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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忙乎。
杨家请了很多落忙人,包括大灶小灶若干人,打杂的若干人。左邻右舍,老邻旧居都来帮忙。
当时农村的习惯,安排“ 三四席”就是最高的规格了。所谓“三四席”,不过就是四个大碗、四个小碗、四个碟子罢了。四大碗是硬菜,包括:三尖、白片、丸子和炖粉条。所谓三尖,就是一碗菜或豆腐上放几块切成三角形的白猪肉片 。如果把三角形的白肉换成长方形的那就叫白片。
附近几个村里的吹鼓手和唱喜歌的信息挺灵通,不请自来,不过是混一顿饭吃而已,有时遇上出手大方的东家也可能赏给块八角钱。
上午十点钟左右,贺喜的陆续到来。杨家大门口外一字排开摆着三张长条木桌,这是两位写礼先生办公的地方。其中一位写礼先生用毛笔红纸记帐,另一位收礼金。
客人很多,安排的饭桌少,一拨座不开,只好分成几拨安排。客人从十一点多钟开始坐桌。落忙人不停的摆桌、上菜、上酒、端饭、撤桌、洗餐具,忙得团团转。
两个吹鼓手不断地变换曲目,非常卖力地吹奏喜歌。四位唱喜歌的在大门口外打个圆场,翩翩起舞,边跳边唱,其乐融融。歌词顺口流畅,韵律悦耳动听。
打竹板,笑开颜,贺喜的人到宅前。编个小曲唱一段,东家客人喜空前。
莲花落,落花莲,艺人的嘴大如天。今天不把别的表,专门说女不说男。
女娲皇,英名传,炼得彩石补苍天。拯救黎民于水火,世代安康万万年。
女皇帝,武则天,端端正正座金銮。翻身能叫乾坤倒,覆手可使地盖天。
佘太君,战敌顽,百岁挂帅美名传。统领无敌杨家将,横扫敌寇如席卷。
穆桂英,赴边关,立誓马革裹尸还。统兵大破天门阵,五尺男儿亦汗颜。
女英雄,花木兰,巧扮男妆若许年。替父从军抗敌寇,谁说女子不如男。
李清照,女婵娟,挥毫泼墨赋词篇。独领风骚一席地,至今盛誉占文坛。
美女人,数貂禅,还有贵妃杨玉环。倾国倾城西施女,婀娜多姿赵飞燕。
老慈熹,有手段,垂帘听政坐江山。总想龙下凤在上,也能咋呼好多年。
老江青,不简单,费尽心机要篡权。众公智破女皇梦,一枕黄粱入黄泉。
赵一曼,刘胡兰,革命意志坚如磐。视死如归明大义,抛头洒血气凌然。
唱历史,说今天,妇女解放把身翻。巾帼英雄数不尽,女人顶起半边天。
女强人,遍人环,几天几夜说不完。从政经商创大业,建功立业胜须男。
中华史,五千年,成名女人万万千。有的忠来有的奸,忠奸好坏不尽然。
做女人,真是难,整天围着锅台转。相夫教子做家务,家里山上不得闲。
人生路,莫走弯,千万不能只为钱。有志女人当自立,莫让浮云遮望眼。
当小姐,为挣钱,你不给钱她不干。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
婚姻事,论机缘,没有机缘别强攀。今天是个吉祥日,唱段喜歌来祝愿。
新娘子,新郎官,喜结连理好姻缘。今天了却终身事,白头偕老共百年。
新娘子,赛天仙,沉鱼落燕美容颜。女人出嫁有吃穿,喜事何必泪涟涟。
新郎官,笑开颜,光棍日子已熬完。感谢爹娘恩情重,莫忘月老红线牵。
说块板,口发干,吃颗喜糖接着谈。你喜我喜大家喜,有请东家发喜钱。
知客的代表东家发喜钱,几个吹鼓手和唱喜歌的接过喜钱,施礼致谢。
今天,伟男穿了一身暂新的制服。人靠衣妆马靠鞍妆,有这套衣服罩着,还算有三分人样。他不停地给客人点烟,还不停地结结巴巴地向客人道谢。红玫瑰牌香烟可劲抽,客人们一棵接着一棵地抽,伟男就一棵接一棵地点。
院子里已经开了席了,猜拳行令,吵吵嚷嚷,“一心敬啊!”“两相好啊!”“三星照啊!”“四喜财啊!”“武魁首啊!”“六大顺啊!”“奇缘巧啊!”“八仙醉啊!”“九五尊啊!”“全来了啊!”
杨憨两口子为人憨厚,有个好人缘。多少年来,无论谁家有个大事小情,他们都往前凑,在村里村外没少为望▲了,再加上家里多年没有办过大事,积累了很多人情。所以,今天前来喝喜酒的人客不少。中午开席,前客让后客,共招待了三攸▲,一直到晚上八点才结束酒席。
三攸酒席散了以后,接着是“交酒”。这个地方的人把闹洞房叫“交酒”。山沟里缺少热闹,因此人们就更喜欢凑热闹。天一黑下来,杨家的院子里就集聚了一大群大人孩子。本村里的孩子几乎都来啦,邻村里也来了不少。
一枝花打发完客人,就朝着候在院子里的人挥了一下大烟袋,叫了一嗓子:“开始交酒了!”
孩子们跳着脚喊:“交酒喽!”
急不可待的人像潮水一般涌进新房。年轻力壮的抢到前面,一跳脚,窜到炕里面。小孩子们被挤到后面,翘着脚看。屋子小,容不了多少人,有不少人挤在窗户外面看。杨憨根据以往的经验,预先摘掉了窗户,要不然,准得把窗户挤坏。
在这个偏僻的穷山沟里,交酒的陋习已经延续了一百多年,尽管花样不断翻新,但其主要内容没有大的变化。
新婚之夜没大小,除了新郎的长辈和哥哥们以外,其他人都可以到这里嬉笑一番。人们可以想尽一切办法拿一对新人开心,凡是能想出的点子,都可以应用。什么荤的素的雅的俗的,只要不伤害新人的身体,都可以用来取笑。就是闹得过了火,主人家也不会翻脸。要是因为主人翻脸,致使交酒半途散场,就预示着这桩婚姻不和谐,也会受到人们的指责。以后,要是这家人再办什么大事,就很少有人靠前帮忙了。
两个新人被人们围在炕中央。开始的时候,还比较文明,让新人咬苹果,叼筷子,面里吹糖,新郎背新娘,说荤科,荤谜素猜等等。伟男很配合,大家叫他干啥他干啥。柳叶却始终不配合,哭丧着脸,没有一丝笑模样。要是大家都能看出眉眼高低来,闹一阵子也就散了。可是,偏偏遇到大棒槌、一头圪猱、大车子、小套子等几个打铁烤糊卵子,不看火色的家伙,闹起来没完。他们觉得这样闹不过瘾,提议新人搂着亲嘴,时间必须在三分钟以上。要是搁现在,这个要求好满足。可在那个年代,就是一对自由恋爱的人也做不到。当伟男把嘴巴伸过来的时候,柳叶在情急之下,挠了伟男的脸。要是到此打住,也就罢了。大棒槌感到还不尽兴,抱住新媳妇的腰,生逼着柳叶和伟男亲嘴。柳叶挣脱不开,低头狠狠地咬了大棒槌的手,鲜血顺着大棒槌的手指头流下来。“啊呀!”大棒槌疼得大叫一声,松了手,捂着伤口,跳到地下走了。
交酒的人群再没有闹下去的兴趣了,交酒随之结束了。
人们都走了,新房里一片狼籍。家里人打扫了新房。亲戚之中,有几个论着是新娘小姑子的,给新人铺好了被褥。婆婆关好了新房的屋门。正常情况下,一对新人该过洞房花烛夜了。“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这是人一生中最幸福最宝贵最神圣的时刻。可是对柳叶来说,此夜难熬啊。
柳叶卷曲在炕头上一声不吭。折腾一天了,没吃什么东西,仅喝了几口水,她疲惫不堪。要是在平常素日,这么累,她会倒头就睡,可是今天她不敢睡。此时,炕梢有一个男人正在呆呆地望着她。
按说,此时新郎该向新娘献殷勤了。可是,今天的新郎什么举动也没有。
长明灯下,一对新人无语。
洞房窗外,来听声的不少。被柳叶咬伤手的大棒槌,回家包扎好伤口,也来了。
新房窗外很静,新房内也很静。过了好长时间,还是那样静。听声的都感到很失望。
又过了一会儿,新房里终于有了动静。听声的都摒住呼吸,侧耳细听。听了一会,有人说:“不对啊,这不正常啊?”
原来,新房里传出了很清脆响亮的鼾声。大家都听清楚了,这鼾声是伟男的,因为他打呼噜和他说话一样,也是不连贯的。大棒槌说:“嘿嘿,结巴磕子打呼噜也不顺溜,疙瘩喽嗽的。”
在东屋的伟男娘听见呼噜声,对老伴说:“唉,这孩子,准是太累了。”
柳叶愿意听到鼾声,因为听到炕梢的那个男人发出鼾声,她就可以放心睡觉了。她很累,想踏踏实实地睡一觉。伴着伟男的鼾声,柳叶一觉睡到了老爷儿冒红。
柳叶和伟男合房的第二天晚上,从新房里传出的声音仍旧是不流畅的鼾声。
东屋里的杨憨两口子连夜无眠。他们不愿意听到烦人的呼噜声,他们希望西屋里传出别的动静。可是他们等到的只有高一阵低一阵的不流畅的呼噜声。伟男娘对伟男爹说:“不对头啊,该有动静了。夜来个后晌和今个下午伟男没少睡啊,他也该歇过来了。”
村子里,还有一个人连夜无眠,就是大棒槌。昨天听声以后,他就感到有一些奇怪,“结巴磕子没动手,咋就打起呼噜来了哪?”极端的好奇心,驱使他又来到了新房窗前。大棒槌很失望,他没听到该听到的动静,听到的只有呼噜声。他用手指头蘸着吐沫,捅破窗户纸,向新房里瞧。他瞧见新娘头朝里脚朝外在炕头和衣而卧,新郎头朝外脚朝里躺在炕梢。大棒槌心里说“看来这小子毛病还不小呐。”
第三天,第四天……依然如故。
柳叶越来越放心了,她不必设防了,以后可以放心大胆地睡了。
杨憨两口子越来越着急了,“难道这孩子有毛病?”
大棒槌越来越好奇了,“奇了怪了,难道这个结巴磕子不会干那事?”
日子一长,杨憨两口子沉不住气啦。他们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把伟男叫到东屋。
杨憨说:“你媳妇不是一盆花,不是让你摆在屋里看的。”
“我,我,我知道,媳妇不是看,看,看的。那是为了给咱家干活的。你的儿子也不傻,难,难,难道我还不懂这个吗?”伟男理直气壮地说。
“你懂个屁!男人娶媳妇,是为了传宗接代,你们俩一个炕头,一个炕梢,能传宗接代吗?”杨憨对着儿子喊。
“我,我,我是想让柳,啊,柳啊叶,好好歇歇。她,她 她这些啊日子都,啊都没歇好。歇,歇那好,啊好了,好干活。我,我打,打那呼噜,怕她睡,她睡不着。因为这个,我,啊我就离她,远,啊远些睡。”伟男觉得自己有理。
杨憨两口子长出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还挺疼媳妇的。”伟男娘对儿子说:“儿子啊,知道疼护媳妇是对的。可是呐,咱家就你一根独苗,指望着你们早日有孩子呐。像你似的,老和媳妇咧咧沟沟的,到驴年马月才能有孩子啊?你们得往一块凑和才行啊。我等着抱孙子呐,可再不能离得那么远了。”
“我,我当有,有啥大,大事呢,大,大惊,惊,惊还小怪的。不就,就是想让我,我和她近,近一点吗。那,那,还不容易,今天就挪,挪窝,你,你们就擎好吧。”伟男说。
伟男是个听话的孩子,爹娘让咋做就咋做。睡觉前,伟男把自己的被窝挪到柳叶的被窝旁。柳叶把他的被窝踢到炕梢。伟男又把铺盖挪过来,柳叶又踢出去。
“你在炕梢睡,不是挺好的吗?挺大一铺炕,为什么要到一块挤?”柳叶气愤地说。
“娘,啊娘啊说了,让我,我和你近,近一点,说是可,可以生孩子。”伟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