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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忽悠-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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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5獳llan却爬起来,开始穿衣服。她失望地问:“你不睡了?”

“嗯,肚子饿了,昨晚光喝酒,没吃什么东西。你想吃什么?”

“随便。”

“随便就是吃面,我煮面你吃吧,”他穿好衣服,掀开被子的一角,压低嗓子,装腔作势地叫唤,“大家都来看呀,这里有个小丫头没穿衣服呀!都来羞她呀——”

她从被子里跳出来,挂在他脖子上:“我怕人看?我就这样跟你上街去都不怕。”

他赶快把她放回被子里:“瞎搞,感冒了怎么办?”

他煮好了面,端了一碗给她,她闻到一股香香的麻油味,看到面汤里有切得细细的葱花,面上盖着榨菜肉丝,叫了一声:“好香!”就赶快去洗个脸,刷个牙,裹了件衣服坐被子里吃。“我今天一天都不起床,”她边吃边说,“你吃完了也回到被子里来,好不好?”

“我回到被子里来?那你还有好日子过?不又得吃二遍苦,受二茬罪?”

“今天坚决不受罪,只躺在床上说说话。”

这时电话铃响了,她跑到客厅去听电话,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憔悴,很沙哑:“请问成钢在不在?”

“他——呃——,不在,你找他有事吗?”

“你要是见到他,跟他说简惠的妈妈在找他,有急事。”

“行,我碰到他就告诉他。”

艾米挂了电话,诧异地说:“是Jane的妈妈,找你,说有急事。奇怪,她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电话打这里来了,我们暴露了?”

“我也不知道,”Allan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从这里打电话给简阿姨,“她说没说是什么事?”

“没有,她只说有急事,不过听她声音——好像哭过一样,很嘶哑的感觉。”“那我还是从这里打个电话给她吧。”Allan说着,到客厅去给Jane的妈妈打电话。

她看见Allan的表情变得很焦虑:“她现在没事吧?哪家医院?”然后Allan挂了电话,茫然地说,“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病这么重?”

艾米问:“谁病了?”

“简阿姨说Jane住院了,问她哪家医院她又不说,只叫我先回家。”他匆匆走进卧室,提着他的外衣往门口走,“我现在要回去一下,你在家等我,那边弄好了,我马上过来。”

“我跟你一起去。”艾米急切地说。

“你不要去了吧,医院又没有什么好玩的。”他看她撅起嘴,知道她又拽上了,只好带着她,“快穿衣服吧。”

两个人骑车到了校门口,Allan说:“算了,打的吧,你骑车太怕人,别慌慌张张出了事。”他们把车放在车棚里,叫了出租车,来到Jane的家。

Jane家门前围着好些人,看见Allan,就有人脱口说:“他来了!他来了!”艾米不知道他们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感觉这些观众都在翘首以待他这个大演员出场一样,很像哪个电影里的婚礼,客人都到齐了,新娘也穿戴停当了,就在等这位新婚前夜还在外面寻花问柳的新郎。

围观的人在Jane家的门前一直站到离老远的地方,不知围观的人是都认识Allan,还是听见了“他来了”这句话,或者就是凭一种直觉,总之,大家都自动让出一条道来,艾米跟着Allan,也享受了一下特殊待遇。他们俩从自动形成的夹道欢迎般的人群中一直跑到Jane家的门外,还没到单元门,艾米就闻到一股她从来没闻过的味道,无法形容,只觉得马上就反胃,要吐出来了。Allan拦住了她,很武断地说:“你不要进去了,回去吧,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艾米觉得他的眼神很专横,很严厉,她不敢再往前走,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人进去了。人群很快挤拢,艾米费劲地挤了一通,才挤了出来。她跑到楼房侧面的一个垃圾桶跟前,把胃里反上来的东西痛痛快快地吐了出来,心想,我是不是怀孕了?怎么会呕吐?可能是让那股难闻的味道熏的,她不明白这些围观的人怎么会忍受得住,究竟是什么力量使他们不顾难闻的味道,紧紧地围在那里?

她也很担心Allan,在屋外就能闻到这股气味了,进到里面岂不是更糟糕?到底是什么味道?煤气漏了?还是?她突然意识到那就是书里常常写到的血腥味,但她没想到血腥味会这么腥,这么难闻,她一直以为就是像鱼腥味一样。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Allan说Jane进了医院,但Jane的妈妈为什么又叫他上她家里来,而不直接去医院呢?这股血腥味又是从哪里来的?

她现在已很难挤进去了,她也很怕那股味道,干脆站在最外围。即使最外围的人仍然在踮着脚张望,她也踮着脚往Jane的家那边望,但只看见人头,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问身边的一个女孩:“出了什么事了?”

“不知道,好像是煤气中毒吧。”

另一个人说:“哪里是煤气中毒?是这家的闺女难产,一地的血,啧啧啧,这下隔壁四邻的都没法住了。”

“那她——人呢?我是说——这家的闺女?”她恐惧地问。

“早就弄到医院去了,昨天晚上的事了,你来晚了,现在看不到什么了。”

“那人——还活着吗?”

旁边一个看热闹的插嘴说:“还活个鬼,血流了一屋一地,还活得成?”

艾米听到这里,觉得胃里又开始翻腾,躲闪不及,就蹲到地上呕吐起来。胃里的东西都吐光了,还在一阵阵地干呕,连苦胆水都吐出来了。一个中年妇女惊叹说:“啧啧啧,你比我还胃浅,我也不行,所以我只站远远地看一下。”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说:“哎,作孽啊,一个女孩儿家,跟人乱搞。我说这小子也太狠了,弄到医院刮掉不就行了,非得灭口?现如今哪,男人没有一个男人的样,女人没有一个女人的样。我早就说了,小惠的妈让那个男的住他们家没好事,看见了吧?我没说错吧?”

艾米开始感到惊恐,为什么说“灭口”?难道Jane死了?她知道那个妇女说的“那个男的”是指Allan,难道是在说Allan“灭口”?

一个年轻男人呵斥那个妇女说:“妈,你别在这里瞎叨叨,你又不懂,瞎说个什么呢?那闺女是自己割脉的,是自杀,不是他杀,你乱说一通,当心人家找你麻烦。”

“我瞎说?”那个妇女说,“那人家闺女无缘无故地就割脉了?前天我还见她好好的,跟我打招呼还一脸的笑,哪知才过了一天就成这样。”

另一个妇女插嘴说:“简家的闺女怀毛毛了?真看不出来呢。还是党校的老师,怎么干这事。”

那位五十多岁的妇女说:“看不出来?我跟你说,我眼睛尖得很,不要说肚子搞大了,就是没搞大,我也看得出她跟人搞过没有。黄花闺女屁股是尖的,跟男人搞过的女人,屁股是圆的。”

艾米听得头皮发炸,心想,完了,这个妇女肯定看出我不是黄花闺女了,我的屁股是圆的吗?不知道妈妈看不看得出。她听见另一边有人在说:“上个月电视上就说破案了,怎么这里又来一起?手段都是一样的,先奸后杀,颈子上一刀致命。”

“剃头匠的刀,那还不一刀致命?不瞒你说,我每次去‘天下第一剪’剃头都提心吊胆的,孟老头阴着呢,这回他得判个死刑了吧?”

“你不要高兴,凡是在孟老头那里理过发的都是嫌疑犯,你没在那里理过发?”

“我理过发怎么啦?警察为什么不抓我,只抓昨天那俩小子?”

艾米越听越糊涂,她抓住一个人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过的人,没有一个说不知道的,每个人都是胸有成竹,每个人都说得铜铜铁铁,不容置疑,每个人都很耐心地给她讲解,但每个人给她的答案都不同。

还没问出个名堂,她就听见人群在嚷嚷:“又抓了一个,又抓了一个,抓红了眼了。”

她顺着人群的视线向简家的方向望去,看见Allan从单元门里出来了。他被围观的人挡着,她只能勉强看见他的脸,觉得他脸色苍白,焦急地向人群中张望着。她知道他在找她,就爬到一个花坛上,举起手,尖声大叫:“Allan,I’mhere!I’mhere!”

这一下,所有围观的人都向她望过来了。

她看见他也向她的方向望过来,看见了她,他不顾一切地向她的方向挤过来,但很快就被谁扯了回去,推着他往一辆车那里走,他扭头对她大声喊:“快回去吧,Don’ttell——parents。”

她身边有人嘻笑着喊:“嗨,还会放洋屁呢。他们在对暗号,这里有个同谋!”

她看见一个警察模样的人扬起一根黑色的棍子样的东西在Allan头上敲了一下,推推搡搡地让他往车那边走,围观的人当中也有人在打他,她愤然叫道:“你们不要打他,你们凭什么打人?我要告你们。”

但她的声音被淹没在围观人群的议论和喊叫声中了。

21

不知道常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合乎逻辑的思维应该是怎样的。如果你觉得艾米的表现不合逻辑、不真实、不正常,那你就知道,你比当年的艾米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艾米记得很清楚,那天她没有哭,也没有晕倒。当她看到那辆车把Allan带走的时候,她想的好像是一个相关而又不相关的问题:幸好爸爸妈妈到奶奶家去了。她觉得Allan被带上车之前对她喊的是“Don’ttellyourparents”,给她的感觉有点像学生在学校犯了错误,怕老师告家长,瞒过一时是一时。

她不知道那辆车把Allan带到哪里去,可能是带去公安局了,因为围观的人嚷嚷着“又抓了一个”,但她不能确定他们说得对不对,她甚至没看清那车是不是警车,或者说她也不知道警车究竟是什么样的。

在她将近二十年的“漫长”生涯中,她从来没有跟公安局的人打过交道,她甚至不知道“公安人员”跟“警察”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拘留”“拘捕”“逮捕”有什么区别。她觉得她这一生肯定不会犯法,那些东西就一辈子都不会跟她搭上边,所以她从来没费心去想那些问题。

她印象当中逮捕一个人是要出具一个什么“逮捕证”的,还要念长长的一段:“你有权保持沉默……”后来她想起那是在外国电影上看来的。她不记得有没有看过描写国内警方的电视电影,可能有这样的电影,但她很可能没耐着性子看过,她无缘无故地就觉得国产电视电影很虚假,不论拍哪行哪业的人,都虚假,都做作,都脸谱化,都千篇一律,她都嗤之以鼻,懒得看。

她也不知道Jane究竟怎么样了,虽然有人说Jane死了,但她不是很相信,她觉得死亡是老年人的事,是病人的事,像Jane这么年轻健康的人,她实在想不出怎么跟死亡沾得上边。特别是一个很熟悉的人,不要说她没看见Jane的尸体,就是看见了,都很难相信这个前不久还跟自己说过话的人,说死就死了。

她在小说里写过死亡,写过自杀,写得很像回事,写自杀前的绝望,甚至还得到过一篇评论文章的好评,说“细腻逼真”。可能那个写评论文章的人也不知道自杀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自杀的人自杀之前会想些什么,因为他/她既然还在写评论文章,说明他/她还没有自杀,所以说“逼真”,却不知道“真”在哪里,又怎么知道如何去“逼”?

难产在电影里看到过,又是外国电影,还是原文的,记得产妇在鸡喊鸭叫,旁边的人就喊“Push!Push!”然后是产妇大汗淋淋的脸部特写,再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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