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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还要与他们一起打猎,一起闲聊,一起用餐,”公爵懒洋洋的笑了笑,“母亲,我想您就会告诉我您的计划了吧?”
“你想错了,亲爱的儿子,”王太后饶有兴致的拍了拍公爵的肩头,“我并没有做什么计划。”
“母亲,”安儒公爵的眼中闪过一丝疑问,“您不会让那些胡格诺们白白来巴黎一趟吧,我以为您肯定给他们准备了足够的纪念品。”
“这不是纪念品的问题,”王太后用某种意大利女人所特有的美妙声调回答儿子,“胡格诺们的领袖亨利·德·纳瓦尔既然得到了亨利·德·吉兹曾经渴望却没有得到的东西,就更加理所当然的要承受来自于洛林公爵的怒火。”
“吉兹先生……”安儒公爵喃喃的重复着这个名字,他的表情告诉母亲,这消息对于他来说,似乎有些麻烦。
果然,公爵很快就问道,“母亲,我的查理哥哥了解这一切么?”
“国王和我一同用最热情的方式邀请纳瓦尔女王带着她的人来巴黎。”
“那么您是同意吉兹公爵在巴黎为那些胡格诺们设下了捕兽夹子咯?”
“当然不是,”王太后神秘的笑了笑,“事实上,亨利,你才回到巴黎,一定还没有听说,吉兹先生不仅仅留下了那些到巴黎来参加他的婚礼的天主教贵绅们,而且还在召集更多全法兰西最虔诚的天主教徒们。”
“他想干什么,叛变么?”安儒公爵冷笑了一声。
“感谢上帝,亨利·德·吉兹永远都不会有叛变的勇气,”王太后轻蔑的微笑着。
“哦,好极了,母亲,”安儒公爵似乎这才松了口气,“那么我们确实可以期待吉兹先生准备的那一场好戏了。”
“当然,”太后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亨利,这次回到巴黎不用去拜访洛林公爵了吧?”
“太遗憾了,母亲,”公爵立刻就心领神会了,“我本来是打算去祝贺他终于和我们成了一家人呢。”
“母亲,你知道我并不是畏惧什么,”安儒公爵随即冷冰冰的笑了起来,“虽然我从不觉得自己积累了过多的来自于胡格诺们的仇恨,但这一次,也该让他们憎恨一下别人了。”
虽然公爵不愿意指明,但王太后也明白了,她很快的咕哝了一句,“亨利,愿上帝保佑国王不会变卦吧。”
“吉兹先生不会让我的查理哥哥变卦的,”公爵不假思索的回答。
王太后还想说什么,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随之传来的是索弗夫人有些慌张的声音,“陛下,国王已经到走廊上了。”
于是这一次母子间短暂的会面只能结束。王太后立刻起身回到梳妆室去,装模作样的等着自己的另一个儿子,而安儒公爵则熟门熟路的推开祈祷室里隐蔽在神龛后面的那扇窄小的暗门,迅速顺着密道离开,大约十几分钟之后,他已经站在卢浮宫的壕沟外面了。
002 姐弟之间
玛格丽特·德·瓦卢亚醒来的时候,花了十来分钟,才认出自己还是在卢浮宫的闺房里。
雕花立柱大床旁的矮几上点着油灯,而床的帷幔也没有完全拢上,由此说来,依照她一直以来的习惯,虽然卧室里光线昏暗,此时却应该是下午两三点钟,而她之前是在午睡。
想清楚了这一切,玛格丽特才撑起身体,掀开被子,仔细检视着自己。手指一寸寸滑过细亚麻布睡衣下的肌肤,没有任何苍老的痕迹,这确确实实就是当年那个年轻的玛尔戈么?
于是她焦急起来,飞快的下床冲到镜子前面,阴暗的镜子里,瞬间显现出光亮的身影,那身影生着乌黑的秀发,光泽的皮肤,肉感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红润的双唇,雅致的颈脖,柔软丰满的身躯,以及一双孩子的脚……她认识这一切,所有的都曾经属于亨利二世最美丽的女儿,法兰西王冠上当之无愧的明珠。
那么她确实是回来了,就如同仅仅做了漫长的一场梦,只不过梦中的一切都曾经真实的发生过。镜中的玛格丽特不再是垂垂老妪,那年轻的相貌使得她甚至无法判断出现在自己究竟是谁,是十八岁的法兰西公主?还是二十岁的纳瓦尔王后?
这问题至关重要,但仅凭她自己却无法找出答案。玛格丽特回到床上,慢慢的摆好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才大声的对外间叫起来,“吉洛纳。”
应声而来的年轻女子是公主在这个时期最信任的心腹,玛格丽特曾经没有任何秘密不能告诉她,一直到她在自己去纳瓦尔的时候选择了离开,因为她也并非是普通的女仆——法兰西元帅雅克·德·马利尼翁的女儿确实有权利去追求美满的婚姻。
“殿下醒来了,”吉洛纳毕恭毕敬的问道,“现在要更衣么?”
“暂时不需要……”玛格丽特敷衍着,她还在想,怎样去从女仆那里得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我睡着的时候,有没有谁来过?”玛格丽特问。
“内韦尔公爵夫人来过,”吉洛纳回答道,“她本想等到您醒来的,可她必须要在三点钟之前赶回公爵府邸,于是十五分钟前她刚刚离开。”
“可怜的昂丽埃特,”玛格丽特喃喃的,她并不想在此时见到自己的这位好友,不过,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知道现在是哪一天了。
那曾经是让她刻骨铭心的一天……只是还需要再确认一下,于是玛格丽特又问,“内韦尔公爵夫人是赶去参加她大伯子的婚礼舞会了吧?舞会就是在今天晚上么?”
公主的语气平静而轻松,但吉洛纳还是被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的女主人,好一会儿,才充满犹豫的点了点头。
果然是这一天,玛格丽特觉得自己的思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过,上帝既然怜悯的帮助了她,就不会不留给她一个挽回局面的机会。
于是吉洛纳看到她的女主人的美丽面庞上,渐渐的浮现出一个在她看来十分凄凉的微笑,就听到公主慢悠悠吩咐道,“吉洛纳,我改变主意了,过来帮我穿上外衣吧。”
然而女仆刚走到公主的床前,就听到有人在轻轻的敲隐蔽在卧室墙壁上的那一扇偏门。
主仆二人对视了一眼,玛格丽特垂下眼帘,吉洛纳压低了声音,“殿下,可能是阿朗松公爵……”
“去开门吧,吉洛纳,”没等女仆说完,玛格丽特就下了命令,她自己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下了床,把一直放在椅子上的那件斗篷披到睡衣的外面。
于是门打开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如影子般悄无声息的跨进房间,他穿着装饰有金流苏的白色丝绒紧身衣,披着有同样金流苏的黑色哔叽面料短斗篷,那些流苏在摇曳的烛光下,给他那苍白的面庞增加着某种异样的光影。
弗朗索瓦·德·阿朗松公爵的眼睛一落到玛格丽特身上,似乎就再也没离开过。
“姐姐,”他走向玛格丽特,露出淡淡的微笑,“看到你恢复了,真让人高兴。”
公爵在玛格丽特的面前站定,凑上来想要亲吻她——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哪怕此时他才刚刚长到和姐姐一样高。
这就是玛格丽特记忆中的那个弟弟,那个苍白、清秀,总是打扮的漂漂亮亮并且浑身上下散发着香气,除了在姐姐面前会表露他对她的感情之外,几乎已经习惯于掩饰其他一切心理波动的阿朗松公爵。
玛格丽特确确实实在此时愣了一下,虽然她曾经总是把脸颊留给查理九世和安儒公爵,而只把前额留给弟弟,这一次,她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同样的动作。
阿朗松公爵敏感的发现了姐姐不同以往的反应,他迟疑了几秒钟,立刻就把略显灰白色的嘴唇贴到了玛格丽特的脸颊上。
这个吻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因为玛格丽特在反应过来之后,匆忙躲开了。她再去看阿朗松公爵,发现弟弟的脸上,居然也露出了一丝罕见的红晕。
“亲爱的姐姐,”年轻的公爵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后退了几步坐到椅子上,“人们都说你病倒了,但你的状况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
“弗朗索瓦,就像你所看到的,”玛格丽特不慌不忙的说道,“我并没有生病。”
“我宁愿你没有生病,”公爵盯着姐姐的眼睛,“玛格丽特,那不值得。”
“弗朗索瓦,在这件事情上,”玛格丽特漫不经心的笑着,“我并不需要你的评价。”
然后她若无其事的打量着自己的手指,“弗朗索瓦,我本以为这时候你会去吉兹府上参加舞会的。”
“我不会打算去,”公爵的回答脱口而出,然而,当意识到玛格丽特投过来的那种探究的目光之后,他又改了口。
“亲爱的玛格丽特,即便我会去舞会,也要等到八点之后再去了。”
“哦……”玛格丽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弗朗索瓦,早一点儿去吧,因为我希望你陪我去吉兹府邸。”
此言一出,即便阿朗松公爵是那么的善于掩饰自己,也禁不住目瞪口呆了。可惜年轻的公爵显然会错了意,因为在惊讶之后,他立刻支吾着问道,“玛格丽特,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其他意思,弗朗索瓦,”玛格丽特并不喜欢弟弟的自作多情,因而她的表情又冷淡了下来,“新娘是我们亲爱的姐姐,新郎是我们的表哥,这样的婚礼,你我都没有理由不参加。”
“当然,姐姐……”不管阿朗松公爵还有什么想法,从他的表情上,都再也看不出来了,他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个姿势,才回答道,“能够陪伴你前去,对我来说,算得上莫大的荣幸了。”
玛格丽特没有理会公爵的这种恭维,她只是问,“弗朗索瓦,你打算何时动身?”
“现在还早,”公爵看了看表,“玛格丽特,我一会儿就去吩咐人准备你的驮轿。”
玛格丽特客客气气的道了谢。
“姐姐,你不用谢我,”阿朗松公爵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如果你真的乐于表达你的谢意,我到是希望能和你共进晚餐。”
“我不吃晚餐,”玛格丽特不假思索的回答。
“好吧,姐姐,”公爵叹了一口气,“等六点钟我过来接你。”
等阿朗松公爵走了之后,玛格丽特又回到床上,仔细的理了理自己的思路。
现在的玛格丽特,和曾经处于这个时点的玛尔戈之间,唯一的区别,只是在于她已经不爱那位亨利·德·吉兹先生了。
这就足够了。年轻的玛格丽特公主因为深深爱着吉兹公爵,而对于未婚夫不理不睬,而亲手种下了导致自己婚姻杯具的种子……那么,玛格丽特可以自信的确认,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必然会有所改变了。
但阿朗松公爵呢?年轻的弗朗索瓦还是会无可避免的爱上比他大两岁的姐姐,虽然玛格丽特坚持认为这并非爱情——这年轻人似乎总是会对年龄比他大的女性产生情感,数年之后,他和年龄上可以做他的母亲的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爱情,几乎震动了整个欧洲。
也许从弗朗索瓦对姐姐产生某种超越亲情的感情开始,她就注定只能成为他悲剧的一生的旁观者,玛格丽特还是那个玛格丽特,所以她非但不会接受他的感情,而且,从某种程度上,她并不介意去稍微利用一下这一点。
五点刚过,玛格丽特就穿好了去参加舞会的衣服,然后才开始吃一点儿简单的晚餐,果不出她所料,才又过了不到二十分钟,阿朗松公爵就再一次从那扇偏门里进来了。
玛格丽特就让吉洛纳添上一副刀叉,公爵在同时露出了一个稍显造作的微笑,然后便坐下来,享受这种他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