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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渐渐腐蚀,身体却如行尸走肉般存在着的茫然。他想起
那天早上,他们带他来到太阳下,蚂蚁遍爬在他绽开的肌
肉,那种几乎是非人所能忍受的惊骇感觉,医生踢入他肋
骨内的雪亮靴子……可是他还是活了下来。如今在自由的
意志下凯旋而回,这该是谁也无法预料到的讽刺吧!
他们朝一座名叫马力奇的山深入时,遇上一场倾盆
大雨,泥泞的小径滑不留足,幸好密生的矮杉替他们阻挡
了一些雨势,但目的地己近,实在无法停留。寒冷透过湿
衣服更是叫人咬住牙还不见得忍受得了。斯迪也跟每个人
一样竖起衣领,拉低帽沿以抵挡冷剑一样的雨。
走呀,上呀,雨打枝叶发出这样的声音,他们的右方
某处湍急的水流过陡急的坡汇人滚滚东流入海的河。他们
到监狱后会发生什么事?他们谨慎做成的计划会成功吧?
斯迪抬眼偷看一下散碎在枝叶间的天空,雨会停吗?
可是那铅灰色天空的冷冽,满含着敌意。打这种仗真不
是人干的!不过除此之外,他还会做什么吗?他惊骇的发
现自己已把三分之一的生命耗在这件事上,流浪、迁移、
迫人或被迫,夜里就耗在烂酒馆的楼上,数不清的、没有
面孔的女人身上,永远想凭运气在追爱一项不可预知和预
见的结果。回顾起来都只是简短而毫无意义的片段。只有
一次,他记得太清楚了,与她同骑在雨中,她弓着背紧贴
着他,身上的热透过薄薄的一层毯子传过来。咸咸的泪水
混在雨中溜进他嘴里。
他害她受了多少苦!而且还在毫不自知中,将她送进
了更苦更羞辱的地狱。可是坚强的她却挣扎了过来,甚至
变得更坚强。她的伤痕虽然用肉眼看不见。其实不知比他
深了多少,而她的自尊使她不愿诉苦,她太骄做了!她有
太多自尊,也太坚强,他想要她跪下来求他饶恕,可是她
不肯!
她唯一肯承认的是她对他的爱,可是他却把它摔回她
脸上,懦弱的不敢承认他是在逼她招认那本来是他加在她
身上的罪,他的行为就像第一次恋爱的羞涩少年,无法忍
受他的偶像有任何污点。其实,那有什么关系?她有过其
他的男人,她曾经把身体当成求生存的工具,难道他宁可
听到她的死亡吗?那时他会更好受吗?
她曾求他谅解,他却拒绝了。丧尽天良的人!他咒骂
着自己蓦然忆起她心碎的表情。我自称文明人,行为却比
没受教育的野蛮人更恶劣!我仅为了满足一时的胃口睡过
多少女人?她的第一次不也在这种理由下糟蹋了?他想起
被赶走的康妮,珍妮这个小泼妇一定曾和她大打出手一
切只是为了争取他!他突然有一种疯狂的渴望,渴望感觉
到她的手臂缠着他,渴望紧紧拥住她,无尽的亲吻她。,珍
妮——珍妮——我勇敢的爱人,我爱你……”为什么要对
她说这些话总是那么困难呢?
雨势渐小,变成细雨霏霏的雾,他转身看看跟在后面
浑身狼狈的同志。“继续努力吧!快到了。”他们已走出狭小
的山径,开始沿着山腰而下,各种贝岩开始取代原来的森
林。一上一下后监狱的红墙就该看得到了。
斯迪留下五个人尽量分散开来担任掩护的任务,率领
剩下的二十人壮起胆子朝通往正门的空地行去。
他们行抵对方看得见他们的制服的地方时,了望塔上
有人出声挑战了。“站住!什么人?”
斯迪发现他竟然必须咽口水才能回答,他尽可能的把
声音弄成最严历和最命令式的语气。“我是狄雅士将军旗下
第九骑兵团上尉、有事与你们的指挥官讨论,快点开门,
我和手下都湿透了。”
对方有短暂沉默,似乎有些惊讶和失措,最后终于有
个满是怀疑的声音向下喊道:“狄雅士将军?你们是华瑞兹
党?”
“狄雅士将军是华瑞兹总统麾下的大将,我们代表墨
西哥政府!这样拖延是什么意思?”
“等一下,你得等一下,等我去找我们的队长……”
他们只能等待,分秒都像永恒。菜板上肉的感觉真不
好受,斯迪心中祈祷着,如果他们必须极快的撤退时,希
望那五个人有能力掩护他们。不过身在对方射程内的他们
有几个人可能全身而退?
大门在锁链叽嘎声下缓缓的打开,一个身着皇家军队
上尉制服的人出现在门口,门开得更大时,站成半圆持枪
护在上尉身后的土兵便更清楚可见了。
“你们可以进来,但请你们先解释一下……”
斯迪故意在彼此正式行礼相见时露出不屑的微笑。
“这么明显的事还需要解释?上尉先生?战争完全结
束,我们已占领了朴布拉市,整个朴布拉省己在我们指挥
官狄雅土将军的控制下了。”
他心里直祈求这个监狱的孤立地位使他们缺乏最新的
消息,他可以感觉到他身后这些骑士散发出来的紧张,他
自己的肌肉也因绷紧而作痛。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上尉?”监狱的指挥官仍紧张的
卷着他的短髭,好像不知该怎么办。
“我负责前来通知你,这一个地方已是国家的财产。
你当然了解政府对某些阴谋叛乱人士的处理方法吧?”斯迪
好像不想那么严肃下去的耸耸肩。“至于你和你手下,不
去,你们可以自由选择,将你们的力量奉献给目前的正统
的墨西哥政府。”他笑笑,“说实话,上尉,我和我的弟兄都
不喜欢这种任务,这儿太偏远了,谁不想随着大军凯旋而
入墨西哥城呢?”
“你说墨西哥城?战争的进展那么快呀?”
“幸好现在已经不是战争,只是大溃散!我们的总统
现在在圣路易斯波托西,等瓜得诺一拿下他就要去墨西哥
城正式就职了。现在你们该向谁效忠还不明显吗?”
虽然也许只是两个心跳的时间,可是斯迪却觉得上尉
迟疑了好久,最后他终于作了决定,两个脚跟一并,正式
的行了礼。
“我是范奕强上尉,听候吩咐。请你谅解我早先的迟
疑,正如你所指出,我们这儿是偏远了些,消息比较不灵
通,不过,请你相信我,身为军人,我们以效忠墨西哥政
府为荣!”
斯迪简短的回了礼。“我是艾维特上尉,为求彼此更了
解以及除去你的疑问起见,你想检查我的证件以及派令
吗?”
范上尉接过包在防水封套内的文件时,似乎松了一口
气。
“范上尉,你可以发现那上面不止有狄将军,而且还
有总统的亲笔签名,我希望它能清楚的说明我此趟来的任
务。”
范上尉仔细看着文件,一边手卷着短髭有些心不在焉
的说:“噢,当然,当然,上尉。”
签名当然都是真的,不可能假嘛,范上尉心想,我害
怕的事终于发生了,其实这样最好了,这座监狱,这些白
银,实在是太大的责任,如今他能在生命和名誉都没有损
失的情形下移交出去,真是太好了。
斯迪把他脸上的变化都看在眼里,至此才让自己一点
点的松下来。“成功了!他会乖乖交出来!”范上尉把文件仔
细折好还他时,一阵胜利和宽心的感觉漫过全身。
“艾上尉,请你务必原谅我的失礼,各位请下马,也
许你们愿在办理正事前跟我喝一杯?”他清清喉咙,略带尴
尬的说:“其实,技术上来说,这儿现在是由你们负责指挥
了,我和我的手下将会很乐意协助完成你们的任何指示。”
“谢谢你,上尉,这一趟路的确辛苦,这定会向狄将
军报告你合作的最佳诚意。”
酒过数巡,再尝过一星期来的第一顿热食后,气氛变
得很融洽了。留做掩护的五个人回来会合时,所有的人都
哈哈大笑。
“唷,你们上尉办事可不含糊,不打没把握的仗嗯?”
“当然啦,”老马夸大的说道:“所以狄将军才会派他执
行这项任务,他是好领队!”
混血种的范上尉对数世纪来统治墨西哥的欧洲人有着
根深蒂固的尊敬,眼前这位年轻的艾维特上尉,不止口音
像上流人,而且不像一般白人军官那么草包,坚毅的棕脸
和灼人的蓝眼一见可知是身经百战的人,他甚至肯倾听他
的诉苦,以及奉派来管理一座监狱的屈辱感。
“也许我们可以安排调职,我会亲自跟狄将军讲。”斯
迪答应他。
“你认识狄将军?跟他有私人交情?”
“他的弟弟是我多年的好友,他本人我见过几次,是
个让人觉得替他服务是一种骄做的人,他是全世界最好的
将军!”
范上尉接着说他相信自己能为这种人服务必定也会觉
得骄做的。他不懂艾上尉为何只脱帽而不会除去身上的湿
衣服,想来大概是狄将军坚持属下办事时要注重仪容。
斯迪故做不知监狱和银矿的操作问了一些问题,发现
情况与他在此地时并无多大改变。白银藏在最坚固的地牢
里,有人轮班守卫。由于战争接近,通往维克拉克路士的
铁路运输又极为危险,挖矿的工作因此慢了下来。
至于监狱的本身,范上尉自己也才来几个月,并不知
道其中的详情。矿场有个经理管理“下面”的一切,并负责
支付守卫的薪水,他和军队的任务只是负责不让觊觎白银
的人靠近。
监狱的情形大概和一般监狱一样吧,他不知道这些是
冒犯了谁,只听说都是重刑犯。“你不必担心,他们都乖乖
待在牢房里,而且守卫自有一套叫他们守规矩的方法。”
斯迪皱起眉。“你允许他们用刑?狱卒没有权利折磨犯
人呀!”
“上尉!你该知道的,这种人有时很残忍,我调来这
里时,就奉令不必多加干涉,不过这或许也是叫犯人守规
矩的唯一方法,有些人实在不比畜生好到那里去。”
“我相信这道命令是矿场的原主运用影响力后而产生
的。”斯迪嘲讽的说道。
看见范上尉好奇的眼色,他赶紧警告自己小心口舌。
他的命令是尽可能搜取白银,而不是释放犯人,这一点将
军早已有非常严历的指示:“国家为先,这些人这么久都
过来了,不差几个星期。”斯迪才勉强同意,现在他实在有
些后悔。
再度步下溜滑陡峭的阶梯到矿里去是种奇怪的感觉,
一个极结实的守卫打开设在地面上的门,坚持不肯把矿场
交给“侵犯私人财产的盗贼”的经理已被武装狱卒关在他的
住处。斯迪很高兴自己不必再见这位红胡子的面,不过他
仍拉低帽子,并希望他刮得干干净净的脸和上流口音的西
班牙语不会让任何狱卒认出他来。
合起的地板门把他们关在熟悉的黑暗中,领路的守卫
和范上尉手中的灯笼给人一种处身在地狱里的印象。
斯迪听见紧随他身后的马洛恩低声说:“感谢上帝!幸
好我不必住在这下面。”熟悉的压迫和浓浊的空气使他禁不
住一阵冷颤,他几乎尽所有力量一步一步的走,叮嘱自己
小心镇静。
老马忍不住问范上尉道:“这儿一向都那么臭吗?”
上尉抱歉的说:“差不多,如果你们用手帕遮住或许会
好一点。”他自己拿出手帕,斯迪也照做了,一下子就会习
惯的。烧火把所以空气比较不好,加上这些脏人紧紧的挤
在一起……”
他们走上条熟悉的路,有个守卫抬高他的灯宠来认他
们,所谓牢房里的人体在铁链的声音下不安的蠕动着,一
种动物式的呻吟从上面传来,处罚室?一个全黑的小洞让
人可以感觉到身体和心灵一起腐化溃烂的黑暗。
期迪觉得自己几乎无法呼吸,多亏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