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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犹豫了一下承认了。然后又反问说:“你管这事干啥?”
“这你就别管了。东西呢?”吕运隆进一步逼问说。那人说:“出手了!”吕运隆说:“胡说!你甭蒙我。”那人说:“不骗你,真的。”
“还有东西在你手里!”吕运隆充满了自信,斩钉截铁。那人一惊,这也神了,怎么他知道得这么清楚:“还有点儿,你要我给你。”吕运隆说:“我才不要你那破玩意儿呢!说,都是什么?”那人说:“就有一身呢子衣服了。”吕运隆头一晃坚定地说:“还有!”那人说:“再有就是没人要的东西啦!一个女人的辫子和一个破箱子。”
“东西在哪儿?给我!”那人奇怪地说:“你要这些东西干啥?”吕运隆简单说了是人家老婆留下的信物,那人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笑了笑说:“那好办,熄灯以后伙房东边等我。”原来他把那个小箱子藏在伙房大烟筒的底座里。
这小子在偷盗上也真动了脑筋。酱油厂房子不大里面全是大缸。屋子主人值夜班就是查看大缸里的情况,他要围着大缸转。这个小偷躲在门外看到主人背过脸去的时候,便蹲着闪进了屋里。蹲在大缸跟前等主人转到那头,他又蹲着一闪进了里屋。出来时也是如此这般,几分钟箱子就到手了。
白刚对这个人很了解,这并不新奇,上次他在集训队交待过更新奇的事呢!有人家里捎来了一些吃的东西,就挂在他睡觉地方的墙上。白天人多不可能下手,只能在晚上人们睡觉以后。可是晚上睡觉大通铺上是人挤人,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怎么去摘墙上的东西?那时正是夏天,天热人挤人都是光着屁股睡觉,身上一丝不挂。他便也脱了光屁股在门外不远的地方等着,等包袱附近的人出来解手了腾出了地方,他便进去摘包袱。事有凑巧,他刚一进去,旁边的人就起来也去解手,他一看大事不好便赶紧躺了下来。那人出去,先前出去的人又回来了,他把身子一滚,又滚到了刚出去的那个人的空位上。那人躺下后他立即把小包袱拎着出去了。他早就揣摩好了人们困得厉害,出去解手都是瞌眉奓眼地勉强看着道走根本不清醒。人们又都是光着屁股难以辨认,一倒又睡了。他就这样有惊无险地把东西弄到手了。
吕运隆说的情况白刚还有点不明白,这个人论偷盗可是行家里手,怎么会掏钱包两次都没掏成让人抓住手呢?吕运隆笑笑说:“你连这都不明白?白有那么高的文化了。我的钱包在‘老二’上拴着呢!他要想掏出去除非把我的‘老二’揪下去。”说得人们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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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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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着,迅速得让人莫明其妙。因为不久前毛主席还说粮食吃不完,让人们一天吃五顿饭,只种三分之一的地其余的地轮休种草。这些话言犹在耳,怎么一下子全国就都挨饿了呢?一会儿让敞开肚皮吃饭,一会儿是大减定量,饿得抬不起头来。对这种灾难人们没有精神准备,为什么会这样也想不透猜不着。不管报刊上广播里怎么宣传形势大好,事实是无情的,病号大大增加了,几乎是全体都成了浮肿病号,身上一按一个坑,眼泡肿胀着,轻些的还能睁开眼睛,重的眼睛便只有一条缝儿了。
病人这么多医生当然忙了起来。不过他们也有他们的办法,一般病人是不管的,但要死的人他们还是要管一管。这时已是冬天,绝大部分人都病得比较严重,所以基本不出工。病号太多领导也着急,经常要求进行体检以掌握哪些人可能面临死亡。几千人体检靠几个医生能检查得过来吗?特殊环境下造就特殊的人才,任何医生也没有像他们这样经手过这么多的危重病人,一些人将死前有些什么征兆?任何医学专著上也不会给他们提供这么多丰富生动的资料,也不会给他们提供这样简便快速而有效的检查诊断方法。对几百个病人的体检,一个医生只要一两个小时就可以完成。
集训队不出工,人们整天躺在地铺上已经没力气进行别的活动了。林医生是白刚的熟人,他来体检时,白刚觉得他可能要问问一般情况了解一下底细,可是来了后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脖子上既没有听诊器手上也没有血压表身上也不背药箱,这些都没用了。这时的病人他们要求的不是求医问药,“最高理想”就是能得到医生一个签名,把自己列入他那张“加强营养”的单子。就是为了这个,体检也得有点依据有点标准吧!不用验血验尿,不用听诊器血压表,怎么检查呢?人们都有些奇怪,莫明其妙地等待着。
医生把所有的人扫视了一遍,然后发号施令说都把衣服脱掉!零下十几度的冬天,屋子里又不生火,人们都冻得唏唏哈哈的,让脱光衣服,人们都犹豫着。医生这时又说话了:“不脱衣服可没法检查啊!”白刚觉得不论从工作关系还是私人关系都应该配合医生检查:“大家快脱吧!都脱!”说着自己开始脱衣服。有人把棉袄棉裤脱了还留下衬衣。医生说:“不行!全脱光!”大家都脱光了。但人就是和猴子不一样,猴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能光着屁股跳来跳去,人却不能。这里的人已经没有人拿他们当人,他们自己也都精神麻木,而且知道自己做人的尊严已经丧失殆尽,但在众人面前脱得光光的,有人还是不习惯,羞羞答答还想留下一点遮羞布。医生指着一个人说:“你!怎么不脱光?”
这个叫甄有福的就是有点古怪,平时说话女声女气哆里哆嗦的,干什么事也不痛快,人们都叫他“小可怜”。说是可怜却没人真正可怜他,只是看不起他,甚至戏耍他欺负他。他是糊里糊涂地当上了右派,又被送到了教养所。
到了这里的房间一看,人们都坐在铺沿上谁也不允许说话,他也只好这么呆坐着。他心里说领导和我说让我学习,这叫什么学习?这是什么地方,他向来胆小,畏畏缩缩也不敢问。以后就每天跟着出工,过了几天开始发牌牌每人一个。小牌牌上写的是“劳动教养员”,不知道劳动教养员是个什么职务,究竟让干什么。以后知道是一种很严重的惩处才傻眼了,因为没人说过他犯了什么错误,也没有进行过什么批斗,领导找他说让他去学习顶多半年回来。
他觉得劳动教养和自己对不上号。可是看见狠斗那些不认罪的,自己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整天跟着瞎混。他身体不好从小腰里受过伤劳动不行,要力气没力气要能力没能力,嘴头子又赶不上去,说句话三喘气磕磕巴巴,在这里边他哪里混得下去?所以整天就像一个过街的小老鼠似的,畏畏缩缩疑疑惑惑战战兢兢地活着。慢慢地脑子越来越迟钝,行动越来越缓慢,说话越来越哆嗦,办事越来越啰嗦。就是检查身体脱个衣裳,到他这里也这么费劲。医生问他为什么不脱光?他艰难地笑了笑说:“就一个三角裤只遮住了这么一点点儿……”医生十分严厉地说:“脱掉!我看的就是那一点点儿!”
人们都冻得受不了啦!不少人对甄有福气愤地喊起来了:“你小子磨蹭什么?又缺揍了吧!你看不见人们都冻着吗?”他看见人们愤怒了才勉强脱了那个小小的三角裤。医生开始检查了:“立起来!转过身去!”医生只瞥了一眼便说:“好!穿衣服!”对每个人都重复这么一遍便算检查完毕。只有两三分钟三十来个人便全检查完了。最后医生走到忸忸怩怩不肯脱裤衩的甄有福面前:“你叫什么名字?”“小可怜”说:“甄有福,西土瓦的甄有福气的有福。”医生笑了笑说:“你这名字叫的好!你是真有福了,十天营养饭,自己单独去打饭。”
甄有福艰难地咧着嘴笑了。人们已经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这样开心地笑过了,也许这笑还是到这里来的第一次。不过他的笑那么让人难受,和哭差不多。因为他脸上的肌肉全没有了,只剩一层薄皮包着个头骨,还能笑出好模样来吗?这时人们乱叫医生:“大夫,大夫,我比他病得还厉害,给开几天营养饭吧!”“大夫,我以前140斤,现在只剩70斤了,站起来都费劲,给开几天营养饭吧!”医生根本不听这一套,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相信自己的检查是正确的、公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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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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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人争取营养饭没有希望,却独独给了“小可怜”,有些人心中愤愤不平,便喊了起来:“大夫,你别上他的当,那小子哆哆嗦嗦有气无力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不挨饿时他也是这个屌样。”有人还质问起大夫来:“你是不是看他男不男女不女的可怜他?给他你有什么根据?”医生理直气壮地说:“我当然有根据!”他不愿被这些人再纠缠下去,说完便生气地朝外走。
白刚全身也肿了,120斤的体重现在也只有80斤,全身上下随便一按便是一个坑。他和医生很熟本想也趁这个机会吃几天营养饭,一看这种情况也不能开口了。可是他不理解,这么多人都病得很厉害为什么只给甄有福一个人呢?连问也不问只看看光屁股就能查出谁病重?当着许多人他不好让医生为难,医生出门后他便追了出去:“老林,检查身体就这种检查法?人们病得这么厉害你连问也不问就这样走了?”
“问,我有什么办法?”医生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现在我手里什么药也没有。只让我们管一种病浮肿,现在都浮肿。我手里只有有限的几个营养饭名额,只能给那些有死亡危险的人。”
“你不检查,知道谁有死亡危险?看一眼就行啦?”白刚仍然不明白。林医生笑了:“对!你说着了,看一眼就解决问题,这标准十分准确。但这是个秘密,不准外传。”
“你胡扯。”白刚以为林医生在和他卖关子故弄玄虚,“你们有那么好的眼力?到底有什么秘密?”林医生认真地说:“真的,不骗你,领导不让往外说。”
“这又不是国家机密。”白刚觉得他是认真的,便说,“我不会给你往外传,包那么严干什么?”
“看屁眼儿。”林医生无奈,在白刚的耳朵边小声说。白刚更奇怪了:“屁眼儿有什么不同?”
医生告诉他脱光了立直了让人背过脸去,一眼能看见屁眼儿就是浮肿最严重的时期。你想,但凡屁股上有点肉,屁眼是陷在里面的哪能一眼看清!只有浮肿到连屁股蛋上都没肉只剩一层皮了,这人就危险了,所以只看一眼就行了。林医生笑了笑:“要不怎么检查那么快?”
白刚这才恍然大悟,但他仍然不满足,急切地说:“光给个别人几天营养这也不行啊,这么多病人你们也得想个根本办法呀!”
林医生看了看周围没人小声说:“哪有什么根本办法?都是饿的。”然后告诉他场里死了这么多人,领导让他们找浮肿的原因。都知道是饿的可是谁敢说?憋得时间长了有一个人说主要是营养不良。卫生所的头儿马上说他攻击大跃进,攻击社会主义。这下可好,不找浮肿的原因而批判他了。
批了几天还是得找浮肿的原因哪!卫生所的头儿主持会议,见没人说话,他向上级没法交待,自己说吧!不敢往粮食上联系,说是因为这些人情绪不好,把责任归结到病人身上。他觉得只是说结论不行,得有证据呀!便举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