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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中年妇女叫廖红宇,40来岁,小个子,黑皮肤,深眼窝,深眼窝里有一副特别灵动的眼珠子,穿一件羽绒长大衣。因为旧,因而大衣面的颜色灰黑难辨。但在敞开的大衣领子里,却实实在在裹着一条自家手打的加长毛线围巾,围巾的颜色却是怯兮兮的那种翠蓝。
“没有啊,你让我在这儿等着,我就等着。等了一个来小时,周副市长才露面,我刚跟他打了声招呼,啥都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哩,他……他突然地就这么晃悠起来,吓我一大跳。”
廖红宇说起话来节奏快,感情色彩鲜明。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办事利索,目标明确,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而且文化程度也不会太高的那种女人。
这时,机关里的一些同志也都闻讯赶了过来。周密学历高,能力强,在机关里人缘和口碑都不错。又加上一提起来就被定为主持常务的副市长,自然成了众目睽睽的焦点人物。于是乎,外间屋里很快就挤满了人。人们纷纷向周密的秘书打听情况。“诸位,周副市长需要安静,你们是否暂时撤离一下?”市长一走进门,就开始疏散人群。他认识廖红宇。
“哎,你怎么来了?”他笑着问。“怎么,小老百姓就不能进你们大机关?我来看我们桦树县老乡。”廖红宇忙答话,但所用的语调,还是她那种特有的在谁面前都满不凛的语调。
“桦树县老乡?”市长一时没领会过来。
秦书记微笑着给解释道:“周密是桦树县人。”
市长立即笑道:“你廖红宇找周密,不会只是为了看看老乡吧?”
廖红宇故意苦着脸说道:“那怎么办呢?我那点事儿,你们老也不给解决。”
一听廖红宇又要提她“那点事儿”,书记、市长就借口要进里间去看周密,赶快脱身了。
正愁着进不了里间的廖红宇趁机也想跟两位领导一起进去瞧瞧,却被周密的秘书一下挡在了门外。
廖红宇说起来也是这一方“小有名气”的人物。父亲是当年四野留在东北的一个副科级干部。她自己出生在这片广袤而又寒冷的黑土地上,这些年兢兢业业地干着,历经各种坎坷,除了没当过兵,几乎各个行当都干过了,现在正经也是个副科级干部了,跟南征北战流血流汗一生的父亲打了个平手。按说,像这样一个区区副科级干部,既没有重大发明,也不身怀绝技,更没那种调动种种媒体为自己张目的特殊能力和财力,长相和打扮也没那种必要的性感和甜蜜,中国的干部又那么多,多得让管发工资的财政部长和总理大人都受不了,也让纳税人找不着北。在这种情况下,小小的一个副科级算哪块地里的苗?还想出名?但廖红宇这个副科级就是有名。她的有名,就因为她“愣”。她敢说,敢顶,她满不凛。就凭“廖红宇”
这三字,就能让某些人的脑部儿疼。这些人中间,平和宽容一点的,说她不懂事儿,事儿妈;苦大仇深的,简直觉得她就是个搅屎根、丧门神、白虎星。“操,她是个女人吗?”他们恨恨道。但她不仅正经是个女人,而且还有一个16岁的女儿。
女儿长得比妈妈漂亮。因为她好说敢说,谁的事都说,单位的领导往往受不了她,所以她在一个单位总是干不长。前年她到了东钢,公司总部有人拿内部职工股给上头领导送礼的事,就是她给捅出去的。实际上她也没拿到什么证据。她也不可能拿到什么证据。公司里的人抓住这一点,找她的碴儿,使各种各样的阴招,整得她没法再在东钢待下去,她便几次三番地来市里省里找领导,请求他们帮着解决她的问题。你说,在股票案没搞清以前,她这个问题怎么解决?而东钢股票案岂是个说解决就能解决的问题!所以,那些领导也就总在躲着她。
傍晚时分,满脸病容的周密驱车回自己的家。黑色奥迪轿车缓缓地驶进一个工人住宅区,车后还跟着一辆切诺基车。这是个五六十年代修建的住宅区,规模不小,但清一色都是火柴盒似的五层楼房。楼体外墙面的红砖早已发黑,院子里不规则地布满了各家各户的菜窖、柴火堆、煤堆和各式各样的小棚子,使院子里显得特别拥挤、零乱。这里是周密父母住的地方。跟妻子分居,周密一时没处去,就回到父母身边。后来,官越做越大,他倒也没急着往外搬。他大概是所有省市一级领导者中住得最为“寒碜”的人了。下班时,秘书告诉他,晚间,机关管后勤的同志为他安排了个活动,让他休息休息,也放松放松。“这个活动……没那些……那些名堂吧?”他问秘书。“嗨!机关后勤办的,能有啥!再说,就是有点啥,您怕什么?”年轻却已经在这个因子里干得挺老练的秘书笑道,“糖衣炮弹袭来,俺老孙把糖衣吃了,把炮弹给挡回去也〃
那辆切诺基车里坐着的就是那活动场所派来专程接周密的两个工作人员。
当这个只有两辆车组成的小型车队快要开近周密家所在的那幢楼时,周密看到,楼门洞前站着一个女人。再仔细一看,又是廖红宇。她孤零零地站在那儿,手里仍拎着她那个旧人造革黑包,似乎在那儿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周密忙吩咐司机:“退回去。”司机一时没明白周密的意思。周密又有力地强调了一句:“退回去〃于是黑色奥迪在离那幢楼一二十米的地方迅速掉过头,向楼群外疾驶而去。廖红宇看到奥迪车掉头走了,撒腿就追。但是,这只是一厢情愿。一会儿工夫,那两辆车便消失在楼群中了。但没等驶出楼区,周密又突然叫停车,示意秘书把对讲机拿给他。他用对讲机叫通了后边那辆车上的人,让他们上他这辆车上来。
“昨的了?”后边车上的人问。
“你们过来就是了。”周密放下对讲机,跟秘书说:“你坐他们那辆车,拐回去找到那个廖红宇,告诉她,这会儿我要去看病,让她别在我家门口守着了。她的问题,这两三天我一定给她解决。”
年轻而又老到的秘书说:“有必要给她这样的承诺吗?据说东钢不少同志对她意见大着哩。”
周密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车驶出城区,天色渐渐朦胧。这时丁洁从总编室开完碰头会,匆匆回到新闻部办公室。有人告诉她,这一个多小时里,已经有七八个电话打过来找她。光台长就打了不下两三个。
“我知道,还是那块地皮的事儿。真烦人〃“你有门路,就替台里把那块地皮要下来嘛。台里要盖幼儿园……”
“我不惯他们那毛玻”丁洁说道。“这回让我去跑地皮,下回再让我去跑水泥木头萝卜大葱!我都成什么了?〃
“哎呀,能者多劳嘛〃
“你们知道啥!好几家都在抢那块地皮。省外贸、市侨办、省高新技术开发区……包括市直机关,也两眼发直地瞅着这块地哩,打算在那儿替几位新提起来的年轻领导盖标准房。
你说,在这种情况下,就是让你当这个土地局局长,你能把它批给我们电视台盖幼儿园?老喽〃
一位已经有了孩子的女编辑着急地问:“那咋整?”
丁洁仍说得十分坚决:“不管。谁有能耐,谁去办。反正找不管。”
那个女编辑故意叹了口气说道:“也是,反正您不发愁。
将来您的孩子,不管是军队的幼儿园,还是地方的幼儿园,随您挑着进呗。”
丁洁故意气她:“对。随我挑!那也不替你们去跑这地皮。谁让你们这么急着嫁男人生孩子的〃
女编辑赶紧撒娇:“哎呀,丁姐……”
丁洁笑着推开她们:“行了行了。一会儿,我给台长回电话。”
于是女编辑女记者们大呼:“丁姐万岁〃
丁洁笑嗔:“万你个大头鬼!还有什么电话?”
那个最年轻的女记者神秘兮兮地把丁洁拉到一旁,低声说道:“有个人怪怪的,打了好几次电话来找您,只说他姓周。
问他到底什么事,不说;问他到底叫什么,也不说……”
丁洁一听就知道是谁了,赶紧说道:“知道了,忙你的去吧。”
那个女记者又神秘地一笑,把声音放得更低:“是不是那位新提起来的周副市长?”
丁洁故意瞪她一眼:“你烦不烦?”
那个女记者只得走了,刚走到门口,却又折回来说道:“差一点我都忘了。那位姓周的先生还留了个话,说他这会儿出去办点事。假如今晚6点半左右您能给他回电话的话,让您打他的手机。这是他的手机号码。”
丁洁接过写着电话号码的小纸条,同时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石英钟正指着5点整。
十五
奥迪车急速而平稳地行驶在郊区的便道上,便道两旁的大树既高又密。从树木的间隙处不时闪现出远处农家的灯火。又走了一会儿,树木稀少了,灯火也不见了,只有巨兽似的山影黑沉沉地绵延在便道的两旁。周密没想到会走出这么远。他曾问过那两位专程来接他的人:“你们要带我去哪儿休息?”其中一位大高个儿笑着说道:“反正不会送您去集中营。”不久,车驶进一片很不起眼,但面积不小的杂树林。道路的等级却一下提高许多,虽然仍不算十分宽敞,但却变得格外平坦。
不一会儿,车终于停在一个颇有些现代造型艺术味道的水泥大门楼前。司机摁了两下喇叭,门搂中央的电动镀镍铜栅栏门便“隆庐地开启。进门之初的一段而道,略有点坡度,而道两旁栽植着南方名贵的乔木。在车灯的照耀下,不时从夜幕中闪现出它们奇异的身姿。为了让它们适应北方的酷寒,它们高大的树干被麦草厚厚地包裹着。车继续往前行,最后,停在一幢小楼面前。从外观上看,它不能算豪华,甚至还应该算相当质朴,但因为设计者和建造者赋予了它一种与周围环境浑然天成的韵味,使它整体透着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恬静和舒适。
早有人在台阶上恭候着了,是两个穿着黑呢制服和超短裙的服务员小姐。短裙下,半透明的黑色连裤玻璃丝袜和它们蓄意要表现的某种肉感,在这严寒控制下的室外空间里显然给人的感官带来一种另类的意味和期待。她们得体而又亲切地把客人迎上小楼二楼的一个高级套间里。卫生间的浴缸里正在“哗哗”地放着热水,腾起一片片雾似的水蒸气。
这时有人敲门。
已经产生了一点疑惑的周密立即问:“谁?”
门外响起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服务员。”
周密勉强地从沙发上折起身子,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两个身材娇孝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孩儿,都穿着一身短短的藕荷色浴袍,裸露着光润的腿和脚。一位手里托着全套的高档洗浴用品,另一位手中的托盘上摆的是几样进口干鲜果点和一瓶法国葡萄酒。她们把干鲜果点和酒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把那套洗浴用品则送进了卫生间。
其中一位年龄稍大一些的女孩儿恬静地一笑:“首长,喜欢洗盆浴?请换裕衣。”
周密迟迟地答道:“行,行。我自己来。”
女孩儿们似乎早听惯了这种“虚假”的客套,便不失风度地嫣然一笑道:“首长,我们帮您换。”
周密忙站起:“不用,不用麻烦。”
那个年龄稍小一些的女孩儿用一种特别平静的口气说道:“这不麻烦。”
周密觉得不能再跟她们客气了,使正色道:“你们可以走了。”
那个年龄稍大一些的女孩儿嫣然一笑道:“首长放心。我们这里不是外头那种下三烂的招待所宾馆,我们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