让给‘三山会’,以你个人的名义分点好处,总之不要牵扯到‘和安乐’。”
钟盛富看看陈百威、又看看文贵,说:“这单生意若是贵堂不做的话,不必让给‘三山会’,我可以做,有好处当然不会忘了你们。”
陈百威装做无所谓的样子:“这事不关我和堂口的事,有兴趣你和文军师谈好了。”说完起身离去。
钟盛富心想借钱迟早是债,“掳参”得来的钱不要还,也不管陈百威,缠着文贵问是哪一家。
文贵见陈百威走了,欲擒故纵道:“我们堂主不愿参与,其实也是不让我干,你想想我是‘和安乐’的军师,我参与不就是‘和安乐’参与了?”
钟盛富求道:“文军师,看在我们‘和义勇’弟兄的份上,行行好吧。实不相瞒,我今天来为的就是借钱,现在有适合我们做的生意,钱就不借了,还望指明一条出路。”
文贵还是不肯答应,说怕受连累。
钟盛富一边指天发誓不牵连别人,一边差点下跪求饶。
文贵见时机成熟,才说:“那好罢,但你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讲——更不要对陈堂主说是我告诉你的。”
钟盛富又发了一遍誓。
“说起来要掳的‘参’你也认识,他就是伍平。”
“他真的很有钱?”钟盛富最关心的是这一点。
文贵认真地点点头:“不敢说一次敲他二三十万大洋,十五万是靠本的。”
钟盛富搓着手啧啧道:“十万我就心满意足了,事成后有你的好处。”
“先不说这些,把事办成了再说。”
钟盛富点头:“文军师是智多星,怎么做我都依着你。”
俩人于是一番细议,拟出初步方案。
三天后,陈百威派遣的两名保镖已把伍平的行动规律、路线摸得一清二楚,向文贵汇报。
行动很顺利,当时伍平被捆绑、蒙上眼、口里塞了毛巾装入客货车上的大木柜内运走。伍太太则由钟盛富用别克车载至香港郊外最南端的赤柱丢掉。
伍平装入木柜内,车就开动了……当他恢复视觉,已置身在一个单位住宅内。屋内窗户紧闭,只有天窗一束光线透进来。伍平被强制躺在一张小木床上,感到手脚麻木,央求道:“把我身上的绳子松了吧,好痛。”
一个马仔模样的说道:“忍着点吧,等大哥来了才能松你。我是没有权力的。”
“谁是你们大哥,是陈百威吗?”
马仔没好气骂道:“问这么多话干吗?再说还把你嘴巴堵上!”
伍平不敢再说了,眼睛望着天花板出神。又是过了很久,室内门开了,走进一条恶大汉。从众人对他恭敬的神态可猜出,恶大汉是他们的“老大”。“堂主,这老家伙要求松绑。”马仔汇报道。伍平心里一惊:他是堂主,那么这事就与陈百威无关。又想:莫非这是他们有意演出来迷惑我的?我且看看再说。恶大汉对马仔称他“堂主”十分不悦,狠狠挖了他一眼,走过来问道:“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