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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也是刚学,真正木工没人干这个。打个碗橱黑夜白日紧忙活也得三天,油漆还得两天。耗费好几天,卖好了一个橱子除去下的本儿也就是赚十来块钱。一天才合一块多钱,正式木工谁干这个?卖橱子的说的是这里边的艰辛,可是对白刚来说这却是巨大的诱惑。别说一天一块多钱就是一天五毛钱也比在队里干活强多了。
集上卖的家具以碗橱最多,卖的也最快。白刚一看这的确很实用,既可以当桌子,又可以盛很多东西。上面是两个或三个抽屉,下面是两扇小门,小门里面分两层,不仅放碗筷,还可以放些吃的东西或是剩饭剩菜之类。是复杂了一点,他琢磨慢慢来也会拼装出来。便决定不打桌子了,也打一个碗橱。如果能够打成了,有了这门手艺,也可以分担家里的负担,生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困难了。
打定主意以后,他就搜寻木料,在旧货摊上搜寻木工工具,要打家具学技术不下点本钱当然是不行的。可是由于穷困一家人向来都是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即便是三四块钱一堆的旧木材,白刚也舍不得全部买下来,而是选择肯定能用得着的东西,这个摊上买点腿的材料,那个摊上买个面的材料,一点点凑。
木料还好买些,但合手的工具就难了。他以前看见木匠干活,也没什么奥妙,可是工具到自己手里就不听使唤了。拉锯还好办,走不正经常跑偏,无非是下料富裕些,离墨线远点的地方下锯,然后多花点工夫用推刨找齐。刨光就不那么容易了,遇见木节子就玩不转。不是刨不动,就是一使大劲刨出一个坑来,一遇戗茬掀起一大片,可把他难住了。
一遇到这种情况,白刚便要请教吴玉萍。原来那年头老百姓穷机关也穷,需要什么家具多是找木匠自己打。这年冬天农业局找了一个姓郭的木匠打会议室的椅子。他家离县城十几里地,每天带着中午的干粮骑着个破车子来机关干活。经常是干粮咸菜,渴了就灌一肚子凉水。有时干粮冻成了冰块,就点刨花烧烧吃,外边烧黑了,里边还是凉的。吴玉萍见他大冬天吃凉饭喝凉水太难受了。便经常给他点开水,把饼子给他拿到办公室放在炉子上烤烤。他十分感动,这样慢慢也就熟了。
机关里绝大多数人下乡,吴玉萍孩子小下不去,办公室经常是她一个人看家。白刚一学木匠活,她去木匠那里跑得就勤了,而且是有目的去看去学,回来再告诉白刚。只是白刚对付不了的木节子她也难住了。吴玉萍去问郭木匠,是不是有啥绝招儿。郭木匠说有啥绝招儿,就是刨刃磨快点。白刚把刨刃磨了又磨,可是左推右推还是不行,没法还是让吴玉萍去问木匠。
这回吴玉萍也为难了。前几次她问技术,都是闲聊天的性质,木匠以为她好奇也不当意。这样一再地去和木匠研究一个问题,是不是会引起人家的疑心?丈夫没工作的事情木匠不知道,她也不愿意让人知道。这不是啥光彩事儿。可是到了这种情况不说实情也不行了,她知道以后要问的事情还多着呢!她左思右想还是把孩子他爹想打家具的事说了。不料郭木匠知道这事以后不但没有丝毫小看的意思,而且还十分同情。
那年头好人挨斗挨整被处理回家的太多了,老百姓并不把这些人当成敌人。听了吴玉萍说明以后倒觉得是对自己的信任,所以十分热情。便让吴玉萍把推刨拿来看看。第二天吴玉萍用衣服把推刨包了,用提包把推刨带到机关,郭木匠一看便笑了:“这家具也干了活喽?推刨底磨斜了,刨刃太老了,都磨成圆刃了,这是哪儿来的?”吴玉萍说:“从集上旧货摊上买来的。”郭木匠说:“旧货摊上都是木匠该扔的东西。你想好使的谁肯卖呢!”吴玉萍说:“哪有卖好推刨的呢!”郭木匠说:“还真没见过,木匠家具都是自己做。”
现有的不能用,买还没处买,求人她又羞于开口,这可把吴玉萍难住了。可是想来想去没有退路,只好开口说:“你回家用休息时间给我们做一个行不行?该多少钱我给你多少钱!”木匠听了,沉吟了半晌才说:“这些日子咱也熟了,做个推刨还谈得到钱?可是这事要说容易也容易,我一黑夜就能给你做上;要说难也难,这木料不好遇。做推刨一般的木料不能用。木匠使的推刨枣木的多,这是上等的,也难找。槐木、柞木也可凑合着用,可是咱这儿这么多木料,除了杨木,就是红松、油松,都不能用。附近机关打家具的也是这种木料,你看上哪儿找去?”吴玉萍说:“集上有吗?有了我们去买。”郭木匠说:“柞木、槐木是有,都是整木料,哪有卖零木料的。”看到吴玉萍有些为难又说:“这么着吧!你也别着急,我们村在外头干木匠活的还有几份儿,我让他们留点心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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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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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没有几天,郭木匠悄悄告诉吴玉萍让她后晌下了班来一趟。吴玉萍等机关人走光了封好了炉子来到木工棚,郭木匠从刨花堆里找出了一个破布包儿递给吴玉萍,她怕人看见没有解开就塞到书包里走了。到家里交给白刚一看,只见一大一小两个推刨床子平整光洁,有棱有角,刨刃子是全新的,磨得闪光锃亮,十分锋利。
白刚见了乐得跳了起来,两口子喜笑颜开,多年了他们很少这样兴奋过高兴过。白刚按照木工书上说的要求调好了刨刃,拿过他那刨不了的橱子腿一试,木节子毫无阻挡的就给刨光了,这一下解决了白刚的难题,使他更增加了信心。吴玉萍拿着五元钱给郭木匠表示谢意,人家说什么也不要。后来实在推托不过只收了两元买刨刃钱。以后郭木匠又给做了圆刨、花边刨等几件小工具,白刚又在集上寻摸着买了木匠打墨线用的牛角墨斗,木角尺,凿子,锛子等等,渐渐有了一套做木匠活的工具,开始认真学木匠了。
他学木匠和别人不同,没有师傅,每干一件活甚至每前进一步总是举着个书本捉摸,书上看懂了,才开始操作,操作中行不通了,又去查书。还有一个学习办法就是抱着小女儿去逛集。
木器市是在一个大广场上,因为是全县独一份儿,百十里以内都要到县城买卖家具,所以热闹非凡。这里不仅是家具的集散地,实际也是全县木工家具工艺的大展览。同样的家具粗看是大同小异,细看五花八门,各有不同。真有技艺高超的,也真有手艺糟糕的。同样的木料,同样的款式,有的就十分精致高雅,有的就十分笨拙粗糙。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白刚虽不是内行,但他专心学习,又善于钻研,这众多五花八门的家具,就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
白刚除了哄孩子做饭,鼓鼓捣捣地忙活了二十多天终于打出了第一件碗橱。小碗橱款式新颖,做工精细,颜色鲜艳,秀气高雅。尤其是油得明光锃亮,那橱面像镜子一样,往上一看,人影都照得清清楚楚。不仅一家人十分喜爱,许多人见了也啧啧称赞,不熟悉的人根本不相信他以前没干过木匠活。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奥秘,除了他善于钻研以外,主要是他精工细做,不怕耽误工夫。做得不合要求就三番五次地重来,直到自己满意为止,一切按操作规程决不马虎。
用料也是一再斟酌,别看都是从一堆“废旧木材”中挑选,但其中有的原本是上乘木材。如橱子面选的是两块折断的旧幔子板,乍一看黑不溜秋只能是烧材,实际是两块上好的红松,刨光以后油出来特别漂亮。还有他们虽然生活十分困难,绝不在小地方抠唆。就拿油漆来说,许多人都是用最便宜的清油,他用的是当时最好的醇酸清漆,价格比清油贵一倍。书上说刷色和上头几遍油以后,都需要水砂纸细心打磨,最少要上三遍油,油出来才会油光锃亮。
农村木匠哪里舍得?不少人只上一遍油,所以油出来麻麻碴碴乌漆抹黑没有一点光泽。这也难怪,一般木匠打个碗橱只要两三天,可是白刚光上色、油漆就用了三四天。别人都是急于打完赶快去换钱啊!他当然也想换钱,但更看重的是要练就一门过硬的手艺。他打家具不仅要适用,而且是当工艺品对待的。
初试成功,大大鼓舞了白刚的信心,接着便开始了第二个。本来他觉得刚刚学手艺,第一个一定不像样,只能家里凑合着使。可是使了十几天,第二个还没打成他就想检验检验自己的手艺,决定上集去卖了。下集正是个星期天,白刚借了房东一个小推车,吴玉萍帮着把碗橱架到小车上,用绳子绑好。
谁跟着去卖呢?这下可犯了难,吴玉萍是绝对不能去。虽然公开设了木器市,但名义上是只准旧木器交易,打新木器出卖,个人经商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国家干部参预这种活动那还了得?吴玉萍哪里敢去?
卖碗橱一个人是不行的,市管会查得很严。卖木器必须一方面寻找买主,一方面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市管会的来了赶紧跑。碗橱这么笨重的东西要想跑没个人帮着装车怎么能玩得转?所以卖主多是两个人,能跑就跑;实在跑不了便留下个妇女孩子看着,自己溜号,查抄的来了就说是自己家刚买的,问男人便说去买别的东西去了,她在这里等着装车。查抄的人多是帮集的市民,他们心里也明白这些情况多半是假的。但是那么大一个集市,他们只有几个人,也没法留人长期看守,是真是假,多半都是威胁几句最后一走了之。
白刚让儿子去可是他害怕不敢去,白刚便告诉他遇见来查的怎么说就不会有事儿。还答应卖了橱子以后给他买个闹表,省得上学迟到,再给他买几块肉饼解解馋。看儿子还是不愿意,一双小眼睛直瞅着妈妈,吴玉萍便解释说:“妈妈不能去。让人家知道了说我走资本主义道路可咋办?”
“你怕我不怕?老师说走资本主义道路就是坏人,我不去。”谁知这一恐吓却得了一个相反的结果,儿子虽小,也懂得阶级斗争的厉害了。这一下可把白刚和吴玉萍难住了。儿子说得对:知道是坏事,为啥让我干?可是小车都借好了,借个小车也不容易。况且到集上卖这种犯禁的东西,必须早去,最好赶在市管会的人上班以前出手,越晚越麻烦,等他们的人上齐了,这个走了,那个又来了,盘查得勤不说,他们互相监视,就是遇上个好心人也不敢放你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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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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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紧迫,白刚心急火燎。又加上这些年资本主义帽子满天飞,动不动就给人扣资本主义的帽子,他对这种现象已经恨透了,心里早就憋着一肚子火,现在儿子又说自己走资本主义道路,真是火上浇油,便突然发泄出来,气呼呼地对儿子喊道:“你知道啥叫资本主义?穷得没饭吃也叫资本主义?不走这资本主义你把脖子扎起来别吃饭!”
儿子从小就见爸爸整天板着个脸,很少有个笑模样,对爸爸总是怀着一种迷惑和惧怕心情,突然听见爸爸几声吼叫,便吓得哆嗦起来。吴玉萍赶紧把孩子揽过来,对白刚责怪地说:“你喊叫什么?看把孩子吓着。”然后又小声说,“小心让周围邻居们听见。”白刚也自知失态,便唉了一声一跺脚像农民们那样,蹲在了地上,一声不吭了。
吴玉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