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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羽数落道:“要不说你没见识呢,北海海誓了,去香山干嘛啊,当然是山盟啦。”
“这么远,来得及吗?一大堆脏衣服还没洗呢。”我犹豫起来,小羽脸一沉,背一转,我赶紧含泪举白旗。
从北海公园南门出来,去对面的什刹海。入口是个清式牌坊,上书“荷花市场”四个骨感十足的烫金字,疑似启功体。这个名闻遐迩的昔日王公贵族浮华旧梦的孵化地摇身一变成了当代小资布尔乔亚意淫地。布满特色酒吧茶楼餐馆,各种古玩和文化用品店也不少,印着伟大领袖和切·格瓦拉头像的旅行包和文化衫充斥期间,吸引着自以为是的乌托邦癔症患者。老外情侣闲人摩肩接踵,粗鄙的拉客者高声叫嚷东拉西扯,这个宁静的情趣之地粗暴地揉进了世俗化喧嚣。
我们租了一条脚踏式铁壳船,将一切烦人的骚扰抛在了岸边。在前海后海之间过廊桥,绕小岛,不大的水域划了几个来回,上岸找个餐馆吃了午饭,买了几个烤红薯一盒炒板栗两瓶矿泉水登上118路电车。在紫竹桥倒817路前往颐和园,再换331路直奔香山,到时都下午三点了。
爬山者三三两两。热火朝天地向巅峰香炉峰(鬼见愁)爬去,一路经过观风亭、多云亭、玉华山庄,视野愈发开阔。远处漫山遍野如火焰的黄栌树渐渐褪色,仍很壮观。小羽虽年轻很多,爬山却不是我这个山区人对手。小羽爬不动了,哭哭啼啼唧唧歪歪,我就拉着她走,推着她走,甚至背着她走了一段。气温降低,山风肆虐,我们却满头大汗,还把外衣脱了。
在廊风亭和多景亭歇了半小时,喝水,吃烤薯和板栗。接着爬,终于在太阳落山前爬到香炉峰。到卖香火、纪念品和食品的亭子里转悠一圈,在香炉峰石碑前搔首弄姿照了几张相,小心翼翼爬上几个开裂于悬崖边缘尚很稳固的巨石。这里眼界极为开阔,漫山遍野的红叶像一件硕大无朋的深红色袈裟,蓬松地覆盖在地壳凹凸蜿蜒的躯体和脉络上;又像一只看不见的神灵之手,将无数暖色调调颜料雨滴一样抛洒在凝滞不动的大地之上。极目远眺处,火球一样的夕阳徐徐西沉,半边还在地平线上,被厚薄无序忽明忽暗的晚霞掩饰着;地下的那边,万道霞光如利剑一样发射过来,迟迟不肯谢幕。
我们被照得像红彤彤的透明萝卜。渐渐的,光芒越来越稀薄,终于在混沌苍穹中消弭于无形。雾蒙蒙金灿灿的暮色中,远处颐和园和更远处的北京城一角收于眼底,形成一个悲凉的镜像,宛如一个沧桑故事的惆怅落幕。我们高举双臂大呼小叫一阵,泪流满面。忽然小羽大声地问:“戈海洋——,你爱——我吗?”
我二傻子似地喊:“I love you!”
“我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啦。”
“哼!爱我就亲我一下。”小羽闭上眼睛,我哆哆嗦嗦地在她微微上翘冰凉如雪糕的鲜红嘴唇蹭了一下。小羽又大叫,“戈海洋,你爱我到永——远吗?”
“Forever,永——远——!”
“永远有多远——?”
“一礼拜。”
“呸!”
“一万——年。”
“太虚伪了。”小羽嘀咕了一句,又大声问,“你怎么不问我爱你吗?”
“小羽子——,你爱我吗?”我就像她那样大声问。她哆嗦了一下:“我爱——!”
“你爱我多久啊?”
“永远——,海枯石烂——,天崩地裂——,沧海桑田——,”小羽脸被震得通红,眼睛鼓起来,“一万万——”
突然一阵疾风吹来,小羽尖锐的声音被拦腰吞噬,席卷而走。暮色骤降,汗液冷却,体温下降,我们连打几个寒噤,瑟瑟发抖,就扶老携幼,战战兢兢地从巨石上下来。时间太紧,连伟大领袖入京前下榻的双清别墅和国父孙中山魂归西天的碧云寺都没去。树林里越来越暗,小虫垂死呢喃。我们连走带跑,几次小羽要求休息,我就学几声狼嚎,吓得她大哭小叫,和我展开一场逃亡竞赛。在一处密林,我们突然意兴盎然,略去一切前戏,以不可思议的姿势和效率,疯狂做爱一次,惊心动魄。
乘318路,中途转370路赶到苹果园,坐1线地铁直到大望路。地铁里蚁穴似的挤成一团,还好在起点站上车,不致于太狼狈。回“家”已是夜里11点。腰酸背痛腿抽筋,强撑着洗了个澡,上床瘫软如泥,小羽一边给我按摩一边笑我:“老流氓——老公,这下没力气折腾我了吧?”
这反而激发了我的斗志,我像被按住的公牛,一跃而起……
小羽马不停蹄地带我逛了新街口、马甸和北太平庄。奇怪的是这既非景点,也非她的家或学校什么的,更没她热爱的大型商场或特色小店,她啥也不买,就是闲逛。无聊透顶回“家”,小羽这才说:“新马泰(太)一日游圆满结束。”
我笑得直不起腰睁不开眼两腿打摆子,小羽眉飞色舞起来,倒豆子似的:“香山山盟了北海海誓了新马泰也游啦,把你也给办了(注:办了,北京方言,指办理,处理,也暗示发生性关系,尤指性占有。),从今儿个起,我就是你老婆啦你就是我老公啦——你的,明白?”
“我的明——明白。”我的摆子还没停下来。
“这是政策!”小羽强调,然后以命令的口吻说,“现在,叫我一声老婆。”
我叫了一声,涎皮涎脸颤颤巍巍活像被教唆的智障人士,她哄小孩似的纠正:“不够热——情,不够亲——密,不够肉——麻。再叫一声,要全身心地投入。”
叫了N次都没过关,索性当牵线木偶得啦,她倒满意了,我摆子还没打完,鸡皮疹子又冒了出来。
房东突然让我搬家,理由是我带女的来,对他们每周回一家的女儿“影响不好”。我差点就没憋住笑神经。他们自以为纯洁的女儿和小羽聊天时透露,她早和男朋友在校外同居了。我更相信是中介给他们提供了出高价的房客。其实我早就想走了,小羽也巴不得房东轰我走呢,我们一致觉得这逼仄的空间太压抑了,迟早把我摧残为当代“小李子”。
第27章
1
进入树木茂盛的槐树街,一片静谧,槐花味儿若隐若现淡而沉闷,脚下丰满如蛹虫似的树穗子“噗噗”直响;偶尔一串“吊死鬼”在垂到头上或脖子上,凉飕飕地。低矮建筑上血淋淋的“拆”字历历在目。接着走,是密集小店。果蔬摊修车摊烧烤摊炒板栗子摊……都摆到街上去了,小生意人就在街边用煤气灶做饭。人声鼎沸生意隆,乌烟瘴气酒肉香。
光着膀子的民工进进出出,形迹可疑的闲散人员东游西荡。密集的发廊里流泄出粉红而暧昧,老中青三代女人统统露出诱饵式的女性部位,一律做倚门卖笑状。性工作者和性消费者们在红光和黯淡的树影里就一次肉体出租讨价还价,一辆警车就在停在他们几米远。一群人杂乱地通过半开铁门,呵斥声不时传来,一些穿着干净的人通过了,一些民工模样的人领受了羞辱后,或满脸忿恨或垂头丧气退了回来。我拉着大气不敢出的小羽走,保安扫了我们一眼,没理睬。
和二房东孙智强在“快客”超市门口会合,折进一窄巷,这巷有百米长,没路灯。两旁堆满了花盆、破自行车三轮车烂家具蜂窝煤灶具……两辆自行车无法从容并行。煤烟、腐烂食物臭水沟人禽尿膻空调厨房废气交织在一起,熏得你眼冒金花嗅觉失聪。那天下过雨,污水淤积,暗光下片片亮光。老砖墙外的白灰墙被雨浸泡后,班驳如水墨丹青。忽然,楼上传来一老女人歇斯底里的咒骂,疯疯癫癫语焉不详。江西老表孙智强说:“别怕,天天骂,多少年了。”
一脚深一脚浅,好不容易到单元门口,楼梯内小功率灯微弱如萤火虫。依然六层老楼,房子在顶楼,四十平米吧。结构奇怪,说它二居却没客厅,只有一过道;说它一居吧,又有两卧室,孙智强说这叫二房零厅。大间有十五平,家具老旧粗笨,有一台八十年代初期的三菱空调和十四吋彩电,双人床垫,带阳台;小房十二平,既无空调也无阳台。有电话没冰箱。浅绿和白色方格地板胶很老但擦洗得发亮。墙壁上的老墙纸都发黄起皮了。卫生间带马桶淋浴。厨房没抽油烟机,但有五平米,在老房里算奢侈了。孙智强说他几乎不用厨房,被吃坏了胃的我们正好大展拳脚。他说我有女朋友,住大间,月租九百元,包水电气,话费上网费分摊。
广告创意师孙智强颇有艺术家气质,拿这里当工作室三年了,无奈在深圳的女友无法忍受北京气候和饮食,怎么也不肯留下,孙智强只好北漂变南漂。
楼下肮脏混乱的平房区给人印象很糟,但相对于周边,这房子月租一千六并不贵。躲进小楼,门一关,自成一统,而且居于顶层,视野开阔。对于我这个宅男,那是珍贵的一个窗口。另外,小区出则四通八达,入则闹中取静,生活工作两相宜。难怪孙智强“哗”一下拉开窗帘:“看——!CBD!京广桥,京广大厦,嘉里中心,‘大裤衩’(注:大裤衩,一权威媒体大厦,因状如裤衩而得名。)也选址这儿啦。”
京广桥上车水马龙,中央商务区森林般勃立的高楼和辉煌灯火近在眼前。孙智强激动地指着窗外:“比尔·盖茨到北京都住嘉里中心,你在床上都可以看见京广里面的人。”
我坐床上一看果然如此,感叹:“郁闷啊,都是两条腿的直立行走动物,咋就差距就这么大哩?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人比人气死人,不过也是个激励。”孙智强说。
我基本满意了,小羽却很不情愿,她说楼下整个一难民营。孙智强提醒我们,这地方租出去从来不会超过当天,不信看楼下“难民营”,啥没有还一间六七百呢。他强调,“哥们,卖菜的都知道这是CBD核心呢。”
租房子的电话响个不停,有的已经快到小区了。小羽和我下楼去“难民营”看了看,肮脏、阴暗、臭味和粗鄙的邻居把小羽吓得瑟瑟发抖,立即同意了我的意见,惟一条件是换个新床垫,要不她就不当我老婆了。
2
有了自己的“家”,小羽甭提多高兴了。周末,我们兴高采烈大采购。“宜家家居”斯堪的纳维亚风格,明快简约,充满小资品味,价格近乎敲诈,小羽不顾劝阻,自己掏钱买了几样摆设,花去近千元。
还买了饮水机和简单茶具,再去京顺路旧五金城花三百块买来七成新的洗衣机和不错的电脑桌。大扫除后布置房间。衣服从皮箱移到衣柜,书刊装进书柜。安装洗衣机饮水机电脑桌和电脑,接通网线和电话分机。写字台摆上一些台灯挂历花瓶等饰物。小羽将她买来的十多只布艺小动物摆在床上,挂在窗帘上,订在墙上。几只绒线猴子在窗帘上倒挂金钩,嬉笑着和你对视。一个冬瓜大的红气球悬在天花板,拖着亮晶晶的金色丝线。女人街暖棚苗圃买来的茉莉花往窗台上一摆,五颜六色的塑料花往别致的花瓶里一插。我这个职业流浪汉的“家”因为一个女孩的介入,顿时有了一些人间的气息。
大件是床垫。房东床垫很疲沓,还有异味,小羽强烈要求换新的,要不就不做我老婆了。我也觉得这个马虎不得,做梦和做爱效果都大打折扣。双人床垫是去成寿寺家具城买的,“天坛”牌,一尺厚,做工精细而扎实,一千二百块,除了那部数码相机,这是我最大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