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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离瞅了瞅眼前的柜子,低声道:“明儿叫角门上小厮找个精明的锁匠来,别叫人瞧出端倪。”翠儿〖兴〗奋的应着下。
一时间前面散了酒席,郑离主动帮房氏去送二奶奶。二奶奶吃了几杯酒,口齿有些不伶俐,上马车前始终不肯松开拉着郑离的手。
“二伯母过去小心眼,千不该万不该叫你吃了苦。好孩子,二伯母知道你不是小肚鸡肠的人。照顾好你三姐姐,保佑她在宫里面别被那些人活生生吃了!她争气,我才有扬眉吐气的一日!”
岳临书越听妻子讲的越不中听,赶紧过来搀扶:“瞧你这样子,被父亲看见可怎么好!”
二奶奶一甩岳临书的手,不悦的瞪眼:“不劳二爷费心,父亲看不惯,我请罪去就是。”两个人话语不和,立时就在大门口嚷了起来。
郑离从没见过那样狼狈的岳家二爷,也从没见过那样撒泼的岳家二奶奶。
就连小结巴要拿岳临书性命时,也没这般闹腾。
还是二房的婆子们怕事情闹大,帮着岳临书将二奶奶拉上马车。
天际又开始飘起了小雪huā儿,打在人脸上凉冰冰,麻酥酥。房氏的大丫鬟松儿殷勤的帮郑离带上斗篷帽子,贴在身边低声道:“二爷在京城里偷偷娶了个姨娘,连儿子都生了下来。二奶奶才知这件事,日日作闹不休。老爷在二爷那里实在住不下去,这才领着三姑娘跑来青龙坊。”
郑离听罢这个,原本的好心情顿时消散殆尽,额头上的伤疤似乎又开始作怪。
那一刀挨的真是不值!
早知如此,就该叫这个风流的男人尝尝苦头。
。。。。。。
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三个月来,郑离习惯了在宫中早起。她起身的时候,芬儿、翠儿还睡的香甜。炭盆里只剩下零星儿的火huā,泛着微微的余热。
郑离披了大氅悄悄推门往出走,院中虽然覆着大雪,空气却格外的好。
本以为她是最早的,谁想却早有个红衣女子立在寒梅枝头下。大雪映衬着那一身的猩红,好生的妖艳!
“三姐姐!”郑离诧异的低呼出来,穿着红色猩猩斗篷的不是岳三娘还会是哪个?
郑离不顾脚下的湿雪,几步跑到梅树前:“三姐姐,大冷的天,你这是干嘛呢?”
岳三娘见了郑离显然更激动,要不是她手里捧着个黑瓷瓮碍事,此刻肯定扑过去要抱郑离。
二人身后一阵咳嗽声打断少女们的欢聚。
“三姑娘,为皇上扫雪必要诚心!”
73、教席
婆子年纪很大,身子却十分健硕,不知为什么,郑离只一眼,就觉得此人像极了槐嬷嬷。
并不是说相貌上的相似,而是气度上。
都是挺直的腰板,高亢的嗓音,永远昂着的下巴。
莫非也是训育女官?
岳三娘怕连累郑离,忙抱紧了黑瓷瓮,低声道:“嬷嬷教训的是,我这就重新扫过。”岳三娘偷偷的给郑离使了眼色,让她赶紧躲。
婆子看了看瓮中,勉为其难道:“今儿先这样吧,姑娘下次可不准这样粗心。”说完,把郑离往旁边一挤,不准她靠近岳三娘。
郑离火气腾地一下子就上来了,声音就带了几分棱角:“这位婆婆,不管你是岳家请来的什么人,还请你睁眼瞧瞧。”郑离拉过岳三娘的手,原本葱心儿一样白皙的指头被冻得像一节一节肿起来的水萝卜。
岳三娘一面疼的皱眉,一面还怕黑瓷瓮掉在地上,抱的更紧。
婆子也没想到岳三娘的手这么不禁冻,讪讪道:“既这样,三姑娘就进屋歇歇,早饭过后咱们仍旧要学规矩的。”
婆子觑着郑离的穿戴,虽然是家常旧衣,却透着不俗,气质也远胜过岳三娘,未免先胆怯了几分,匆匆抱过岳三娘手中的黑瓷瓮,往绣楼对面的耳室钻了进去。
两个女孩儿进了岳三娘的屋子,大丫鬟淑芳早拿来药膏,含着眼泪帮着上药:“姑娘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呢!”
郑离瞧那药膏盒子早用了大半,如今只剩下个薄薄的底儿,不禁开口:“三姐姐时常受伤吗?”
岳三娘闻言苦笑:“自你走后不久,祖父就请来了刚刚那位教席杨嬷嬷,每日变着法儿的折磨人。”
淑芳忙抢道:“那老婆子说我们姑娘身材丰腴,不是纤纤之姿,一定要节食。三餐都是清汤寡水,饿的姑娘没多久脸颊上的肉都消瘦下去了。她倒是大鱼大肉日日不断。”
郑离一瞧,果然是憔悴许多。
她如今入宫做了女官,又管着承欢宫里的示意,对选秀一事还算了解。今年的选秀格外隆重,并非别的,只因太子和宫外几位王爷家的世子都到了婚娶年纪,太后有意选些家世清白,稳重大方的女孩儿,便于为皇室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郑离私下里听槐嬷嬷说过,太后她老人家最喜丰满的女孩儿,选秀的时候可以跳过任何人,却跳不过太后。
若岳三娘真为节食弄了个病西施似的身子,太后老人家那关就过不去。
郑离将自己的忧虑说给了三姑娘,又怀疑的问:“刚刚叫你捧了个黑瓷瓮站在那儿干嘛呢!”
“哎!还不是那个杨嬷嬷!说皇上喜欢用茶,让我把梅花儿上的雪水扫下来,存在瓮里,待进宫献才艺的时候,就选烹茶。”这数个月来,不但郑离变化巨大,岳三娘的改变也是惊人的。
人更加的沉闷,全不复过去的张扬。
郑离摇摇头:“这主意不好。选秀时都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饮食上要格外注意,尤其还是进献给皇上。万一被人动了手脚,姐姐的性命不但不保,还会牵连九族!”
自从出了小结巴的事情后,岳三娘就每每做噩梦,胆子小的可怜。她忙告诉淑芳:“快去杨嬷嬷的屋子里,就说那瓮里的雪不要了,叫杨嬷嬷费心,换个献艺的法子。”
淑芳有些犹豫,却还是乖乖的出了屋子。
三娘坐到郑离身边:“妹妹如今可还怪我当初对你冷言冷语?”
郑离一笑:“三姐姐说什么呢!我早忘了那些不愉快。咱们姊妹重逢,且别说这个,只说姐姐这一路上是怎么打算的?进宫的事情已经准了?”
岳三娘点头:“虽然祖父恨我父亲不争气,可待我却仍旧不错。家里嫡支、旁支也不少出众的女孩儿,祖父唯独选了我,也有孤注一掷的意思在里面。我一心为家里争口气,不然凭我的性子,杨嬷嬷那样作践人,我岂有忍气吞声的道理?”
“这个杨嬷嬷是从哪儿寻来的?”
“是我外祖家知道我要进宫选秀,推荐来的。”岳三娘提到这位未免带了几丝得意:“我外祖家久居京城,舅妈是襄阳王府的女儿,特请了静心书院的教席指点我礼仪规矩。虽然这位杨嬷嬷严厉了些,但祖父早打听过,她在静心书院带出的女学生们个个成就斐然。”
成就斐然?
岳三娘虽这样说,但郑离心里却觉得哪里不妥。
按杨嬷嬷的教法,岳三娘真的能中选?
她怎么觉得这事儿不稳妥呢?
迟疑的功夫,门帘子被人从外掀开,就见刚刚那位杨嬷嬷黑着脸闯了进来,淑芳捧着瓮不知所措的跟在身后。
这位杨嬷嬷不看岳三娘,只打量郑离,冷哼道:“岳老爷既然信得过我,三姑娘就不该对我存有疑心。知道三姑娘是千金之躯,打小没受过什么委屈,可装金贵也得分分时候。别某些人三言两语,姑娘就变了心意,若真那样,姑娘趁早丢了进宫的念头。我老婆子也少挨些辛苦,咱们大家乐的自在。”
郑离缓缓起身,冲杨嬷嬷行了一个下礼。这下礼是宫中常见的礼节,只品级相当,又或是各宫宫女见面时才用的客套礼节。
杨嬷嬷最重规矩,下意识回了一礼,待想要反悔已然迟了,忙弥补似的将腰板挺的更直。
郑离微笑道:“嬷嬷口中的‘某些人’若是我。。。。。。那就冤枉我的一番心意了。”她拉过岳三娘的手:“太后她老人家最爱惜自己的一双纤纤玉手,每日不但用羊脂、佩兰、杜衡、白芷等物匀手,还时常告诫身边的宫女们爱惜双手。三姐姐选秀,若叫太后瞧见这满是冻疮。。。。。。怕再好的才艺也难入贵人们的眼!”
杨嬷嬷心下吃了一惊,忙又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少女。
太后的喜好偏爱,不是宫里伺候过的人绝难知晓。
这丫头是什么人?莫非也是岳家预备送进宫选秀的?那就糟了,自己并没预备第二套法子啊!
杨嬷嬷假情假意的笑道:“咱们巴不得太后问上一句呢!三姑娘是为陛下采集雪水的时候冻伤了手指,本就透着虔诚劲儿,太后心里必定大喜,这一欢喜,三姑娘的位份便定了。”
郑离不等话音全落,立即问:“以杨嬷嬷看,究竟是什么位份呢!”
“自然是。。。。。。”杨嬷嬷一惊,该死该死,差点没着了这死丫头的道儿。她忙改口:“自然是太子妃喽!”
郑离意味深长的看着杨嬷嬷:“那就好!杨嬷嬷刚才那一岔气,险些叫我误会了。”
岳三娘不知二人在打什么哑谜,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
外面天已经大亮,院中扫雪的婆子,烧水的丫鬟来来往往。芬儿和翠儿也出来寻郑离,杨嬷嬷忙趁乱回了自己的屋子,郑离却对这个女人生起疑心。
。。。。。。
到年下二十九这日,萱姑姑才从外面赶回来,郑离也不问缘由,只叫芬儿打发她去休息。翠儿偷偷从门缝里观察萱姑姑的动静,果然一回来便要检查柜子上的铜锁,不但如此,还把柜子内外重新翻了一遍,又似乎从怀里掏出个扁布包,深深埋进柜子底层。
翠儿转身把所见之事悉数告诉了郑离:“姑娘干嘛不叫她来问问?”
郑离笑道:“萱姑姑神神秘秘,为的就是不叫咱们知道,就算去问又能有什么实话?不如待她自己露出马脚,或许还可知道些真相。”
萱姑姑此刻也算块鸡肋,丢了可惜,留着无用。
眼下的办法是先冷着她,等她自己察觉出无趣,自然要提出走的念头。
郑离盘算的好,然而事情发展远比她计划中要来的快。
三十这晚吃过年夜晚,岳云笑呵呵的赏了大伙儿每人一个红包,郑离这份尤其沉甸甸。青龙坊离曲池最近,行宫的烟火足足燃放了小半个时辰,待行宫的烟火燃尽,周围各家才能响应。
今年许多世家勋贵为讨好皇帝、皇后都来行宫附近小住,青龙坊中等闲一个小院都被租出了天价。岳云对长子的先知先觉大加赞赏了一番,更叫人从东市上买来许多焰火,把岳家小院的上空点缀的白昼般。
郑离不用想都能猜到,这么大的手笔,皇上、皇后在行宫想看不见都难。
果不其然,还不等焰火全燃尽,行宫就下了皇上的恩赏。
小太监说的明白,是皇上看了高兴,特赏青州知府岳云。
岳家上下一时人人面带喜色,走路生风,过了子时,吃过团圆饺子还不肯散。
郑离熬不住,先回了后院绣楼。萱姑姑在二楼的花厅里来回踱步,一见郑离,忙欢喜的迎上去:“姑娘可回来了!”小心殷勤溢于言表。
阿离面带疲倦:“姑姑怎么还不休息?有什么话儿明儿再说吧,熬了半宿,大家都该歇歇。”
萱姑姑见郑离要进屋,赶紧一把拉住她赔笑道:“不在这一时半会儿,姑姑有几件要紧的事求姑娘,姑娘好歹给个痛快话!”
萱姑姑把郑离按在椅子上,又亲手斟了茶:“姑娘就不好奇我这几日去了哪儿?”
74、门槛(二更)
花厅里熏着苏合香,这是房氏特意打发松儿送来的,说是苏合香有开窍辟秽,开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