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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资。说好小中巴在前边走的,却迟迟没启动。陈东正在纳闷,忽见办公室主任从办公楼里匆匆跑出来,走到中巴前,打开微合的车门,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红包,一个一个往里面递。递完了,主任才从外面关上门,挥挥手,让小中巴缓缓从身前滑过。大卡车也见机而动,咬着小中巴的屁股,一行人摇晃着出了财政局大门。
大约11点光景抵达古马镇中学。周镇长和王校长已带着师生们守候在操场上,见五个一献爱心行动的车辆已到,都扬起手中的三角小彩旗,高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口号,场面煞是热闹。
小中巴上的记者已提前下车,赶忙冲到前面,高举录像机和照相机,把这激动人心的场面摄下来,以不辱早上从办公室主任手里接过来的现在还塞在口袋里的红包。海局长也从大卡车上下来了,他挺了挺胸,迎着记者们的镜头,阔步走向周镇长和王校长,将他们富有男人风骨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陈东当然是没资格也没时间上镜的,他忙着把钱物的清单移交给学校总务室主任,吩咐司机把车上的三向挡板打开,让各班班主任配合总务室的人,分三个方向将钱物分发到学生手里。记者们又趁机把镜头晃过来,有的还把话筒支到那些已抱着衣物和书包的学生面前,请他们谈谈接受捐赠的感想,那些学生便面无表情地念叨出一串很成熟、很平稳也很流利的词汇,仿佛庙里的和尚念叨那念叨了千遍万遍的真言。
记者们该拍的已经拍完毕,该采访的也采访完毕之后,周镇长和王校长请大家到镇上最豪华的饭店吃饭。海局长坚决不肯,执意要留在学生食堂,跟学生们同甘共苦。周镇长和王校长没法,只得和记者们拥着海局长,去学生食堂排队买饭。然后众人一起蹲在食堂门口的石阶上,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和也在吃饭的学生亲切交流。
王校长因有周镇长应付海局长他们,回头去通知各位班主任,全校放假半天,让学生拿着市领导捐赠的衣物,回家报喜。并按照海怀宝的意思,和吕品兼课的那个班的班主任商量,在他们班选三四个离校不远不近、成绩好而家贫的学生,让他们立即回去通报,市领导要去家访,请家长在家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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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
6
家访的地点在离镇政府七八里远的界背村。家访人员除海局长、周镇长、王校长、诸位记者和班主任老师外,还有陈东和吕品。陈东是联络员,吕品是家访学生的兼课老师,同时海局长也提出要她前往,所以她只得随行。
去界背村有一条毛马路,车子勉强可走,但海局长说,哪有家访开车去的?他这是以一位普通老师的身份去家访。大家也就以步当车,甩着两手,出了校门。
下午的太阳有几分炽热,还没走上两三里,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贵人便一个个汗流浃背、唇干舌燥了。王校长说:“刚才疏忽了,应该带上几瓶矿泉水的。”周镇长说:“到了山上,哪里没有矿泉水?”然后指着前边不远处说,“那边不就有矿泉水?”大家抬头,果然看见前边不远的冲口架着一只不大的竹笕,一股晃亮的清泉从上面射将下来。众人快步上前,有的用手捧,有的直接张了嘴巴去接,咕噜咕噜喝起来。一边大加赞赏道:“好水好水,可比城里那些加过工的瓶装矿泉水鲜甜多了。”
喝够了,也赞叹够了,才发现还有两个人没有动作,一个是海局长,另一个是吕品。周镇长就说:“吕老师是大知识分子,怕像我们这些粗男人埋头撅臀的有失斯文,海局长你顾忌什么呢?到了城里后,你想喝这样的好水,还没地方喝哩。”海局长莞尔一笑说:“我不忙,你们喝够了我再来。”顺手在水边的树丛里摘下一片宽大的箭杆叶。端午节乡下人都是用这种叶子包粽子,也叫粽叶。海局长将粽叶拿到竹笕下,用泉水小心冲洗干净,再卷成一个锥形口杯,满满地接上一杯,双手递给吕品。
众人就哄笑了,说原来海局长是一副怜香惜玉的柔肠。吕品已是满脸通红,稍稍犹豫,还是将水接过去,仰脖饮下。周镇长便开玩笑说:“吕老师你知不知道,刚才海局长在水里放了蛊的,你喝了就会情迷心窍,再也离不开海局长了。”众人又一阵哄笑。有位记者心生好奇,问周镇长蛊为何物。周镇长说:“蛊是民间用毒草和毒虫浸泡出来的药物,谁喝了谁就会丧失意志,放蛊人想让他做什么就会做什么。”记者说:“那不是金庸小说里的奇药?”周镇长笑道:“应该差不多吧。”
大家笑着,继续上路。
路越走越窄,不一会儿来到逼仄的山前,抬头眺望,只见远处的半山腰云雾缭绕,错落着几户人家。周镇长抬手指指,说:“今天我们要家访的姓唐的学生家就在那里。”海局长说:“果然白云生处有人家。”周镇长说:“还是我们的海局长有肚才,出口成诗。”海局长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如今记性差了,过去背过的唐诗宋词,全都还给李杜和苏柳他们了。”周镇长说:“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出口就是唐诗宋词,我们这些粗人听都没听过,平时只听过乡下人唱的几句山歌,没什么文化。”
“呃,你何不给我们唱几首山歌?”海局长说,“在城里天天听的是什么恨呀爱呀,心太软卵太硬呀,没意思。”几位记者就笑着说:“海局长见识广嘛,还听过卵太硬,我们可从没听过。”又回头鼓动周镇长快唱山歌,并打开摄像机,对准周镇长。周镇长来了情绪,挠挠脑勺,亮起那沙哑却高昂的嗓门吼道:
妹屋前面一丘田,
一荒荒了十八年。
是丘好田郎来种,
是个好妹郎来连。
大家拍手叫好。海局长说:“还是比兴手法,有韵有辙,内容也含蓄。”要周镇长再唱。周镇长于是又唱道:
情妹生得笑嘻嘻,
莫笑你郎穿烂衣。
莫笑你郎穿烂裤,
烂裤里头有东西。
大家大笑。海局长附在吕品耳边说:“你笑人家穿烂裤没有?”吕品就说:“撕烂你的嘴。”周镇长见大家开心,又继续唱。唱罢,笑声更响了,都说周镇长你的山歌怎么越唱越下了?周镇长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下嘛。”大家说:“从来就是天天向上?你怎么向起下来了?”周镇长说:“有向上就有向下嘛。”
说笑间,有人发现队伍里少了一个人,一清点,原来不见了王校长。周镇长说:“没关系,我们原地休息一会儿,一路上没见年轻村姑,王校长不会被拐走的。”果然没多久,王校长就从来路的转弯处冒了出来。海局长就问他:“你刚才是不是捡裙子去了?”王校长没听过周镇长刚才的山歌,有点莫名其妙,说:“没捡什么裙子呀,只屙了泡尿。”周镇长说:“一泡尿,几条槽,看你拖下好远了。”
这一下海局长想起一则幽默,说道:“大鸣大放那阵,学院里组织开会,要教授们发言,一位教授很踊跃,说党的领导怎么光荣伟大,社会主义制度怎么优越、美好,革命运动怎么及时、必要,但是……就在他正说但是的时候,忽觉丹田痛胀,尿意急迫,于是扔下但是,出门上了厕所。谁知等他痛痛快快解决问题回来,会议室里的气氛已经发生变化,那些接过他的但是大鸣大放的教授们已被打入另册。那教授从此缄口不语,运动中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埋头读书搞他的学问,竟然躲过无数风风雨雨,而那些打入另册的教授们则统统下放农村或进牛棚,吃尽了苦头。若干年后,外放的教授们两手空空地回到了学院,其时教授已著作迭出,硕果累累。牛棚教授们感慨万千,叹道,当初本是一同出道,如今相互之间的距离已不知有了多远。教授沉吟片刻,深有感触地说,要说我们之间的距离,也就一泡尿的距离罢了。”
大家说海局长的故事太有意思,颇具历史沧桑感。又说今后各位不要叫王校长了,就叫尿教授得了。
这么一路说笑,那高低不平的山间小道也就不再高低不平,不觉就到了姓唐的学生家门口。忽然一只大黄狗翘着尾巴,竖着耳朵,狂吠着箭般射了过来,将众人吓得不敢近前。还是周镇长老到,面无惧色,继续上前,对黄狗吼道:“阿黄我们老朋友了,你还叫什么叫?”那黄狗便不再吠叫,耷起了耳朵,在周镇长前面摇尾乞怜起来。周镇长回头对众人说:“咬人狗不叫,叫狗不咬人,阿黄实际上是见来了这么多客人,激动不已,大声对大家说,你们好,你们辛苦了,欢迎各位光临指导!”说得大家都乐了。
姓唐的学生闻得狗吠,赶忙迎出来,将大家往家里邀。学生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但质地不错的西装,因为过于宽大,里面又没衬衣,与裤子和赤脚更是不相协调,显出几分滑稽。一旁的陈东就对吕品说:“这肯定是今天捐赠的衣物。”吕品轻声说:“没错,这是王校长交代班主任老师事先布置好的。”
两人正低声说着话,学生的家长,一位衣衫破旧面色黑瘦的中年男人从屋里走出来,他挪过几条板凳,让众人在禾堂上落了座。周镇长将海局长介绍给中年男人,说:“这是市财政局的海局长,特意来你家里家访,因为你家孩子在学校很用功,成绩不错。”又拉过学生,指着他身上的西服说,“这就是海局长赠送的。”家长就感激地握住海局长的手,颤声说道:“感谢党的好官、党的好领导。”海局长说:“只要孩子们能把书读好,国家和政府是舍得花资金、花力气的,现在党中央提倡科教兴国,我们作为国家干部,会尽力而为的。”
这边交谈正热烈,那边学生的妈妈已端上热茶和炒熟的南瓜子,请大家品尝。大家谦让了一下,便抓一把黄灿灿的南瓜子,塞到齿间嗑起来,嗑出一片清脆的毕剥声。边嗑边聊,嗑足了,也聊够了,海局长就对周镇长说:“该走了吧。”从身上掏出一张百元票子,往家长手上递,说:“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给孩子买书做学费吧。”家长执意不收,海局长就假装生气道:“你是不理解我的心意了,我又不是给你,是给孩子的。”家长这才将钱收下,同时喊儿子过来,说还不给恩人跪下。就在孩子双膝即将着地的当儿,海局长腰一弯,忙把孩子抱起来,搂到胸前,轻轻拍了几下。
不用说,这个家访的全过程和海局长的义举,都毫无遗漏地进了记者的摄像机。
接下来,一行人又到隔壁两个寨子里,又如此这般地家访了两个学生的家。几个回合下来,天色向晚,周镇长向大家宣布,今晚就到李村长家里吃夜饭。大家都有些饿了,纷纷表示赞同,蜂拥着去了李村长家。
李村长是早就得了周镇长的信的,人刚到,酒菜就上了桌。菜是农家的腊猪肉、小河鱼和家养土鸡,酒是村长自己熬的谷酒,大家吃得有味,喝得上口。就说城里的猪牛鸡鸭甚至鱼鳖什么的,都是吃带有激素的饲料长大的,不仅味同嚼蜡,而且对身体有害,还是乡里的东西口味好、营养正。酒兴因而也浓起来,齐过三杯后,开始各自捉对而饮,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尽管那谷酒不同一般米酒,劲很足。
海局长酒量不错,跟每人都喝了个四季发财。周镇长是酒中豪客,有心要把海局长放倒,先要王校长和村长他们回敬海局长,他在后面上。海局长来者不拒,又一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