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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喜低头应了声,“是!
徐俊英吩咐夏莲,“恒哥儿该睡了,抱下去吧!”
媚娘忙说,“今晚让恒儿在上房睡吧,我自己带着!”
徐俊英看她,“你昨晚在宫里一夜未睡,今晚得好好歇着,如何能带得了他?抱去吧!”
夏莲上来抱恒儿,恒儿拉着徐俊英的衣袖,嘴巴扁了扁,见徐俊英板着脸,不言不语的,又回头看媚娘,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媚娘抱起他,说,“没事!我睡他也睡,大不了叫翠思半夜警醒些!我现在觉得困了,翠喜夏莲你们下去吧,翠怜给候爷书房备茶……候爷读书看公文,时常到半夜,你们不用陪着,有宝驹和百战呢,该歇就歇着去!好了,各自去吧,我真困了!恒儿来,我们到床上去玩……翠思,你也来,陪我们玩会,夜里就在外头睡,留意听恒儿动静!”
徐俊英听了媚娘和翠喜的对话,她正在脱手候府事务,做离开候府的准备,心里闷闷的,本想将几个丫头和恒儿打发走,好好和媚娘谈谈,她却又做了这样的安排,没有与他商量,就让翠思在房里值夜。
徐俊英也不做声,自回书房看公文,翠怜端了茶来,退出去时顺手将两层帷幔都放了下来,遮住与上房相通的那道门,恒儿和媚娘、翠思的嘻笑声却仍然若有若无地传进来,他心烦意乱,哪里能专注批阅公文,胡乱从书架上取了本书看,待得那边安静下来,便起身挑开帷幔,走了过去。
翠思正在榻上铺床,见候爷进来,唬了一跳,徐俊英轻声问:“都睡了吗?”
翠思垂首道,“回候爷话:大奶奶和恒哥儿都睡着了。”
徐俊英点点头,“我左右还不能睡,就在这儿看公文,顺便听恒儿动静,你下去歇着吧!”
翠思迟疑了一下,徐俊英目光清冷地看着她,翠思便转头去看了看,“雕花隔扇里边桌上留了盏灯,时不时要去看一看……”
“知道了!”
翠思便行了礼;退下去;将房门掩上。
徐俊英走进隔扇,捺开粉色纱罗帐,淡淡光晕下,媚娘躺在最里边,脸朝外侧身而眠,柔美恬静的脸上微带笑意,恒儿头朝里打横睡在外边,母子俩显然是玩着玩着就各自睡着了,翠思只好给他们各盖了一床棉被,留着灯,方便不时过来看看。
徐俊英在床沿轻轻坐下,凝神看着媚娘熟睡的面容,内心隐隐作痛:累了吧?那就好好歇着。很想摸一摸她,无奈离得太远,中间还隔着个恒儿,他叹口气,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唇角轻扬,微微笑了笑,起身离开,不一会抱着一摞公文转回来,就着小圆桌上翠思特意调好的、朦胧不明的灯光,一本一本专心致志地阅览。
夜半时分,窗外一道闪电划过,跟着轰隆一声,雨声喧哗,春天第一场雷雨不期而至,有凉意浸入,徐俊英走出去关窗,纱帐动了几下,走近一看,原来是恒儿醒了,翻身撑起上半身,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他,徐俊英拉了棉被裹住小小的人儿,望望里边,外边又打雷又下雨,那么大的动静,连恒儿都醒了,媚娘居然只是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徐俊英不禁失笑:这样也想当娘?亏她大包大揽要带恒儿一起睡,恒儿若是跌到床下去,她都不会知道!
恒儿翻来翻去不肯再睡,嘴里嗯嗯哼哼,不知要表达些什么,徐俊英小声问他,“要喝茶吗?”
恒儿摇头,再问,“饿了?”
又是摇头,还拿着被角放进嘴里撕咬,机伶伶打了个颤,仰着头和徐俊英大小眼对瞪,徐俊英懵了,一时想不出来他到底要干什么,伸手摸了摸白天被恒儿抓过的耳朵,猛然记起夏莲说的:恒哥儿最近半夜总要起来一次!
从内室出来,恒儿指着桌上的茶盏嗯嗯两声,徐俊英给他倒了半盏茶水喝,然后放到床上,他竟很快爬进里边,伸手就抓媚娘的头发,徐俊英忙扑上去把他拉住,爷俩一个抓发尾,一个抓发束,徐俊英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恒儿的小手,尽量不让他扯动头发,两个人都不作声,好一阵撕巴,最后大的赢了,掰开恒儿的五根小指头,放开媚娘一缕头发,怕惊醒媚娘,徐俊英抱着恒儿离开床铺,走到外边软榻上放下,点着他的额头,小声道:“谁准你这样?大半夜不睡觉,不是要累死人了?”
他却不知道恒儿这段日子才有这个反常现象,许是白天午睡太长的缘故,半夜醒来尿尿过后就要玩上一两个时辰又再睡,不陪他玩,他就爬上爬下,把榻上所有的柜门都打开,里边的大小零碎物件尽情掏出来,到处乱撒,徐俊英头都大了,昨夜陪皇上,今夜本想看完几卷公文就躺下睡会,结果摊上恒儿这一闹,他不但躺都不能躺,连公文都没看完。
第一五六章 幻想
第二天媚娘醒来,灿烂的阳光穿透窗帘,照进室内,翠思打开窗扇,但见院子里花儿格外红,叶儿格外绿,一派美丽清新的春天景像,若不是看到泥地上湿淋淋的,她根本不知道昨夜下了一场雷雨。翠喜翠怜早将软榻上乱扔的物件归置好,夏莲和妈娘也抱了恒儿下去洗漱。没有人告诉媚娘,清晨候爷开门唤人进来时,这屋里乱成什么样,翠思和夏莲最担心恒儿会不会尿在媚娘床上,要是不知道跌下床更糟糕,结果进去一看,恒儿俯卧在媚娘身边,母子俩盖得严严实实,睡得香香甜甜,恒儿并没有尿床,也没有跌下床的痕迹,倒是小圆桌上乱七八糟堆满了书本和公文宗卷,茶壶空空,一滴茶都倒不出来,翠思和夏莲暗暗称奇,合着昨晚是候爷在这儿边看公文边带着恒儿的?
徐俊英拿走重要的公文,让翠思将其余的收拾回书房放着,出门前不忘嘱咐翠喜看好恒儿,一醒来就抱走,别吵着大奶奶,由着大奶奶自己睡醒,不必叫起,锦华堂和秋华院那边,等他回来再一起 。
媚娘吃着早饭,一边听翠喜转述候爷的话,不以为然:锦华堂或秋华院,她哪里都不想去!在宫里见着太后那副德性,说的那些话后,对这府里的老夫人们彻底失去了耐性,什么东西嘛,不待见就不待见,想娶平妻你就娶呗,犯得着四处去说秦媚娘如何不好,秦氏门庭如何寒微破落,欠缺教养,就差没把人秦家祖宗三代都指责上了!老徐家有什么好?不就一个破候爵嘛,自诩清贵,世家名门,我呸!姐才不稀罕,拿出休书来,随时可以跑路,连影子都不屑让你们看见!
媚娘以手支着下颔,倚在桌子旁发呆:昨天齐王发现了她,拦住徐俊英说了什么?徐俊英紧张兮兮地跟着她,从仙客来到清华院,一步不离,这家伙发神经了么?难不成怀疑自己跟齐王之间有私情?明明告诉过他自己了解齐王的嘛,怎么可能和齐王纠缠不清!
媚娘眨了眨眼,就算真有所能,也不关他徐俊英的事吧?已经都说开了的,她不是秦媚娘,他同意放她走,为缓解修饰各方面情况,她在徐府住够三个月,等他娶新妇,一切安定之后,再放旧妻。
这样就很圆满了啊,各得其所,各取所需,徐俊英根本没必要、不应该处处管着她,像真正的夫妻那样要求她,关注她,限制她的自由。
她对徐俊英并没有恶感,初见时就觉得他很不错,外形气质、人品修养,算是异性中不可多得的上品,纵使后来越看越觉得他又傻又木,还是不失为一枚好男人。在她眼里,他的不好是生在徐府,有这样的家人,把他教成那样,她不能认同他的处世观点,两个人注定无缘,必须分开,各自去寻找自己想要的幸福。
第六感告诉她,事情发展不顺利,她和徐俊英之间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主要在徐俊英,管制她、关心她,好像不是单纯为维护他的所谓声誉,也不是她自作多情有妄想症,徐俊英确确实实又动心了,只怪秦媚娘生得太美,已经诱惑过他一次,现在这具身体属于自己,没有什么放不开的烦心事,能吃能喝能睡,保养得很好,长壮长高了,更加鲜活娇艳,难保他不犯花痴,秦媚娘做了老七的人又如何?古代人也有荒唐不守规则的时候,兄弟共妻不是没有过,老七已经死了,秦媚娘本来就该是他的女人,他再要回来,未为不可!
这么想着,媚娘打了个寒战——要是被徐俊英抓住,一辈子住在这个院落里,管着一些琐事,每天与几个各怀心思的老女人打交道,再和三四个年轻女人争夺徐俊英那点少得可怜的柔情……她一定会发疯,不是砍了别人,就是让别人杀了自己!
那又何必呢?害人害己的事,能避免就尽量避免吧,她得擦亮眼睛,看徐俊英想干什么,她信得过他,才与他订三个月盟约,若是他中途不守信,那就别怪她不客气,到时自己消失的都不让他发现——天无绝人之路,实在没有路的话,悬崖她也会跳下去!当然前提是崖下有水,她会游泳,前世掉水里死去,是因为关在车里,出不来……
媚娘让翠喜和翠怜、翠思整理收拾宫里御赐的东西,无非是些金银玉器玩物和吃食、绢缎等物,亲自挑了几样雅致新奇的玉器摆件,一盒南海明珠,几匹精纺的绢缎,各地属国上贡的时新糖果小吃,教翠喜送去给宁如兰,又圈点了些自己稀罕的东西,然后让翠怜和翠思按着府中人员辈份大小,将余下的金银首饰、玉如意、大小元宝、佛珠、玉挂件、帽围、领围、各色丝帕子和小吃食,挑选搭配,从上到下,一份份送出去。皇帝大赏,徐老太太是知道的,就不交给她,在自己手上把这些东西分了,让她看个清楚,省得老惦记。
将近午时,百战带了个健壮的青衣妇人进来,王妈妈接着,却是秦宅的连嫂,一问之下,才知道秦家大舅奶奶要临产,从昨夜痛到现在,人都快脱形了,肚子里那个却是毫无动静,大爷在考场未出来,太太终是撑不住了,教快来找姑奶奶,想想办法。
媚娘二话不说,立即让翠喜翠怜翠思收拾东西,让婆子们大包小包扛着,夏莲和奶娘抱了恒儿,带上王妈妈一道,就要出门回娘家,橙儿苹儿正在廊下,见大奶奶这架势,是从未有过的,翠怜姐姐都不看家了,两个小丫头也不吭声,只跟在后头跑,百战看得呆了:这哪是回娘家,简直就是卷包袱逃难去了!
好在他早叫人往候爷办公的部衙找宝驹,候爷此时应该得了讯息,他会赶回来的。
百战一边急忙唤人备车,一边殷勤地帮着翠思往车上装放物品,自己还要小心冀冀地,唯恐惹恼翠思,这丫头不高兴起来去跟大奶奶说一声,把他撇下,不让跟着,回来又得受候爷的罚,那才叫冤。
百战和宝驹看不大懂候爷和大奶奶,两人先前一个冷一个热,大奶奶主动找候爷,极尽体贴关顾,候爷却像不喜欢,还交待他们戒严东院,包括大奶奶在内谁也不让进,结果大奶奶真不来了,索性跟候爷一样冷冷淡淡的,还大胆易容,改名换姓偷跑出府去开酒楼,候爷发现后不但不发怒,反过来跟踪讨好,绝然处置掉多次冒犯大奶奶的郑表小姐;想着法子亲近大奶奶……这不是没事找事做嘛?早干什么去了?夫妻俩神神怪怪,百战倒霉;得了个吃力不讨好的差,奉命保护大奶奶;实为监视跟踪,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真正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他和宝驹暗地里合计过,揣测候爷心思:大奶奶病死了一回,身体不好,老太太安排爷娶庄家表小姐,大奶奶肯定不痛快,两人谈不拢,一来二去就生了隙,爷甚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