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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从上游下来,河水湍急,砰的就撞在拦路的石头上,晕了过去。梦中听见有人在吆喝,鼻尖满是妖气,她惊的醒来,果然见到一堆妖怪,搓牌斗殴,赖账吵架,应、应该是凶狠的妖怪,她还是装死吧!
“她醒了。”
不知谁吆喝一声,立刻有人过来围观。她缩成一团,被人戳了戳:“小妖怪,我们家爬爬把你捞上来,救了你一命,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会跟人打架骂人吗?不信。
“小妖怪,你再不开口我就吃了你。”
她心口一跳,差点吓晕过去,一会就又有一人气势汹汹道:“你们老实交代,又是从哪里抓的小妖怪?”
她抱住脑袋,蹲在地上不敢动弹,过了好一会,那人又道:“你要去哪里?我把你抱回河流好不好?”
说罢,就碰了她,吓的她抬头,看见那张艳绝的脸,突然想起某日隔壁大叔说的“长的好看的女人都是蛇蝎心肠的坏女人”!长的这么好看,还要把自己抱回河里,其实潜台词就是“吃、了、她”!这么一想,惊吓过度,体力不支,晕倒在地上。
几日的相处,她才知道,原来这个客栈是妖怪的据点,老大就是那个叫勺子的。看起来十分厉害,她想了许久,终于决定,拜托她去冥界帮自己找小孙子吧。
可那叫勺子的不肯,厚着脸皮缠了她很久,终于答应帮自己找了。等她回来就帮她捶腿揉肩,看着她疲累的模样自己也很愧疚呀。
又过了几天,她却告诉自己,小孙子已转世投胎,不会回来了。后来又说,大家一起制造个幻境,让她化身扮作小孙子给老奶奶圆梦。她想了想,可行。
拿着勺子姐姐给自己的妖丹,她变成了小孙子的模样回到了阔别一年的家。虽然奶奶很高兴,可是她却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吃过饭,她帮着奶奶收拾碗筷,她却说道:“去坐着吧,你们能来,我就很开心了。”
她愣了愣,是能来,而不是回来……她咽了咽:“奶奶……”
“你不是我的孙儿,我知道。”
她忽然很难过,听着这平静的声调难过极了。原来她做的这么多都是徒劳的。
老奶奶笑的淡然:“无论你来自哪里,又是什么人,都谢谢你的好意。”
她怔神,哭趴在她身上:“奶奶。”
一场像闹剧的幻境就这么结束了,她没有明白,为什么她说要把转世后的小孙儿带回来她却不要。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这世间,果然还是有很多她不懂的。
她将妖丹还给勺子,对着那说要带她回客栈的芍药花笑道:“我要继续去漂泊,寻找作为妖生存下去的真谛。”
虽然她的妖力很弱,正是如此,才更要好好锻炼自己。
告别了那些善良的客栈妖怪,她又在河流中飘荡。撞晕在岩石上,躲过要吃她的妖怪,甚至打雷下雨也要认真躲闪。
漂啊漂,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刮伤又愈合,愈合又复裂,可她从未后悔过这条路。以前她为老奶奶而活,如今她有了自己的灵识,要为自己负责。
流浪了很久很久,久的她胆子都大成了狮子,一般的小妖已经奈何不了她。
直到有一天,她漂进一个碧绿湖中,里头的水清凉,整个身体融入里面,舒服极了。她来回翻滚了好多遍,直到把竹身浸透,只觉骨子里的伤口愈合了。
正玩的开心,忽然见一人踏水而来,一手将她捞起。强大的仙气掠来,她忙闭上眼。
“观音大士,不知这盏莲花灯是怎么出现在这的,该不会是哪里缺了个口子吧?”
观、观音?那个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音大士?她微微睁眼,就看见一个眸色威仪却慈祥的白净仙人。
那童子道:“大士,要如何处置它?”
声音如泉水叮咚,缓而不慢:“既来则是缘分。小莲花灯,你心有善念,才得以出现在此。可愿成为本座莲花座?修仙得道?”
她这才敢直视她,结巴了:“我、我可以?”
观音笑意淡淡,满目慈悲:“可以。”
她愣了愣,伏地而拜:“弟子愿永生侍奉大士。”
话落,净瓶雨露滴来,已化身莲花座,明艳而不张扬,再非那破旧的竹子灯,这也并不是她最在意的,而是……她终于可以在观音大士身边寻求真谛。
如此,足矣。
第68章 番外·糖画老人
天庆十年;东城开了条皇道,又可言商路,一时两旁街铺如春临大地;各色铺子如花绽放;寸土寸金。而风雨桥;也是那个时候架起的。
但凡是野外之地;便会有人堆积几个石头,然后点上香,就当作是神灵供奉起来;实则不过是凡人求个安心罢了。建造风雨桥时,恰好那里有个小小不过小腿高垒砌的石头堆;面前也插了些香火。寻道士来看了;说是土地公;留着好。于是就将那石头堆建成半人高的小庙,当作土地公供奉起来。
谁想那土地公在凡人的香火熏陶下,渐渐有了意识,成了个非仙非妖的灵物。他每日的乐趣就是看着凡人和妖物魔物从桥上经过,偶尔还有人跳桥,或者是在桥上对骂,各种各样都有。
这日凌晨,他正睡的香,鼻尖忽然嗅到烟火味,睁眼看去,就见一个姑娘跪在前面,烧了几柱香,轻声:“保佑三郎能考上状元,保佑三郎能考上状元。”
一连念了好几遍,这才离去。他打了个哈欠,继续睡觉。虽然他能帮人,但不过是帮人找找小猫抓抓小狗程度的,所以许了心愿也是没用的。
第二天凌晨,那姑娘又来了。
一直持续了一个月,在他几乎习惯了那个姑娘每天准时准点来的时候,却再没见过她了。又过了五六天,终于见她出现,正高兴,却没看到她手上有拿着香烛,神色恍惚的走到桥那,踩上石栏杆,纵身一跃,跳如急湍中。
他惊了惊,愣了片刻,立刻去救她。如果她真的被列入生死薄中,他救了也没用。所以他救她不算扰乱阴间,不怕被鬼差追责。
他守在一旁看着那姑娘,长的挺好看,怎么就寻了短见。他顿了顿,想到她这一个月来许的愿,难道……那叫三郎的人没有考中?
那姑娘昏迷醒来,见了他,惊醒坐起。他笑了笑:“我路过,见你跳河,就救了你。”
她顿了顿,掩面哭道:“为何要救我……让我死了吧。”
他皱眉:“人间不是有句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有什么事要让你寻死觅活的,不如……说说吧,或许我可以帮你。”
姑娘哭声渐止,哽咽:“我本是寒门小户人家的女儿,与邻家男郎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后来我爹经商赚了大钱,便不许我和他往来,还要将我许给别人。爹爹说,若三郎能考中状元,就同意我们的婚事。可是三郎却未考中,爹爹前日就给我找了人家,后日出嫁。三郎得知,一病不起,徘徊鬼门关。我想,若是如此,我也不想再苟活。”
他叹息一声:“原来如此……只是这样死了,实在可惜。”
那姑娘轻笑一声,万分无奈:“可又有什么办法……”
他默了默,这种左右人间姻缘的事……他改变不了,许久黯然道:“我帮不了你,对不起,姑娘。”
那姑娘强笑安慰他:“这事与您无关,不必自责。”
说完,缓缓起身,满是落寞的离去。他看着那姑娘,忽然觉得自己很没有用。关乎生死的事他管不了,左右姻缘的事他也管不了。他不敢去打听那姑娘的消息,他怕得知后续,比如姑娘死了,三郎也死了,或者她过的不好……总觉得,辜负了她连续三十二天都来上香的坚持。
过了很久,旁边搭了个茶棚,闲侃的人很多。不知怎么就说到了某个大户人家的姑娘。说者叹气:“那林家姑娘长的好,脾气也好,怎么就嫁了那齐家不成器的公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姑娘。”
一人问道:“不是说当初不肯嫁吗?”
“说是她娘以死相逼,那姑娘就嫁了。那齐家公子不知是从哪听说林家姑娘有个老相好,待她十分不好,后来呀……唉,那姑娘疯了。”
他心头一个咯噔,疯、疯了?
“我倒听说好像真是有个情郎,去考科举名落孙山,后来病死家中。真是可惜呀,活生生断了两个人的好路。”
他越听越不是滋味,如果当初他出手了,该多好……可就算如此,也没有办法改变啊。
唉。
他竭力让自己忘掉这件事,后来就真的慢慢忘了,毕竟那么长久的时日。只是他非仙非鬼,年岁也会渐长。过了很久很久,已经是个中年人。
这日正自己在庙里哼着曲子,忽然闻到一股臊味,探头一看,就见个六七岁的男童在朝自己的小庙小解!他大怒,起掌要刮狂风,倒是有旁人过来说“小孩,这土地公可很灵验的,你可不能得罪”。
男童收了裤子,还没系上就问道:“真的很灵?”
那人说道:“那是当然,远近闻名。”
“什么都可以实现吗?”
那人抿笑,有心逗他:“嗯嗯,记得带香烛来。”
他听的又得意又微微脸红,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这么厉害的土地公了。
下午,那男童就又来了。从兜里拿了几根断了而且脏脏的香烛过来,用火折子点了很久才点亮,在他面前拜了拜:“让我娘快点好起来吧。”
他嫌恶的看着家门口那脏脏的东西,用手拍了拍,将它扇飞了。可不一会他又捡了回来,认真插在那:“让我娘快点好起来吧。”
他斜身倚靠在那,打哈欠,等他一走,嗅了嗅,这香烛是从别的寺庙捡来的吧,来求愿望就不能认真点吗。
一连几日,男童都会带这种脏脏的香烛来,拜完后只说“让我娘快点好起来吧”。连旁边的人都笑他“你娘可好起来了没”?
如今这条商路已经不如以往热闹,走的人也少了,门前供奉的香火自然少了很多。他偶尔也会怀念以前香火鼎盛,每日吃的很饱很饱的日子。可即便现在少了,他也无法容忍男童带那种劣等品来!
这天半夜,正在美梦中,忽然就有人拍打他,他惊醒一看,就见那男童拿了砖头就往自己脸上砸,啪的一声脆响,砖头断成了两截,却割了他的小手:“为什么你不保佑我娘,你不是很灵吗?为什么他们你都保佑,就是不帮我娘。”
他正要暴打他一顿,可男童却捂脸哭了起来:“还我娘……把我娘还给我……”
哭声实在太凄凉,他听了也不是滋味,收了手,算了,不跟他计较。转身要回家里,可一想,难道他有什么隐情?迟疑片刻,还是罢了,他不过就是个小人物,再过几十年,他都得老死,还能帮别人什么。
想罢,就回去了。
过了几天,旁边那摆了二十几年的茶棚突然拆了,他看着那写了个大大“茶”字的旗子,忽然想起它刚开的时候,那个时候可热闹呀,熙熙攘攘,前脚贴后脚的。不知怎的,又想到那个林家姑娘……
曾几何时,也有那样一个虔诚的人来上香。和男童的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一个用上好的香火,一个用劣等的香火。可不管是哪个,他都没帮上忙。他想了大半日,终于寻了那男童的气息,往那飞去。
就算帮不上,他至少也能安心。
寻到那个地方,根本……算不上是屋子吧。到处破破烂烂,推了推门,竟然立刻坍塌了。掸掸尘进去,里面连桌子也没有。来回找了一遍,才在角落里找到那蜷成一团的男童,已经瘦弱的不成样子,握着他的胳膊,几乎可以立刻卸掉。
男童眼神涣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