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有些喜欢这个话糙理不糙的家伙了,但此刻,我就像一个犯了校规的小学生面对班主任,我满脸通红:“我确实太笨了,轻信这类论调,‘圆球时报’后遗症嘛。”
“老哥,这也不完全怪您,您这是实在,都怪鬼子太狡猾。”黎翔滔滔不绝,“股市如人生,哪有啥白头偕老?都是露水夫妻,都是打一炮摸一把——对不起——打一枪捞一把就走。赌场输了钱还退你点打车钱茶水钱呢。谁忠心谁是傻逼。”
“我的确是傻逼,后悔莫及!”我叹气。
“老哥,我不是骂您啊,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黎翔咬牙切齿,“没来不及报仇的,除非股市关门。血债要用血来还啊!”
“咋报仇,把‘正奸会’先奸后杀?有那胆儿也没那火力。”
“有我呢!谁叫咱有缘呢?”黎翔把自己的鸡胸扒得砰砰响,“您这深仇大恨,小弟我是帮您报定啦!”
“我只想解套,别人的钱我一分也不要。”我感叹道,“莫伸手,伸手必被捉啊!”
“那也未必。您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您看我,好几年了,自己钱包铜墙铁壁,别人墙角可着劲地挖,谁捉住我啦?老弟我逍遥着呢。如果你只想解套您就别找我啦,老弟就是专门吃借刀杀人这碗饭的!”我清晰地看见,黎翔的眼里露出一丝杀机,“中国股市哪有投资,都TMD投机!哪有专家?只有赢家和输家,换句话只有狼和羊。赢了你就是专家,输了你就是——啥家来着。”
我即时补充:“坐家,在家里坐着,羞于见人以泪洗面呗。”
“您说得太对啦。”黎翔一拍大腿,又反问我,“现在找工作多难啊,您知道我这三流大学的留级生,咋找到这个一流公司的一流职位吗?”
我摇摇头。
“咱靠实力说话。我大学开始炒股,入市资金三千,这么长的熊市,短短两年小弟账上已经两万多啦。”
“你股神啊!”我脱口而出。
“我从来不信狗屁专家教授说的。我是把股市当战争的,你不吃掉他他就吃掉你,术语叫‘零和博弈’。刚开始没一个公司理我,我投的简历上百份,他们看都不看啊!我的学校他们都不知道干嘛的!啥也别说了,我伪装成一个大户,拿着我的成绩单——交割单直接找他们老总去。”黎翔滔滔不绝,在电脑上调出他的账户资料给我证明,“老总一看,眼睛都发绿了!”
果然这家伙有秃鹫般的嗅觉、饿狼般的凶悍、鳄鱼般的胃囊和泥鳅般的狡猾。瞅准了就咬,一咬就往死里咬,咬了就跑。血雨腥风胜似闲庭,名副其实天才短线猎手。我兴奋起来:“啥都别说了,哥们那点股票就全权委托给你啦。咱们君子协议,亏了算我的,赢了算咱俩的,就按代理费付酬吧。”
黎翔比我还兴奋:“有这么好的事儿啊?难怪我这几天眼皮和小弟弟直跳呢。”
“你给别人代理,代理费咋算?”
“利润的百分之五吧,好的百分之八。这都是公司的收入,我是拿死工资加点分红的,落到我头上百分之零点零一也不到。”他激动地手舞足蹈,“老哥,不公平啊,我帮他们赚的,‘京广’买下来也差不多啦!”
“你很坦率,就冲这点,我就信任你。”我一锤定音,“我给你纯利润的百分之十咋样,好了还有分红。”
黎翔徒劳地掩饰住得逞后的激动:“啊,您这么豪爽啊!”
“久走夜路总会撞见鬼嘛,我是个好鬼。”我拿出全套资料给他看,补充说,“如果你不信,咱们可以签合同。你也得打消我的顾虑——万一你携款而逃咋办啊?你家那村,地图上都找不着。我的座右铭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咱们认识没几天嘛。”
“您说到我的心坎里去啦。”黎翔兴冲冲地看完资料,说,“经济手续最忌混乱不清。除了签合同,您提供您的网络账户资料,我修改密码。原始资料你留着,这是一个相互制约,谁也单独划不出资金。对我的制约是,我最多把股市资金和储蓄卡上的资金倒老倒去。”
“对我的制约是什么?”
“您动不了账户资料和资金。即使您用原始资料通过挂失来修改网络账户资料,你一动我立马就知道啦,但你通过储蓄卡注资不受任何限制。”
我大幅度握着他的手:“不愧职业杀手啊!就凭你这点小肚鸡肠——不——我用词不当,就凭你这职业素质,哥们没不放心的。你呀,就大胆操作。给我狠狠地打,照死里打。”
“当然,上了战场没有最狠,只有更狠。”黎翔兴奋不已,眼里闪出狼一样的光芒,“老哥,我多久汇报一次战果?”
我想了想,说:“除非我主动问你或你觉得有必要。咱不计较一城一池得失,你就大胆操作吧。但有一点,别碰期权什么的,风险太大,哥哥我是只吃得起补药吃不起泻药了。”
“您就一百个放心吧。”黎翔亢奋地说,“老哥,股权分置改革马上就启动了,权证交易也开通了——这个咱就别碰了,创业板也送上议事日程了,大小非问题最终也会解决,这是挑战也是机遇,您就等好吧。”
我打断他:“别给我卖弄词藻啦,当初就是这样被忽悠进去的。我管TMD挑战还是机遇呢——是挑战你就迎接挑战,是机遇你就抓住机遇。废话统统少来,哥哥要的是硬通货。”
“老哥,您太信任我啦!”黎翔如遇恩人,我说:“我相信直觉,你这人靠谱。”
“打小别人都这么说我,还给我取了一外号——铁公鸡。”黎翔扭扭捏捏,我哭笑不得,突然一声断喝:“铁公鸡!有没有信心?”
黎翔一愣,傻傻来一句:“有!”
“听不见。”我装聋作哑,黎翔立马摩拳擦掌,把高耸的鸡胸拍得TMD战鼓似的:“有!有!有!……”
简单签了个协议。我知道黎翔魂不守舍地守着我的股票账户,比看毛片手淫还争分夺秒聚精会神,没不放心的理由。后来赚的翻译酬劳和几笔版税,统统转入股票账户了。每次我还没告诉黎翔,他就迫不及待地发来短信:“老大,资金×××已于×月×日×分到账,谢谢合作!”
整整一年我都没过问,有几次黎翔吞吞吐吐的,被我挡了回去:“先说,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黎翔支支吾吾:“有好消息,有坏消息。”
“是不是非说不可?”
“那倒未必。”
“那就别说了。”我说,“坏消息说了也白说,早就麻木了;好消息就先忍着,等到以后一块说。”
“那我还是别说啦。”“铁公鸡”笑着做个鬼脸,退出去了。
2
一晃,我这个异乡人在北京进入“七年之痒”,我依然没摆脱“不成功罪”的梦魇。残酷青春不堪回首,转眼又入中年危机。我的生活依然一塌糊涂,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中间没有爱情。但我必须以日渐疲惫之躯猥琐之态在这个竞争日益惨烈的磨盘里死乞白赖地硬挺着。我这业绩,和当初闯荡巴黎的巴尔扎克以及于连相比可差多了。惟一的进步——按家乡人的说法,我已经北方化了。时不时冒出二不挂五(注:二不挂五,四川方言,指不可靠,不地道。)的北京话,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皮肤粗砺得像北京的建筑和天空,胃口驳杂如流浪狗,一句话——糙了。
“纽东方”当初出国留学的几个室友,只有一个老北京杨涛回国。他摇身一变,成了一家美资公司的技术骨干。他当初的女友茵茵早成家庭主妇了。其他人有的在美国找到了工作,等绿卡,换身份。没找到工作的,基本读博或博士后,只有山西人严力果胆大包天黑下来了。他的理由很充分:我是学美国研究的,离开美国我还研究个屁啊。
看着我的状况,杨涛从人生规划方面给我分析了一番,觉得我还是找个稳当行当为妥。我反思一番也觉得有些理,也遇到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出了几本书后,结识了一些新朋友,参加了一些文化活动,连中国最牛逼学府也去招摇了一番,出了一些风头也放了一些炮。不久,一牛逼大学的教授联系上我,他看了我的书,辗转找到我。
在一家不错的素食餐馆“荷塘月色”里,我见到彭教授,他气质不凡,看上去颇有仙风道骨,伸手第一句就是:“你把我们这些学院派骂得狗血喷头啊!”
我颇为尴尬:“那都是瞎闹,逞一时之快,我这人说话不过脑子。”
“没过脑子都能骂出花来,过了脑子那还得了?”彭教授打趣道,很豁达地说,“没关系,不打不相识。”
“大师肚里能撑船啊。”我说。
简单寒暄后,他抛出主题:“你还是做我弟子吧,我正招人呢。”
我颇为吃惊,谦逊说愿闻其详。
“我知道你对体制内的人有看法,但——”老彭话锋一转,“你这样的自由职业者长期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体制内体制外各有利弊。体制外自由,体制内至少管饭还管你的生老病死。你看看王二,比你有才华吧,图清高,从体制内跳出去,死得多惨啊!四十出头就没啦!还有以前大名鼎鼎的先锋派作家,居然沿街乞讨,斯文扫地嘛!当年和他一起成名后来进入体制内的几个作家,现在都名校教授啦。”
我说我太明白了,老九的宿命要么就是竹林七贤一样沦为孤魂野鬼,要么就是招安——招安是主流。姜太公钓鱼是为了招安,孔老二周游列国是为了招安,诸葛亮躬耕南阳是为了招安,宋江上梁山甚至托名妓李师师斡旋依然是曲线招安。头悬梁锥刺骨十年寒窗一律是为了招安,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嘛。
彭教授笑起来,招安太难听,这叫入世,说白了还是尽社会责任。皇帝王八蛋,士大夫再不出来尽点责任,咱中国人还能活吗?都说现在学风很烂,确实,连我这名校教授出去也为那些满嘴跑火车的同事丢脸。
“是啊,都成过街老鼠嚎叫野兽啦。”
“说实话我都不敢说是他们的同事,万一有人恨乌及屋背地里给我来一板砖咋办?”彭教授用手半捂着嘴巴,压低了声音,“我说我是‘纽东方’的。”
“高,实在是高!”
老彭接着说:“所以啊,关键还是看你自己,没人拿枪逼着你胡说八道嘛。咱不谈主义,只研究问题。可出可不出的风头,咱别出;可拿可不拿的钱,咱拿一点,别太贪。”
“先生说得很在理,可是——我哪里够格啊?”我底气下沉。
彭教授嘘了一口“碧螺春”:“我看你行,文笔不错,有观点,也敢说。出了这么多书,很勤奋。英语也不错。缺的就是学术训练,我正缺这样的苗子。”
“超龄了,早成歪脖子树了。”我补充了一句,彭教授连摇头:“不算大,我弟子比你大的好几个。”
我惴惴不安:“我只是一个三流大学的专科生。”
“同等学力嘛,国家承认,这说明国家并不是惟文凭论嘛。”彭教授还透露,“你来,保证你硕博连读。”
“那得几年才能毕业啊?”
“顺利的话,五年吧;加上复习考试,六年。”
“六年?还得考试啊?”我头皮都发麻了,我腆着脸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啊?”
“你啥意思?”
我吞吞吐吐:“就像贵党的某些人那样——当然他们是公款,我是出私款,肯定比他们有货。”
“那可不行。咱们毕竟是名校中的名校,盯得紧。”他面露难色,然后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