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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吧,我一个字也不会吐露出去。”魏子利说。
魏子利把上回大金牙给他的钱如数给了大金牙。次日一早,大金牙嘱咐魏子利把投标押金尽快汇到他的帐户上,就回了市里,暂且不表。
一九七九年春节到了。
春节是中华民族最重要的传统节日。山沟人过年有山沟人的讲究。一进腊月门,就算开始过年了,拖拖拉拉一直过到二月二龙抬头,才算过完年。进了腊月门,家家没闲人。忙年,忙年,不管有钱没钱,家家都忙年。有钱人家是真忙,按着传统的套路按部就班地来,认认真真地做。穷人家却是假忙。他们学有钱人家的样子,照猫画虎。没肉借肉,没面借面,无论如何,也要张罗着吃上年五更、初一和初五这几顿饺子。
惠民连着三个年没在家过了。所以,一家人都想好好过一个团圆年。惠民家今年没杀猪,米面都不充足。尽管穷,穷了平常的日子,也不能穷了年。惠民为了过好这个年,用复员费买了半匹子猪肉,置办了齐了年货,特意为二老置办了新衣裳。
年三十这天,惠民忙了一天。正准备休息一下,茉莉来找惠民,对惠民说“我还有一户困难户家没去看看,你陪着我跑一趟腿吧。”
原来,大队干部分工慰问军属和困难户,发放公社和大队给的慰问品。惠民负责的是四道沟,他在前天就把这些事情办完了。茉莉负责头道沟生产队,由于有一户慰问对象家里没人,一支拖到了现在。
这户困难户就是黑丫的奶奶。
黑丫奶奶怎么还是困难户呐?这是有原因的。
黑丫奶奶今年七十八了,老伴在十年就去世了。一辈子生下九个孩子,活了五个。哥兄弟四个,排行老大的就是大棒槌的爹,大号叫金多,外号叫大迷糊。脱产金有是老二。老三叫金财,有个外号叫三抠搜。老四叫金富,外号叫四精神。一枝花金枝实际是排行第三,理应排在三抠搜前面。但是这个地方有一个习惯,女孩子不再排行之中。黑丫爷爷活着的时候,跟着老小子四精神过。黑丫爷爷去世后,全部家产都归了四精神。按着头道沟的习惯,没分到家产的儿女,不负担赡养老人的责任。因此,老大、老二、老三和一枝花坚决不赡养年迈的老娘。四精神也找过哥哥和姐姐们,要求他们分担赡养老娘的责任。哥哥姐姐们都说,要他们赡养也可以,但要分老爹留下的家产。当时,黑丫爷爷确实给四精神留下不少家产,老四家的日子也确实比其他哥几个好。四精神两口子目光短浅,宁可自己赡养老娘,也不同意分家产。经过邻居调解,几家写下文书,由四精神继承家产,赡养老娘。
时过境迁,这几年,四精神不务正业,整日耍钱,父亲留下的家产,已经被他败得精光。老四媳妇把婆婆撵到一间小仓房里,让老婆子单独支锅起火。老四只顾耍钱,根本不管老娘。老四媳妇还经常打骂婆婆。
基于上述原因,大队把黑丫奶奶列为困难户,给一些照顾。老人饥一顿,饱一顿,勉强度日。
茉莉和惠民进了黑丫奶奶的家门,就听到黑丫奶奶正在向黑丫哭诉:“你四叔自打进了腊月门就没着家,东一天,西一天地在外边跑,交了一些狐朋狗友。一冬天,耍钱耍得混天黑地。前几天唬弄你四婶,说是骑着家里的毛驴去赶集,回来的时候毛驴不见了,他说是丢了。这不是大瞪眼说瞎话吗?分明是耍钱输了。你四婶说他几句,他就和你四婶使厉害。我骂他几句,他就动手打我。他撬开家里的柜子,拿上置办年货的钱就走了,到现在也没见人影。这都到大年三十了,他也没回来。我琢磨着,备不住是冻死在外边了吧,要不就是让公安局给抓起来了。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的一个下牙,呼啦吧的就掉了。这个梦有可能是应在这上面了。死就死了吧,就是活着也没用。他的媳妇,把对你四叔的气都撒到我身上了。骂我生了一个耍钱鬼,骂我没教育好老四,骂我老不死的。光骂,我也就忍了,可是她真动手打啊。你们说,我一个快到八十岁的老婆子,哪能受得了这个啊。嗨,这都是命啊。年轻受贫不算贫,老了受贫贫死人啊。我是哪辈子没干好事啊,摊上这么些个孽障啊?”
黑丫是来看望奶奶的,她给奶奶送来了一小笸箩面,正在和面,准备给奶奶擀面条。
惠民、茉莉进屋,老人还在哭泣。
茉莉问黑丫奶奶:“老奶奶,我来了三趟,你都不在家。这大过年的,你到哪儿去了。”
黑丫奶奶擦了一把泪,颤颤巍巍地说:“可别说了。都过年了,老四也没回家,也不知道在哪儿耍呐。老四媳妇最不上线▲了,整天和我要汉子,说是老四要是不回来,她也回娘家了,日子不过了。这几天,我挨着营子找老四,走了好几个营子了,也没见着影啊。都说是养儿防老,能防老吗?早知道他们都是这样的东西,还不如在他们下生的时候把他们按在尿盆子里淹死了呐。”黑丫奶奶一边数落几个儿子媳妇的恶行,一边用手掀起衣服的大襟,给惠民和茉莉看自己身上的伤痕。只看见黑丫奶奶的身上到处都是紫色的淤血。
惠民、茉莉在黑丫奶奶的屋里屋外走了一圈。门上没帖对联,屋里清冷寡灶,除了惠民茉莉刚送来的一袋面和黑丫刚端来的一碗面以外,粒米皆无,连年夜饭也没准备。这哪像过年啊?
惠民问:“前几天,公社给拨了一批面,大队分给每家一袋,都分到各家各户了。分给你的面呢,都吃光了吗?”
黑丫回答:“咱头道沟的救济面都是大队魏主任分的,他说我奶奶是特困户,大队另有安排,上次没分给。”
惠民说:“不对啊?上次分面的时候,大队没说不给特困户啊,备不住是魏主任弄错了。”
茉莉问黑丫:“奶奶的年夜饭还没准备吧?”
黑丫说:“没有。”
茉莉说:“我回家去拿肉,你剁一些菜,等我回来后,咱们给老奶奶包饺子吃。”
到了大年三十晚上十点,四精神才回来了。
这次,四精神赢了,给家里大人孩子置办了不少年货。他和一头圪猱对撇子,因此还特意给一头圪猱买了一大捆鞭炮。
四精神把给家里置办的年货放在家里后,就到了一头圪猱家送鞭炮。
此时,一头圪猱正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忙乎。只见一头圪猱在院子西墙根的空地上,用镐头刨了两个土炕,每个坑里装上了四管硝铵炸药,按上了导火索和雷管,在炸药上面埋上了一层厚厚的土,做成两个圆圆的土堆,最后又往土堆上浇水。时值数九寒冬,浇上的水,很快就结成了冰。
一头圪猱刚忙乎完,一直腰,看见四精神到了自己面前。
一头圪猱问四精神:“四叔,啥时候回来的?”
“刚回到家。你这是干什么呢?”四精神问。
一头圪猱说:“家里不给钱买鞭炮,我在生产队里偷了一些雷管和炸药,做了两个大炮,五更时放上两炮,崩崩晦气。”
“知道您喜欢放炮,我特意给你买了各种各样的鞭炮和起花。”四精神把一大捆鞭炮放在一头圪猱脚下。
“谢谢四叔。不过,你买的炮再好,也没有我自己装的炮爱响,不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四叔,你在哪弄到钱了?是不是赢了?”
“这几天,四叔的手气好,赢得膘满肉肥。这些鞭炮管够你玩几天的了。”
这时候,在屋里忙话的二脱产对在院子里的一头圪猱爷俩喊:“村子里的鞭炮都响成一个蛋了,不少人家都发纸了,咱们也发吧。”
四精神对一头圪猱说:“对,早发,早发,现在就发。玉柱,你回屋点两支烟,咱爷俩放炮。”接着对屋里的人喊“你们煮饺子吧。”
一头圪猱到屋里点了两支烟,递给四精神一支。爷俩放了一些四精神买的鞭炮后,一头圪猱说:“四叔,你买的这些鞭炮都不爱响。我把自己做的大炮放了,你听听,绝对响,在全村,咱这个炮也是头一份,没比的。”
一头圪猱点响了他的两个炮。听到惊天动地的两声巨响后,一头圪猱的耳朵就啥也听不到了。
惠民一家人正在吃饺子,突然传来“轰隆轰隆”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惠民说:“不好,这不像是放鞭炮的响声,鞭炮没有这么大的动静,像是发生了爆炸。”
惠民爹说:“听着像是从村子南头传来的响声。”
“我得出去看看。”惠民是民兵营长兼治保主任,村里发声爆炸,他不能不管。
惠民撂下碗,出了家门,一口气跑到村子南头。
很多人都出来了。你问我,我问你,大家都搞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家正在吃饺子,听到炸雷似的两声炮响,所有的窗户纸都震飞了。”
“听着好象是营子南头爆炸了。”
“我听着不是放鞭炮的动静。放鞭炮可没有这么大的动静。”
一群社员议论纷纷。
惠民找了两个民兵,挨家挨户寻找爆炸点。茉莉也领着几个女民兵挨家挨户调查。
全村所有住户的窗户都不同程度地遭到了破坏。北头的轻一些,越往村南越厉害。有很多家不但窗户被震坏,就连墙上的泥片都震下来了。天气寒冷,冷空气自窗而入。很多老人和孩子围着被子蜷缩在炕头上保暖。家家户户都在打糨子糊窗户。
很多社员边糊窗户边骂:“这是哪个王八蛋,不让人家过个好年,真是缺了大德了。”
这时麻绳队长和大棒槌气喘吁吁地从村南跑过来,向惠民报告说:“是一头圪猱和四精神两个干的,他们放了两个大炮。”
“啥大炮?”
“用炸药装的大炮。小混子说,是他哥干的。”
惠民带领一群人来到一头圪猱家。只见一头圪猱家就像刚打过仗的战场一样,一片狼籍。西墙根炸了两个半米深的大坑,西墙被炸坍了。黑丫奶奶住的小屋离炸点最近,小屋被炸倒了一面墙。二脱产家窗户上一片纸都没有了,墙上的泥片也没有了。
惠民等人进了黑丫奶奶住的小屋,只见二脱产和四精神两家人都在这里。一个个都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败兵似的,满面黑土,只有牙是白的。黑丫和黑丫娘两人正在给奶奶包扎腿上的伤口。四精神两口子正在给儿子包扎伤口。爆炸的时候,四精神的老儿子正在这里玩,被倒塌的墙砸断了一条腿。
看见惠民等人进屋,黑丫告诉惠民:“爆炸的时候,我正在给奶奶煮饺子。炸倒了一面墙,把奶奶和侄子压到墙下面了。”
混子娘骂道:“我是哪辈子没干好事啊,养了这么一个孽障啊。大年五更放大炮,炸得破头拾烂啊。”
二脱产也骂骂咧咧:“屋子炸坏了,耳朵也震聋了,这年没法过了。”
小混子说:“我啥也听不见,耳朵里嗡嗡悄叫。”
惠民赶忙去找大队的赤脚医生给黑丫奶奶和黑丫侄子处理伤口。茉莉等人一起动手,帮助黑丫收拾屋子,有的打糨子糊窗户,有的清除炸掉的泥片。
惠民和茉莉把一头圪猱和四精神叫到了大队部。
家住三道沟的李秉公和家住四道沟的魏子利听到爆炸声后也到了大队部。
二、三、四道沟生产队的干部,听到头道沟的爆炸声后,也陆续到大队来打听情况。惠民把来的人打发回去继续过自己家的大年。
在大队部里,李秉公、魏子利、惠民一同审问一头圪猱和四精神。这两个惹了事的家伙的耳朵被大炮震聋了,大队干部们问啥