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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点斗争的劲头儿!”然后又转向黎公说:“你怎么说这诗不管是谁写的呢?不明明是王雅兰写的吗?”
黎公为缓和气氛故意笑了笑:“这诗我听起来耳熟,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很可能是外国人写的,不像是王雅兰写的。”为在小报上对妇女队说的好一点,平时熊队长对黎公是很客气的。今天队长虽然生了气,黎公也并不惧怕。
熊队长一听可能是外国人写的,倒有些担心了。她特别关心这诗的定性。因为她们向领导汇报王雅兰写了不少攻击新社会的反动诗词,领导才下大力量组织了这次批斗会。如果诗不是王雅兰写的,再否定了这诗的反动性,这不是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吗?怎么向领导交待?便追问说:“这诗反动不反动?”
“这诗……这诗……”黎公知道这诗谈不到反动,但看到队长那着急的样子,他不敢说出这句话,也不愿意违心说是反动的,犹豫再三才说:“这诗是写资本主义社会,是表达对那种社会的感情……”熊队长进一步逼问说:“在社会主义社会呢?我问你反动不反动?”
黎公看出不正面回答不行了:“起码是情绪不健康!”这次回答倒挺痛快,但仍然回避反动二字。熊队长很失望:“你们知识分子说话就会拐弯抹角儿。思想不是正确就是反动,还有啥健康不健康的。”问了这半天,没能问出这反动两个字来很失望,便说:“好了,你走吧!没你的事了。”然后对张强云说:“你说,这些诗反动不反动?”
“队长,我是教物理的,对诗可是一窍不通。”
“不识字的人一听都知道这是骂共产党,你们都是大学生,会不懂?我看你们是没有和她划清界限,是同情,是不是?”熊队长十分不满意。
张强云会来事儿,平时总是尽量按着队长的心思来,这次虽不愿昧良心,但仍然是赶紧声明自己并非同情:“不!不!队长!我哪能同情她呀!”然后又思谋着怎样既不伤队长又不说太过头的话,想了想才慢声慢语地说:“我觉着吧,要是王雅兰写的,肯定是反动的,要是外国作家写的吧,咱可不敢说了,因为人家说的是资本主义社会,什么‘寒风’啊,‘悲惨世界’呀!能说人家反动?”一看队长要发火,马上改口说:“队长你别着急,我觉得不管怎么着今天的批斗会也是一个胜利。黎公说的好,那诗写在她的本子上,那就是她心情的暴露,你看,她不那么嚣张了吧!这不是很大的成绩?”
张强云的几句话,哄得熊队长心里甜滋滋的。刚才她还愁着没法和领导交待,张强云这一说,她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地。是啊!不管怎么说,她写这些也暴露了不认罪的反动本质。今天的斗争会虽没让她认罪服法,也终于让她哑口无言,打掉了她的嚣张气焰,这当然是了不起的成绩。虽然如此,她还是板着脸,装着有些生气地说:“又是一个滑头。”
“白刚,今天你表现最坏了,一直在后头缩着,怎么回事儿?”队长严肃地说。白刚说:“队长问起了,我只能说实话,这诗的确是一百多年前外国诗人写的。可是在会上总不能把这些兜出来吧!我能说什么呢?”他有过两次被撤掉班长的经历,这个班长当不当无所谓,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不想为取得队长欢心,曲意奉承。
“能说什么?”熊队长说:“你不会说她思想反动吗?这还有错?黎公再滑头还会质问几句,你却一言不发。好了,不说这个了,今天留下你们俩不是为和你们说这些,我是想让王雅兰到菜园去干活,你们把她管起来,免得她在草绳厂泡着影响一大片。她现在还在禁闭室,老关在禁闭室里也不是个法儿,把她单独放一个地方,给她找个重活,规定定额,……”
“她要是不干呢?”没等队长说完,张强云就接过去了:“你们队长看着她都不干活,交给我们就行啦?”熊队长说:“她不干就让她在地里戳着,反正跟前没人也影响不了别人。完不成定额就减她的口粮定量,看她能支持多长时间。可是不能让她逃跑、自杀。怎么样?”虽说是商量的口气,看起来领导的主意是已经定了。
张强云一琢磨,这不是越来越顶板吗?王雅兰是个倔强的人,他以前就听说过。今天参加了斗争会,更深有体会。这人天不怕地不怕,想不通的事就不服输。对这样的人靠强迫的办法让她劳动哪行呢!可是领导已经决定的事情,他一向不愿意马上反对,何况接受下来也主要是白刚的责任,便顺水推舟地说:“白刚,你看行吗?我不能常在菜园,这主要看你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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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2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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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吧!这样她不是更抵触吗?”白刚知道队长准不满意,可是他别无选择,那样就把王雅兰推到绝路上去了。他对这个女人不仅同情,而且非常佩服。他们两个都不认罪,自己却没有她那种勇气。怎能忍心把这样的人推向绝境呢!
果然队长十分不高兴:“你还怕她抵触?抵触就狠狠整她!我就不信治不过她这个劲来,你怎么为她着想呢!”白刚说:“不是为她着想,政府的目的不是把她改造好吗?我是说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都用过了,你还能有啥办法!”熊队长斜着眼睛瞪了白刚一眼。话不多,却充满了讥讽和轻蔑。意思是我们都没办法,你逞什么能!人只要地位比别人高一点,就总认为比别人高明许多。
白刚看到了队长眼神中那种不屑,知道自己说话不占地方,同时自己一下也没个好办法,便只好沉默了。不过白刚的反对,倒给了张强云一个回旋的机会,他便打圆场似地试探说:“队长!把她放在菜园里,还得另找人看着,合适不合适的,还可能出麻烦。我们俩正搞草绳机电气化,我不能老在工地,白刚对机械又不太熟,王雅兰不是学工的吗?让她跟我们搞草绳机电气化怎么样?……”
“不行!”没等张强云说完,熊队长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斩钉截铁地说:“这个东西好赖话不听软硬不吃,啥活她也不干!”白刚说:“她不干活让她帮我们画图行不行?”白刚正愁着电气化改造他们搞不出标准的图纸,便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熊队长说:“图她也不画。”白刚说:“让她看图提提意见。”熊队长说:“那她也不会老老实实给你看。”
张强云觉得白刚的意见是个好主意,便帮腔说:“到菜园里她不老老实实戳着还不是一样?她要瞎跑小伙子们可有热闹看了。让她画图也许好一点。即便不画也不看,起码不能让她乱跑吧!”
熊队长觉得他们说的有理,这东西啥事都干得出来,真要在菜园瞎闹可让那些男劳教当猴儿耍了,一时没了主意。白刚一看有门儿便急切地说:“熊队长!你就让我们试试吧!”他向来也没这么积极主动过,而且早就下了决心,今后少积极,天塌下来也不管了。可是今天却耐不住内心的冲动,就是担风险也要管,他不忍心让王雅兰这样一个人陷入深渊。熊队长不满意地反问说:“你能保证她老老实实干活?”白刚说:“保证不敢说,不过我想可以说服她。”
熊队长早就让王雅兰闹得心烦意乱,听白刚他们说的有道理便说:“这事我不能作主,你们去找余队长吧!”妇女队是余队长主事,张强云真找了余队长。余队长见他们要试一试,觉得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便答应了。第二天张强云和白刚一起去妇女队禁闭室领人,当然得经过妇女队大班长乔含。张强云怕这位大总管阻拦,便笑着向她说明情况。她却板着脸不耐烦地说:“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一边说着一边用钥匙去开禁闭室门锁,开门后恶狠狠地说:“王雅兰,出来跟他们出工去。”然后又对张强云、白刚说:“你们也真爱管闲事,没有金刚钻儿,就别揽瓷器活,我不信你们就能教育好她。”白刚一看这女人满脸的刁钻凶悍,气势凌人,黄白蜡色一脸横肉,就不愿理她没有说话。张强云却赔笑说:“好我的乔大班长啊!哪是我们爱揽瓷器活啦!咱们还不都是一样,队长让干啥就干啥?”
这一切王雅兰都听到了,她既没有拒绝,也没说同意。张强云一看没有顶板,第一步就算胜利。人接出来便是白刚的事了。王雅兰默默地跟白刚走了。到没人的地方白刚说:“让你帮忙画图,咱们一起搞草绳机电气化,你也好出来散散心,老在禁闭室,会把人关坏的。”
王雅兰走在白刚后面,始终和他保持一段距离。白刚回头想看看她的反应。她却木然,一脸冷漠。白刚心想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感激我,但也总该有个反应吧,冷着个脸这是为什么?为打破这种冷漠,白刚想寻求共同语言,便将话题引到昨天的批斗会上:“那些诗是名人写的,过去我也曾喜欢过。”
“那你们为什么还忍心批斗别人?”王雅兰摸不清领导又耍什么花招,让这个男人管着她,思想上便一直保持着高度的戒备。白刚说:“我参加了,可是我并没有发言哪!你没见我一直在后边站着吗?”王雅兰说:“发言不发言都一样,你们这些领导的红人,难道还能有别的见解吗?”
白刚心里很不是滋味。很显然她误解了自己,以为是领导派来刺探她心中的秘密的。便赶紧解释说:“你放心,咱们都是一样的人,我只是出于同情心,想随便聊聊……”
“一样的人?到这里可就不一样了。”王雅兰说:“斗争会上我是挨斗的,你是斗人的;现在你是监视我的,我是被监视的。”白刚说:“可是终究还是一类人啊!谁知道我明天会不会挨斗,一类人总有同情心吧!人们不是常说同病相怜吗?”
“中国也有一句话是同类相残。”王雅兰说:“你当然知道煮豆燃豆萁的故事,兄弟还相残哪!何况这些已走入绝境的人。”白刚说:“那是利害相残,为争夺王位才要拼个你死我活,现在我们没有那种利害关系……”
“现在的人更不值钱,为争得一两粮食,为取得队长一点好感,也可以对人下毒手。”王雅兰反驳说,“古罗马有一个作家说‘人对人是狼’!我看有人连狼也不如,狼还合群。你伤害了一只狼,其他的狼都不会饶恕你。我们这里的人却是在群里乱咬,我看这里的人就是荒原上一群自相残杀的饿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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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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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刚本想要说服对方,现在倒被对方说得一时语塞了。他没法儿反驳这种现象。可是他也不同意王雅兰把所有的人都看得那么坏,对每一个人都怀有敌意。便说:“你太悲观了,即使像你说的是一群狼,你也不能和所有的人都作对吧?”王雅兰说:“那你要我怎么样?”虽然还是冷漠的反问,但敌意小多了。白刚说:“这里有些人确实泯灭了良知,我们绝不能做那种人。你刚才说到了狼,我倒想起了易卜生的一句话,‘当狼群在外边狂嗥时,最保险的办法是跟着它们一起嗥’。”
“难道你要我也变成一只狼,去害人咬人?”王雅兰突然又警惕起来,有些讥讽地说。白刚慌乱地说:“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易卜生只是说跟着狼群一起嗥,并没有说变成狼去咬人,人还是人嘛!”他也知道自己这种解释有点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