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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淑子一看,就知道在人身上做记号的正是这些会飞的怪头,难怪在庙堂里守了一整夜,也没看到一条鬼影子,白天却发现草垛子上沾了团黑屎,原来那黑屎是这怪头的口水。魏淑子猜想,这些会飞的怪头恐怕在他们进入土地庙之前就已经吸附在庙堂顶上,把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魏淑子蹲点时只顾着盯庙门,哪会想到妖怪其实早就藏身在庙里?
怪头的速度快得惊人,魏淑子根本来不及反应,用钉枪射击,每一枪都放了空,果然这枪不是熟手用不来。一只怪头趁乱把头骨项链叼走,送到骨猿的手上,骨猿把骷髅头又挂回胸前,缩在土地神后面冷眼旁观,丑陋的大脸上挂着狰狞的坏笑。
魏淑子抱住头,一口气冲到正门前,连滚带爬地逃出去。怪头不远不近地环绕在魏淑子周围,不断从高空往下俯冲,冲击越来越快,越来越重,魏淑子的胃部被狠狠地撞了一下,酸水往上翻涌,当即跪地吐了一滩。
急促的拍地声从身后传来,魏淑子回头一看,骨猿竟然追过来了,牛蹄子一起一落,跳跃的速度飞快。魏淑子忍着疼痛,爬起来继续朝前猛跑。怪头们开始用嘴攻击,却不咬她的肉,而是撕扯防护服,高韧度的布料被它们一撕就揭下来一整条。
一只怪头狡猾地贴地飞行,用翅膀勾住魏淑子的脚踝,用力往后一带,魏淑子当场摔了个倒栽冲,脸面着地,磕得鼻血长流,她捂着鼻子起身,还想再跑。
却见骨猿仰天嘶号,那些飞头像听到号令似的,全都离开魏淑子身边,绕着骨猿的大脑袋盘旋飞行,一个头并一个头地接在秃头上,从下往上,呈莲花包的形状往上堆叠,所有头的脸部都朝外,后脑挤靠在一起,简直就像在怪物头上戴了一顶人脸围成的头冠。原来那秃顶上的红□是用来连接怪头的座子。
接上飞头以后,骨猿的身体里发出密集的骨节震动声,咯咯嗒嗒,眼看着他的体型一圈圈变大,募的长到二人多高,毛发从白转黑,脸部皮肤变成赤红色,模样越显凶横,宛如从无间地狱爬出来的牛头鬼神。
魏淑子也不跑了,擦了把鼻血,军刺上手,俯低上身,大喊:“来啊!过来!”她还是习惯近身搏斗,但没想到骨猿空长这么大块头,竟是远程射手!
就见他张开大嘴吸气,“咳”的一声喷出一口黄痰,痰液如离弦之箭般射向魏淑子的面门。
魏淑子一愣之下,急忙朝侧方闪避,这一口痰射在身后的树干上,兹兹冒烟,顿时烧出一个洞,这口热痰被吐出来后迅速冷却凝固,变成一团黄色半透明的胶质物。
魏淑子头皮炸麻,无头尸案的凶手无疑就是骨猿,正是这家伙用口水把防护服给融掉的,难怪骷髅头那么干净,连一丁点皮肉也不剩。照这种腐蚀程度,可比化尸水还厉害,只要把人头往嘴里抿一抿,完整的头骨就化出来了,沾上一点都要命!
魏淑子不拼了,掉头就往山下跑,谁知骨猿接上头后,动作变得灵敏无比,眨眼间就冲到魏淑子身后,又是一口焦黄的浓痰喷出。魏淑子的防护罩中标,强化面罩像蛋糕一样,转瞬就被融出一个大洞。
魏淑子摘下头罩随手甩开,在奔跑中回身瞄准骨猿胸前的头骨射击,镇魂钉精准地钉入一颗头骨的额心部位。骨猿停下脚步,僵直地站在原地。
魏淑子一喜,有效?
正想再射击,却见骨猿嘻嘻一笑,怪腔怪调地说:“大姐,我骗你的。”巨掌握住骷髅头使劲一捏,一下子就捏碎了三颗头骨。他仰起头,咧开大嘴,把镇魂钉丢进嘴里,咕嘟一声就吞进了肚子里。
魏淑子一看,脸也青了,还是掉头逃吧,拔腿夺命狂奔。骨猿腾地而起,快如闪电地冲到魏淑子身后,揪着她的头发拎起来,在空中甩了甩。魏淑子只觉得整片头皮要被揭掉了,疼得放声大叫。骨猿兴奋地凑到魏淑子面前,从鼻孔里喷出气来,张开血盆巨口,一根细长的黑管子从喉咙里慢慢伸出来,黑管上有多个肢节,表面覆盖一层细密的倒刺,前端呈小喇叭形,还会扩张收缩,类似于昆虫的口器。
魏淑子不仅背脊凉,心也凉了,这尖管似的口器不就是用来吸食脑髓的工具吗?眼见着管子离脑门越来越近,魏淑子万念俱灰,心想,罢了罢了,这回算是栽了个大跟头,十八年后再当好汉得了。
刚一这么想,脑袋就昏沉起来,神智逐渐飘远,只觉得浑身发凉,耳边响起沉闷的水声,这种感觉,就像沉在水底,喘不过气来,身体浮着左摇右晃,根本掌握不了平衡。
忽然间,有个很刺耳的怪声在脑袋里说话:“听我的,快照着我说的去做,放开!放开!放开了你才有救!”
听完这句话后,有股热气激涌而上,直冲头顶,这热气窜到哪儿,哪儿就像被撕裂一样疼痛,魏淑子忍不住大叫出声,热气喷吐出口,胸腔里像烧着一把熊熊大火,剧烈的灼痛让她恢复了行动力。
魏淑子握紧军刺,举手朝上猛力划出,锋利的刀刃将黑管的第一段肢节连同被抓在骨猿手里的头发一起削下。骨猿大惊失色,他没想到魏淑子还有能力反击,当即收起喉管,往后退了半步。
魏淑子摔在地上,朝远处接连翻滚好几圈,靠着一棵树干爬起来,她已经没多少力气了,光是站着就几乎耗去身上所有的劲,那怪物如果再发起攻击,别说反抗,怕是连逃都逃不掉。
魏淑子把心一横,倒转军刺,一刀划上手腕,顿时热血喷涌。
骨猿见魏淑子行为古怪,不敢贸然逼上前,谨慎地问:“你干什么?”
魏淑子狠狠一笑:“你说呢。”
掀起衣服,指沾鲜血,在身上画符字。
字还没写完,密集的扑翅声乍然响起,黑压压的蝙蝠群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在丛林上方形成一片骇人的乌云,无数红色光点在乌云中闪闪烁烁。见了这一幕壮观的场景,别说魏淑子心惊,就连骨猿也被吓得面色大变,张大嘴愣在原地。
蝠群从高空往下俯冲,扑在骨猿身上疯狂撕咬。骨猿被咬得嗷嗷大叫,甩动长舌刺穿蝙蝠的身体,把它们从身上扫下来。
一批蝙蝠被扫下地,又有另一批蝙蝠扑了上去,前赴后继,像赶死队似的,怎么扫也扫不完。骨猿嚎叫着朝远处奔逃,有一部分蝙蝠追了过去,留下来的蝙蝠飞至林丛上空回旋环绕,从它们身上散出细丝状的黑烟,弯弯曲曲地朝同一个方向飘去。
魏淑子朝黑烟飘过去的方向看,灌木丛沙沙作响,一条人影从不远处窜出来,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移动,蝙蝠身上散出的黑烟在他周围形成一条柱状涡流。
等人影跑到近处再一看,是张良!意料之中的事,魏淑子也不觉得有多讶异,她早猜到了,如果说前两次还有别的可能性,那这一次可是没法用巧合来解释的。保守估计,张良“至少”有操纵蝙蝠的能力。
张良一口气跑到魏淑子身前跪下,抓住她的肩膀来回摇晃,吼着问:“没事吧?啊?你没事吧!”
魏淑子愣愣地盯着张良的脸看,刚才离得远,没看清,这会儿近在咫尺,就算光线再昏暗,也能看出他的脸和平常不一样,左半边脸颊上长出细密的绒毛,眼白红得像血,头发根根倒竖,像钢针似的。这还是一张人脸吗?
☆、九菩头十六
张良见魏淑子没反应,又剧烈摇晃她,粗着嗓子问:“丫头!你说话呀!头摔坏了吗?”
魏淑子被摇得眼冒金星,忙忍着恶心说:“没摔坏,要被你摇坏了,你……”
没等魏淑子把话说完,张良就把她用力抱进怀里,用能勒断骨头的手劲死死搂住。魏淑子只觉得肋骨要被挤错位了,几乎能听到骨头咔吧作响的声音,忙用力推张良,扯着嗓子低叫:“快放手,你想杀人?”
张良扳着魏淑子的肩头推远了些,上上下下地打量,见腕上有血,忙撕了衣服给她包扎。
“腰囊里有止血带。”淑子盯着张良的脸,视线往下移,发现他的手臂和胸口也长出一层黑毛。
张良自己却毫无知觉,确认魏淑子无碍后,长长吐了口气,猛然暴喝出声:“叫你他妈原地等!你逞什么能?想死吗!”
蝙蝠身上的黑气差不多已经全钻进了张良体内,蝠群扇动着翅膀朝远处散去。张良的眼瞳射出强烈的红光,脸上青筋暴突,显得格外狰狞。
魏淑子心里咚咚直跳,迎着那张不人不鬼的脸说:“不怪我,是你电话来得太迟。”
张良拉高魏淑子的手腕:“割腕什么意思?打不过就自杀?别说你就这出息!”
张良咧嘴时,露出尖长的虎牙,那是虎牙?分明就是野兽的獠牙。
魏淑子努力保持呼吸平稳,掀开上衣,露出血淋淋的肚皮:“我没想自杀,是想试着用血符保命,以前的道士用血字画符来震慑妖魔,我这不是没符纸吗?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张良拉开魏淑子的手,把她的衣服拽下来,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个姑娘家,动不动就掀衣服露肚皮像什么话!”
魏淑子在心里回嘴:我没动不动就掀,掀了又怎样?你又不当我是女的,我还要当你是男的吗?
张良见魏淑子翻白眼,就知道她在心里说小话,一响头敲上去:“不爽就骂出来,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别给我说一套想一套!”
魏淑子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跟他啰嗦,也实在是胃疼没精力,一晃三摇地朝前走出两步:“那怪跑了,走,再找找看。”
“不用找了,我知道他会去哪儿。”
张良走到魏淑子面前,转个身蹲下,把两手往后伸,“来,我背你,有什么话路上说。”
魏淑子收回军刺,不客气地往张良背上一趴,发现他后颈上也全是黑毛,伸手摸了把,不是幻觉,真的长出了粗硬的黑毛,扎手得很。
张良背起魏淑子,往上托了一托,回头瞪眼:“别乱摸!”
魏淑子看他对自身的变化浑如不知,心下奇怪,试探着说:“良哥,你快保持不住人形了,就这么走出去,没关系?”
张良满脸坏笑着说:“傻丫头,你又眼花了。”
这话说出来没多久,他身上的黑毛就成片褪掉,又恢复成平常的样貌,皮肤上清清爽爽,连根粗点的汗毛也没有。
由于黑毛消褪得太快,林里光线也暗,魏淑子没看清褪毛的过程,心想就算问他,大概也问不出名堂来,只好说:“是,我又眼花了。”
张良背着魏淑子往山下走,路上说了些事,之前追怪头的路上,周坤给张良来了通电话,告诉他,无头尸案凶手的真实身份已经查出来了。
魏淑子说:“不就是住在墓地里面吸磷火的骨猿吗?他已经招了。”
张良嗤笑:“你还真信?那妖怪之所以让七个怪头分别行动,为的就是掩藏真实身份,不让人看破来历,你想想,有没有听说过长了八个头的妖怪?”
魏淑子想了想,说:“有个八头先生的鬼故事在南方民间流传甚广,据说每到盂兰盆节前后,八头先生就会出现在河边,向往来行人发放稻米等谷物,收到谷物的人不出三日就会死亡。”
八头先生的故事多种多样,最普遍的一种说法是把八头先生当作地府的阴差,又称为冥河鬼使。一些偏远的乡下地方离阴司水关较远,为了保证游魂能通过水路顺利下达地府,需要专门引路的差使指点。八头先生发放谷物给将死之人,等那些人离世后,灵魂被收进谷物里,八头先生再将谷物领走,以便于带下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